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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魚肉》第210章 詔武五年
朱毛三當先鋒開路, 收集敵情交給手下的小將領去做,他隻管開戰殺敵。

 多年過量的酒肉和安逸的生活讓他遲鈍不少, 上了年紀連體力也不比當年,多虧他有一樣別人比不了的東西, 那便是極有韌性。

 整整一年時間他都在鍛煉, 和軍中小他三十歲的小郎君一塊兒早起去山野間跑步、狩獵, 所有的體能訓練一個的都沒落。一年下來瘦了兩圈, 容光煥發精神得跟頭狼似的, 看上去年輕了十歲有余。戰場之上猶如多了一把開山斧,為甄文君蕩平一切魑魅魍魎。

 甄文君率領二十五萬大軍迅速逼近汝寧, 和衝晉打了兩場大戰和數場小戰, 一舉奪下要津如縣當做據點。大軍入城休整,甄文君發了一封信給衛庭煦, 告知她進度之後, 安心地睡了一覺, 養足精神再看前路。

 在如縣過了十五日,沒有得到衛庭煦的回信。

 上一次通信時衛庭煦說她距離汝寧只差三百裡,只要破了燕行便能將大營駐扎在燕行, 隨時能夠攻城。算算日子衛庭煦早也該破了小小的燕行,她們二人的距離不過四百多裡,十五日的時間足夠信使來回兩趟了,更何況還有衛府專門馴養的信鴿穿梭, 如何這麽久了沒有一點消息?

 莫不是困在了燕行?

 甄文君有些不能理解。燕行?

 秋風颯颯, 如縣城內的樹葉被昨夜掀起的狂風全數掃落在地, 新的一批糧草已經運入城內,車塵馬跡人聲鼎沸,正在為最後的大戰做準備。

 甄文君牽了匹馬剛剛蹬上去,步階看見了,迅速撥開人群走向馬前:

 “將軍這是要去何處?”

 甄文君道:“去燕行的探子回報說通行的兩條路都被堵死了,車馬根本過不來,燕行城中的消息更是有被人為封鎖的跡象。這幾日每晚入睡西邊的牆上都會落下一隻蜘蛛,趕走了還會出現。我有不安之感,總覺得燕行有事發生,不然衛子卓不會這麽久不與我聯絡。”

 步階道:“在下說一句將軍或許不愛聽,那衛子卓說將軍之母與她同行,會帶來與將軍重聚。可此人軟禁在先,一直掌握著令堂想要拿捏將軍,將軍不會沒有察覺。探子回報過衛子卓此行的兵馬陣勢,粗略算來最少也有三十萬,衛家和長孫家聯合出擊勢在必得,衛景安為先鋒一路勢如破竹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打到了燕行,下一步便是直逼汝寧。她為何要聯合將軍,正是為了瓦解衝晉的主力,想要衝晉顧此失彼進而攻佔都城。且不說天縱奇才衛景安和深藏不露的長孫一家,即便是衛家幾個分支也是人才輩出,能夠率兵打仗者大有人在。衛子卓身懷不世之略,想必用兵亦不會差,如何會在小小的燕行失利?幾條要道都被封鎖,探子也探查不到消息,正是吸引將軍前去。文升想知道將軍是要一個人去還是領兵前往?”

 步階這一雙嘴實在伶俐,沒給甄文君一星點兒插嘴的機會,並不攔阻她,可字字都在捆甄文君的腿。

 “文升,以你所見這是衛子卓的陷阱?”

 步階道:“在下不過是以常理推斷,覺得此事頗為反常罷了。將軍才是和衛子卓最熟悉的人,是不是陷阱將軍自有論斷。”

 “她若是要害我完全可以再用阿母的性命威脅我,何必約定在汝寧相匯共奪都城?”

 “只怕不是她的陷阱,也是別人的陷阱。”

 若是從前,甄文君孤身一人有何所懼,想去哪裡便一陣風地去了。可現在她統領大軍,走錯一小步都有可能導致無數人隨之喪命,步階的謹慎很有道理,她不可冒失。

 但惦記著燕行的情況,衛庭煦和阿母都在那裡,她又如何能夠心安理得地等在原地?

 一夜冷風怒號橫掃大地,甄文君和朱毛三一同領了一支兩百人的輕騎,以寒風為掩護,漏夜前往燕行。

 斷裂的吊橋已經被修複,甄文君等人兵分兩路,就怕有人伏擊,也好前後接應。

 安全度過最容易有伏兵的山林地帶進入河灘。她沿著河灘緩緩前進,殘更之時已經抵達燕行郊外,按理來說早也能看見城牆之上的火光,可放眼望去天地漆黑一片,哪有城池蹤影?莫非是今夜風大吹滅了火把?可城牆上的火把象征著這座城的生命,亦有傳遞信號的作用。如今全滅,不由讓甄文君屏氣斂息,心內不安。

 一年輕士兵忽然下馬,貼在地上聽了片刻後抬頭道,“將軍,前方三裡路有大軍壓近!聽上去似乎有數萬人!”

 “數萬?”朱毛三胡子倒豎,“可是朝著咱們來了?!”

 “聽上去不像,似乎是往燕行城的方向去了。”

 朱毛三道:“妹妹!莫非是知道咱們來了,調動兵馬想要來個甕中捉鱉?只怕燕行是虎窟狼窩,去不得啊!”

 朱毛三的話一出,周圍輕騎紛紛讚同點頭。

 甄文君道:“若是真的有伏兵如何會給你發覺的機會?早就設下陷阱,無論是城內還是山野都能殺你個出其不意,怎麽還會萬馬奔騰讓你聽出動靜來?”

 甄文君說完,眾人又再點頭。

 “只怕是城中有大事發生……”甄文君呼吸一窒,“莫非衝晉探查到了子卓的行動計劃,在燕行張機設阱?”

 想到此處甄文君再不再耽擱,留下一聲“你們在此地等我,一個時辰後我若沒回來你們便返回如縣,一切聽文升安排!”

 朱毛三隻“哎”了一聲甄文君已經衝出了百步之遠。寒風刮得他皮帽上的毛瘋狂地左搖右擺,就像此時他擔憂的心。

 燕行城外果然有重兵把守,裡三層外三層將這小小的縣城圍得嚴嚴實實。甄文君抵達城邊時只見塵頭大起之處一支軍隊殺了進來,與守城之軍正面對圓,白刃相接,喊殺聲和馬蹄狂奔之聲震得黑夜欲碎。

 甄文君一時分辨不出雙方究竟是誰,但見圍城兵馬的陣勢自然是要堵住出口不讓人出城,被困在城中的十有八九就是衛庭煦!阿母也在城內!

 甄文君策馬殺入圍城敵陣,左衝右突斬殺不少敵軍。將一士兵的頭盔砍下,見他年輕的面龐分明也是聿人,另一邊是衛家兵馬絕不會有錯,為何在燕行有兩方聿人之軍在此大戰?圍城的又是何人?

 即便心有疑惑,手下並沒有半分猶豫。甄文君讓自家的冶鐵坊專門為她鍛造了一把極其輕便靈快的馬戟。馬戟一出,挑殺有千鈞之力回擋堅不可破,叉似海神奪命刺則快若雷電。混亂的夜間沙場中一道詭譎的白色浮光在兵馬中流動,所到之處血沫飛濺,屍首累累。

 身後有人大疑一聲,喊道:“夫人!”

 聽是男人的聲音,甄文君挑落一人下馬後回眸,她認出此人正是衛家暗衛之一,常年跟隨在衛庭煦身邊,當初她只要有什麽暗信入手或是要見哪個接頭之人,此暗衛必定闖門而入,煩不勝煩令她記憶猶新。

 “夫人小心!”那人大叫一聲指向甄文君身後,一把明晃晃的刀衝著甄文君的脖子砍來。這一砍用盡了全力,長刀卻在距離甄文君脖子最後一寸時戛然而止。

 甄文君的馬戟垂直擋住了對方勢在必得的偷襲,旋身而起一腳踢在他的臉頰上,將他兩排牙齒踢成了亂砂。

 穩穩當當地落回馬鞍,那衛家暗衛正要說什麽,甄文君雙目一利將手中的馬戟衝著他投去。暗衛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傳來一聲慘叫,馬戟從襲擊者胸口穿過,將其叉在了地上。

 暗衛額頭上出了一層汗,甄文君下馬將武器拔了回來,問他:“子卓呢!”

 “女郎遇襲被困城內已有五日,我們正是收到了消息調兵回來救援!”

 “調兵回來?!”

 “對!二公子率兵先行,長孫家坐鎮中間調配主力,女郎則帶著天子走在最後!本來十日前我們就該在汝寧城外匯合,可左等右等都沒等到女郎,這才發現出了事!女郎被困在了燕行!我先帶急行兵趕來救援,大軍在後!”

 兩人一邊說一邊在亂戰中殺出一條血路,往城中逼近。

 甄文君大奇,衛庭煦一向謹慎,怎麽會被困在小小的燕行?這世間還有人可以困得住她?

 聽聞新帝也在其中,甄文君又焦急了幾分。看來不想新帝回到汝寧的除了衝晉之外,大有人在。

 小小的燕行竟固若金湯,衛家第一波步兵漸漸佔了優勢,騎兵和攻城車一並出擊,急於破城。

 本來敵軍已經死得七七八八,在衛家開始發動猛攻時,自黑暗深處傳來震天的喊殺聲。

 果然還有大軍在此等候!

 殺將上來的敵軍陣型絲毫未亂,弓箭手萬箭齊發先收割一波,若是能抵擋箭雨再殺上來,還有更厲害的在等著他們。前排士兵手持長長的陌刀,單膝跪地身體後仰保持平衡,以刀尖向斜上方挑刺,能夠把奔騰過來的馬頭刺穿。陌刀整齊出擊之後長盾來護,三番兩次騎兵損失慘重,戰馬被殺騎士落地,等待他的將是盾兵手中一擊便能擊碎骨頭的沉重鐵棍。

 很明顯對方有備而來不能硬拚,甄文君號令大軍撤退。

 所有士兵都隻認戰鼓和號角聲,並不認她。甄文君的警告沒能在第一時間傳遞出去,猛攻之下死傷慘重。

 與此同時甄文君注意到了城牆上搖晃的黑影。

 那是還未燃燒的火油彈!守城戰隊進退自如訓練有素,只怕早有退路。按照那暗衛所說後方有即將趕來支援的大軍,這些火油彈一直靜置不發,恐怕就是等著衛家大軍自投羅網!

 一旦發射火油彈,全軍覆沒只在一瞬。

 甄文君算是明白了為什麽衛庭煦會被困此地。

 如火油彈一般殺傷力巨大又非常昂貴,只會布置在要塞的重型武器居然會布置在此地。

 小小燕行,必有大人物在幕後操縱。

 甄文君找到暗衛讓他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強攻,並派人迅速去向後方大軍報信。而她則在混亂之時割了塊人皮剝了戰衣,迅速易容成傷兵,臉上也塗抹了血汙將匆忙製成的人皮面具的破綻遮掩掉。

 敵陣進得快,收割了一片衛家主力之後,一批受傷者很快退下,換了一批上來。甄文君跟著傷者在陣營中穿梭。她對陣法頗有研究,匆忙之下也未走錯,並沒有露出破綻。

 城門很快開啟,傷者居然在掩護下入城了。

 原來他們並非在外圍困不讓城中人出來,而是早就將此地佔為據點迷惑援兵!

 發現此事後身處敵陣的甄文君更加忐忑。這麽多年來她又一次感到了惶恐難安。

 而這一次讓她惶恐的,還是衛庭煦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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