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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魚肉》第32章 神初七年
馬車在道上晃晃蕩蕩往衛宅駛去。靈璧看著身旁的甄文君, 藥店被毀, 她嘔心瀝血所有的努力都化為泡影,理應心力交瘁才對。可這小娘子居然神態如常, 甚至哼起了平蒼民歌, 這讓她頗為不解。

 是強自淡然還是之後另有所謀?靈璧覺得前一種的可能性比較大。她家女郎淡然是因為心中有十成把握, 這死小孩居然也敢優孟衣冠, 真是天大的笑話。

 思緒至此, 談話間臉上的笑容不免摻雜了幾分哂笑的意味, 連酒窩裡都是譏諷之意。甄文君自然察覺到靈璧的心思,口口附和並不指破。

 看來到現在靈璧也沒察覺到自己的失誤。

 她肯定明白許多細作以“字驗”傳遞情報, 但在此之外還有更多的方法。

 在甄文君去舊廊院的第一個月江道常就帶著她細讀《六韜》, 知曉“開闔人情,觀敵之意, 以為間諜”。當初戰國四君子以養士、收弟子的方式培養刺客和遊偵在各國布下自己的眼線, 用來刺探敵方情報。字驗一法簡單, 且只要約定的規則不向外透露,敵方很難猜到普通的十幾個字間藏有什麽秘密。但此法也有弊端,那就是太過明目張膽。

 靈璧緊隨在她身邊,她的一舉一動都在靈璧的注視之下,提筆寫字便是最有可疑的舉動,靈璧肯定會將她寫下的藥方毀掉, 以為消息肯定被阻斷。

 靈璧的反應都在甄文君的意料之內。

 所以藥方只是障眼法, 藥方之上沒有任何消息。因為她和謝家約定的根本不是字驗, 而是陰符。

 所謂陰符, 比字驗更加隱蔽。字驗需要以字來傳遞情報,字本就代表“消息”,非常敏感容易讓人注意到。但陰符可以是任何一個物件,長短不一沒有任何符號的木棍就可以代表不同的意思。運用在戰場上便有撤退、堅守、增援、添糧草、添輜重等對應的不同意義。

 那家藥店的確是暗樁所在,不過暗樁不是店而是人。不是店裡的夥計,而是在一旁打雜掃地完全不起眼的仆役。

 她通過阿椒之口與清流約定的不是寫在竹簡上的字驗,而是以買藥的銀子為“陰符”。

 她知曉市面上藥材行情,知道開出什麽樣的藥方需要多少銀子。若是開了一兩的藥方表示任務失敗,她沒能接近衛庭煦,當然如果失敗了基本上也不必用陰符聯系,但為了以防萬一出現理不清的情況,還是將這最有可能情形算了進去;二兩表示任務成功,她已經接近,可以立即動手並需要支援;三兩則是成功,但刺殺需要時間。

 這回留下的,正是三兩。

 掃地的仆役在她們進屋的時候便一直低著頭,身上打了六個褐色的補丁,證明他便是聯絡暗樁。甄文君當然沒正眼看他,因為沒有正眼看的理由,更要將他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仆役根本連頭也沒抬,並沒有去看甄文君給了多少銀子,這不是他身份該做的事。甄文君也知道為了不暴露身份他不會抬頭,所以在放下銀子的時候甄文君將三顆碎銀子握在手裡,利用手指一顆一顆地將它們放下。

 咚,咚,咚。

 一,二,三兩。

 仆役收拾好清掃工具迅速往後院去,甄文君知道他走了。他或許會悄聲無息地翻牆出去,駕著早就備好的馬車迅速出城,與謝太行或者雲孟等人匯合,將消息傳到清流手中。等甄文君和靈璧離開,衛家的暗衛進來摧毀一切的時候,為時已晚。

 只是藥店一家無辜被牽連甄文君心有愧疚,改日定尋機會去其墓地祭拜。

 她相信清流不出兩日便能得到她的消息,只是現在有了另一個苦惱,她並不知道清流會如何將消息傳回來。如果這幫賊人膽敢再以傷害她阿母來脅迫快些行事,她定要讓賊人自食惡果悔不當初——她心裡其實已經有了計策。只是這計策尚有些她沒想明白的地方,還需慎重考慮。

 隨機應變地將陰符由實物變成聲音,消息傳出去後又過了三日,甄文君在衛宅中等不住了。她估摸著清流這幫蠢貨別說有能耐將消息傳到衛宅,或許連衛宅在何處都未必能尋到,若是枯坐此處等他們上門,恐怕是等不來的。

 她必須接著出門溜達,消息肯定就會在市集這等嘈雜的地方再次出現。

 每天走到腳底起泡腰腿酸軟,眼睛也要瞪瞎了,也沒找到有可能的暗號。靈璧累得夠嗆,甄文君自己也不好過。隻好拿衛庭煦當擋箭牌,一會兒要給她買藥一會兒又買鞋,買配飾買步搖,買買買,幾天下來幾乎將衛庭煦用得上的所有物件都買了一遍。

 甄文君當然沒這麽多銀子,花的全都是靈璧的錢。靈璧多年辛苦勞作存的銀子不過幾日的功夫幾乎讓她揮霍一空,女郎說讓她竭盡所能好好服侍甄文君,花點錢而已衛家自然出得起。只是這小娘滑頭的很,每每都隻說跟她借卻不跟女郎開口要錢,回頭沒錢還不是她出?忍痛看著積蓄如水一般地花出去,靈璧心裡恨得咬牙切齒。

 在市集上、店鋪中甄文君努力搜尋新面孔或是尋覓謝家聯絡用的暗記。走累了便坐在一小吃攤上,要了碗湯填填肚子。

 攤主熱情招待她,將湯端上來站到一旁愁苦著一張臉。

 甄文君進食的時候最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看著,特別是頂著一張喪氣臉更是影響進食之趣,便問攤主可是有煩心事。

 攤主說自己不是本地人,幾個月前逃難來到陶君城,手裡有點余錢也會點兒手藝,便支了個小吃攤,做點兒小本生意為生。只是不知怎的生意一直不好,眼看著入不敷出這攤子經營不下去,故裡盜賊橫行根本回不去,到時候恐怕要去賣兒賣女。說到傷心處攤主用袖子擦眼淚,哭哭啼啼。

 甄文君見他雙鬢斑白,再聽口音問道:“你可是綏川安豐人?

 攤主“哎”了一聲道:“正是,小娘子怎知?”

 甄文君嘿嘿一笑,在靈璧的注視下說:“我曾隨我阿父到處流浪賣藥,在安豐討過一段時間的生活,所以能聽出你的口音。”其實是謝太行有位側室是安豐人,安豐人說話口音濃重,那位八姨來謝府多少年了一口鄉音未變,還將府裡許多人的口音也給帶偏,謝太行嫌她口音難聽,也就甚少去這位八姨的院子。這位八姨好廚事,也曾做過這攤上的湯食給阿熏,阿熏吃不慣就給了阿來。因此不僅是口音,這碗湯食也足以驗證攤主家鄉何處了。

 “這湯其實不難吃,只是太過味重麻辣。你們安豐常年多雨陰冷,吃辣可祛除濕氣,所以當地人都嗜辣成癮。可陶君城地處洞春以南,溫暖濕潤,百姓都偏好甜口。辛辣麻嘴的湯到這兒自然賣不出去。”

 攤主哀歎一聲:“我竟沒想到這些。這碗鮮辣湯在我們安豐賣得極好,坊間鄰裡早上出門必要先來一碗才行,誰知到了陶君城無人問津。那我要如何是好?老仆除了鮮辣湯可什麽都不會了。一把年紀連力氣也賣不動。”

 “並非無計可施。”

 攤主趕緊道:“求小娘子妙方!”

 “鮮辣湯名字起得好,味道濃香鮮辣十分提神,只是這一層紅油太厚讓陶君城百姓望而卻步。你且將湯上的辣油減去七成,再準備幾個小盅,每個盅裡裝上一點兒,請路過的人試吃,自然就有生意上門。”

 攤主將信將疑:“隻讓人試吃便行?”

 甄文君道:“你且試試。若是不成,我就將你今日攤子裡所有的湯都買下,再給你個大銀鋌,如何?”

 靈璧急忙將自己的荷包捂緊。

 反正生意已經冷清了這麽多天,攤主別無他法不如一試。端了小盅到街邊,果然有路人好奇嘗試,一試之下連著賣出了二十幾碗,小吃攤也被坐滿。喝過湯的人都稱讚好喝,為沒能早些發現這仙湯而惋惜。

 攤主忙過之後想要道謝,卻早已看不見甄文君的身影。

 離開小吃攤,靈璧忍不住好奇,問甄文君:

 “娘子怎知客人試吃之後便一定能賣出去?

 甄文君一語道破:“那鮮辣湯裡放了夜芙蓉核。“”

 “夜芙蓉核?不是毒物麽?怪道小娘子方才一口未動呢。”

 “對,我和我阿父在安豐買藥的時候知道,夜芙蓉在那兒只是尋常的香料,可他們卻不知此物有輕微毒性能夠讓人成癮。夜芙蓉核入菜湯鮮味濃,讓人嘗過後還想再吃,欲罷不能。礙於那層紅油,不愛吃辣的陶君城百姓根本不會正眼看鮮辣湯,更不要說嘗試入口了,所以一直賣不出去。只要將辣油減少看似口感清爽,百姓便有試吃的可能。一旦有人吃過之後便會上癮,一碗碗不斷,口口相傳之間生意自然滾滾來。”

 “原來如此。小娘子真是博聞廣識,聰慧過人。”

 甄文君真情實意道:“不敢當。”

 從大路轉小道,又踏上主乾路。甄文君一直在想清流一黨會以什麽樣的方式聯系她。無論是什麽方式都勢必需要接觸,都會引起靈璧的懷疑。其實靈璧懷疑與否倒是無關緊要,反正衛庭煦正是對她戒備才讓靈璧跟隨左右。對甄文君的不信任已是寫在明面上,可只要不讓靈璧抓到實質的把柄就好。

 對清流一黨隨機應變的能力極其不信任,導致甄文君一直都很擔憂,怕他們在遞消息之時露出馬腳,被靈璧抓個正著豈不難堪。更有可能因為找不到機會而遲遲傳不來消息,若是什麽重要情報和計劃因此耽誤的話向誰說理去?

 就在她愁苦萬分之時,忽然聽見街邊有兩人在爭執的聲音。原本她未曾過分注意,可在她聽到一句話後神色一凝,立即明白這是清流的遊偵在向她遞暗語。

 兩個男人一人牽著馬一人手裡拿著棍子,拿著棍子的男人身後跟著三名走卒,氣勢洶洶地將牽馬男子攔了下來,握著棍子戳向他的臉。

 “你說,你打斷我家奴三根手指,該如何賠償?”

 甄文君對“三根手指”非常敏感,聽到這個詞旋即想到了阿母,耳朵立即尖了起來。

 牽馬男子道:“你不是一心想要買下我這匹馬嗎?不若將我這匹馬借給你如何?這馬強壯健勇,絕對是匹上好的馬!”

 壯勇好馬是為“驍”,驍正是她阿母的姓氏。沒錯了,這兩個人肯定是清流之人,所說之話定為暗語。

 “不過我這馬實在名貴,十個家奴的性命都不止,何況區區三個手指,我只能借你一年。記住了。”牽馬男子抬起一根手指,重複道,“一年為期。”

 甄文君腳步未停歇,當做什麽也沒注意到,直接走了,牽馬男子的話卻深深刻在她心裡。

 已接近獵物,但需要時間。

 隻借你一年,記住了,一年為期。

 對上了。清流的意思是要她記住驍氏斷指之痛,給她一年的時間殺掉衛庭煦。

 一年。

 雖然一年的時間實在太短,短到她未必能取得衛庭煦的信任,但到底算是和清流聯系上,阿母性命應該暫時無恙。

 有了緩和的時間她便能想辦法,事情就還有變數。

 那晚甄文君總算睡了個好覺,她需要養精蓄銳想更多的法子和衛庭煦鬥,也和清流鬥。

 一年的時間,短短三百多天,她得盡最快的時間來剝除衛庭煦的疑心,成為她身邊可用慣用且無可替代之人。

 而她應該已經順利將種子埋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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