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把整個仙西都搬到蜀陵去好了。”
聽到這句話,扈真的神情變得若有所思,仿佛真的思考起把仙西整個搬到蜀陵的可能性。
扈先紫臉一黑:“我不會答應!”
辛秀朝扈真笑笑:“二伯母,你好好考慮一下怎麽搬。”她說著,一把將扈先紫拉到一邊,做了個屏蔽聲音的小型結界。
“二師伯,師侄有一言,請你靜聽。”
“我知曉你如今很生氣,但你不妨換個思路想一想。你如果不答應,咱們打得過扈真嗎?就算能贏肯定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萬一輸了,我和老四有個事還沒什麽,你再出個什麽事那才是真糟糕,你說她會不會瘋狂?你能猜到她會做出什麽事嗎?”
扈先紫:“……”以他對扈真的了解,她可能會發瘋,她一旦發瘋,恐怕誰都製不住。
扈先紫看看兩位師侄,再看看這個披雲村,稍稍冷靜了些。
辛秀:“你再想想,你是想殺她嗎?我看二師伯應該是生氣惱怒,但不至於想殺死她,那你就是想抓她,巧了嘿,等她把仙西搬到蜀陵,乖乖跟我們走了,就和你打敗她抓住她帶回去關著有什麽區別啊,這辦法還省力呢。”
“咱們現在在仙西,她的地盤,但是等她跟我們到了蜀陵,到了我們的地盤,祖師爺還在呢,她還能鬧出什麽風浪不成,還不是乖乖聽話。到時候她再欺負你,你跟祖師爺告狀嘛,反正離得近。”
扈先紫:“……”這道理似乎沒錯,但聽著怎麽感覺那麽怪?
辛秀繼續道:“何況仙西在此恐怕許久了吧?想把仙西搬到蜀陵絕不容易,這動了根本,扈真肯定要元氣大傷。”
辛秀意味深長一笑:“元氣大傷,再到了我們的地盤,還不是任二師伯你處置。”
有道理,但是,為什麽聽著仿佛他才是惡霸?秀兒師侄……他都不知道該誇她聰明還是陰險了。
扈先紫許久才道:“扈真此人危險,將她帶回蜀陵,如同引狼入室。”
辛秀:“她要是狼,你就是她脖子上那根繩,我只聽說繩子牽著狼走。二師伯,只要有你在,她就是最無害的,你越在乎蜀陵的同門們,她就同樣在乎同門們。你也看到了,這段時間,她為了討好你,對我和老四多好,去了蜀陵自然一樣。”
“我聽二師伯之前話中意思,似乎是從前曾教過她,我看二伯母是非人之物,恐怕生來就不懂人之善惡,想法做法都與我們不一樣,二師伯尋常的教法大約是沒用,不妨試試馴獸。她做得對,你對她態度便好,做得不對,你隻管冷淡,時間一長,她自然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一味生氣有什麽用。而且在我們蜀陵,對她也有好處。”
扈先紫聽的不自覺點頭,追問道:“什麽好處?”
辛秀:“蜀陵是你在乎的地方,她不敢亂來,她想討好你,就會對同門們好,我們的同門你也知曉,別人對他們好,他們大多也是同樣的赤誠相待,要讓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人學會愛,除了她要去愛別人,也需要其他人愛她。等她體會多了,自然就明白了,她對你的執念,恐怕是因為她的人生中只有你最特殊,這樣的執念斷絕很難,但堵不如疏。”
“能讓人變得更好的感情,一定是相互的,扈真缺少一個契機,缺少更多人引導。二師伯好好考慮,是要現在在這裡打得你死我活了斷恩怨,還是用我的辦法找到另一條解決之路。”
辛秀一通成熟社會人的論調打下來,本就搖擺不決的扈先紫陷入思考,徹底冷靜了。
這麽多年被扈真這傻子關在這裡玩過家家,他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可當年他也曾把扈真當做不懂事的孩子教導,也曾朝夕相處。他想過給她教訓,但沒想過殺她。
他把扈真帶到人間,讓她認識到人的感情,讓她生出這些執念,如今,他希望扈真能更像個人,除了這樣孩童般獨佔的愛,還能理解其他的感情,只有理解了這些,她才不會再理所當然地做出這樣的事。
如果說辛秀先前那些話還讓他有所疑慮,後面這些就真切地打動了他。
辛秀看出二師伯的動搖,讓他自己想想,又湊到了扈真那邊,同樣湊著頭和她說:“二伯母,我已經和二師伯說好了,他也很希望你能和我們一起回去蜀陵。”
“我知道要把仙西搬到蜀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二伯母不好下決心,但二伯母你要為二師伯考慮一下,他這麽多年了,難道不想回家嗎,想念師弟師妹師侄們,他要是回去了一定會很快樂,二伯母也希望二師伯天天開心的對不對?”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辛秀話音一轉:“而且二伯母跟我們回了蜀陵,就再也不用怕二師伯會悄悄離開你了,他家在那,不管走的多遠終究還是要回去的,這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一下,穩準狠地戳中了扈真的軟肋。她的執念無非就是怕扈先紫離開她不要她罷了,為了這什麽都能做得出來,此時自然也不例外。
“好,我要把仙西搬到蜀陵。”扈真一口答應下來。
辛秀:“那真是太好了,等到了蜀陵,我給二伯母介紹其他師叔師伯和師兄師姐們,二伯母和二師伯是道侶,雖然咱們修仙之人不在乎那麽多俗禮,但酒席還是要辦一辦的,到時二伯母和二師伯一起見過大家,這關系有了見證,豈不是更加緊密了。”
扈真哪聽過這麽好聽的話,被她哄的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就把仙西整個搬走。
所以說活得久修為高也不能防止被騙,再高的修為再厲害的人,要是不諳世事不了解人心險惡,還是很容易被騙。辛秀花言巧語一頓,把兩人說服了個七七八八,將一場吃力不討好的戰鬥消弭於無形。
老四還在那迷糊著,見她走過來,忍不住問:“大姐,發生什麽了,你剛才和他們說什麽呢?”
辛秀哄人用的笑臉已經消失了,此刻臉上毫無表情,抱著胳膊看著遠方,淡淡道:“沒什麽,居委會勸架而已,都是套路。”
她現在沒心思看人慢慢打架,也不想在這裡等個幾年等人來救,她就想馬上解決了這事回去找師父好、好、談、心。
最後,扈先紫和扈真還是達成了共識,將仙西搬到蜀陵。
雖說決定了,但想要達成這一點並不容易,還要做許多準備。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披雲村。
披雲村裡面的村人並非陶俑,而是仙西附近遭遇了亂兵的一個普通村莊,一村幾十口人全部死於非命,恰好當時扈真想製造一個真實幻境困住扈先紫,便把那些死於戰亂的冤魂還有一些虛弱即將散去的魂魄全都圈起來,投放進仙西,製造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披雲村,讓他們在這裡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繼續生活。
如今扈先紫醒來了,這個幻境不用再存在了,他要讓這些魂魄離開,回去他們該去的地方。扈真並不在意,披雲村裡的人對她來說,就是工具人而已。
這些魂魄離開時,還是懵懵懂懂的,那些孩子們的魂魄變成的光點,還眷戀地繞著扈先紫轉了很多圈,又掠過辛秀的鼻尖,仿佛和她打了個招呼,才紛紛離去。
“二師伯,怎麽了?”辛秀發現二師伯的神情有些異樣。
扈先紫背著手,搖搖頭。當年這些人死的太過淒慘,應當是都要變成怨鬼的,但是在仙西這種靈地居住久了,又過了這麽多年平靜的生活,他們身上的怨氣已經完全散去,能即刻再入輪回。
他知道扈真做這些事的時候只是順手想做個更真實的環境,沒有刻意要去幫人的意思,但他還是有些感歎,陰差陽錯,對這些人來說倒算是好事。
“先前那個烏玉,你師父煉製的人身,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扈先紫想起這事,身為師伯當然要詢問一二。
辛秀一聽他提起這事,就假笑起來:“二師伯,這是我和師父的秘密,你回去之後可不要跟我師父提起,不然事情就糟糕啦。”
扈先紫眉頭緊鎖揮揮手:“那我就不管了,你們師徒自己解決。”
有個扈真,已經足夠他操心的了。
辛秀到這時候才搞清楚,扈真就是仙西,或者說,它是仙西化作的精怪,整個綿延地下幾千裡的地宮,就是她的本體。她是上古仙宮,而傳說中的仙西修士都是地宮裡生出的陶俑,或者說陪葬品,仙西裡的主人只有她一位。
如果精怪也有金字塔,那扈真就是金字塔最頂層,難怪石頭人和棺材精在她面前毫無反抗之力。
在扈真去準備把仙西從地下升起的時候,辛秀先找她問了白無情的下落:“二伯母,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如今我應該可以在仙西裡自由行動了?我那位白姐姐不知道在哪裡?”
辛秀知道目前扈真不會放自己離開,但在仙西裡面活動,她肯定不會拒絕。
果然,扈真告訴了她白無情的所在,兩位從牆壁裡鑽出來的白衣男女帶著笑領她前去找人。
聽到白無情沒有事,辛秀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只是,在即將到達白無情的房間時,辛秀忽然停下了腳步。
差不多塵埃落定的此刻,她忽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她來仙西路途上就很疑惑的問題。
與自己無親無故的白姐姐,為什麽對自己那麽好。她先前懷疑白姐姐其實是蜀陵同門,但現在知曉了烏鈺身份,她有了一個更加大膽的猜測。
其實細細一想,白無情的情況和烏鈺不是很像嗎?他們都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都同樣的厲害,甚至性格都很像,她從前一度覺得在白無情的身上看到了烏鈺的影子,只是因為性別原因,也因為烏鈺的佛修身份,她沒有往那個方向想過。
如今,烏鈺的佛修身份就是個屁,那白無情呢?
她的師父是世上最厲害的煉器大師,他甚至能煉製出人的軀體。是啊,既然這個軀體可以煉製,就像他能隨意改變飛天摩托一樣,他是否也能改變人軀的相貌和……性別?
辛秀按了按額頭。
祖師爺,我是不是又一葉障目了?
她看似冷靜,但之前突然得知烏鈺的真實身份,腦海裡的混亂並不比二師伯少,如今一條條差不多理清了,她又想起白姐姐的問題,頓時腦子又是一陣抽疼。
難道真是她猜測的這樣嗎?
她一邊在心裡不斷比較著白無情烏鈺,與師父的相似之處,一邊腦子裡飄乎乎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其實差不多已經能確定了,但還是不願相信,想要求一個明白。
“白姐姐……白無情怎麽了?”看見躺在白綾堆中的女子,辛秀擰眉問道。
“冒犯王母,被打傷了,不過放心,並無性命之憂,只是昏迷罷了。”白衣男女回答道。
辛秀俯身,仔仔細細地看白無情的臉,良久後,忽然自言自語道:“其實想驗證的話,很簡單。”
她身陷仙西,除了老四白姐姐,無人知曉。如果白姐姐就是師父人軀,那他如今肯定知曉自己現在有危險,就如同先前妖洞窟被抓那次,師父能去的那麽快,那這次,師父恐怕也會很快趕來。
“秀兒師侄,仙西之外來了一群妖怪,為首之人自稱申屠鬱,你去看看是否是你師父。”一旁牆壁上的仙女雕像忽然變化成扈真的模樣,開口說道。
辛秀簡直想要長長歎一口氣。
師父啊師父,你竟然真的來了。你這麽迫不及待實錘,徒弟很難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