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孟洲這中年師侄雖然古板死心眼了點,但為人正派,又異常尊師重道,這幾日跟在辛秀二人身邊,侍奉的可謂盡心盡力。
辛秀當人家師叔的,見師侄摔到腳下,口吐鮮血的模樣,自然不能無動於衷,她眉梢一挑,一手將人抓起塞給老六照顧,自己一躍而起直撲門口那道人影。
那人剛放完狠話,連屋內人的臉都沒看清,就見寒光閃爍直撲面門,下意識一驚,張手如同輕盈的鳥一般往後退去。
“你……”
需要嘴炮的時候辛秀嘴炮一套又一套,不需要嘴炮的時候,辛秀也不喜歡多說,那人剛吐出一個字,辛秀抽出的刀已經劈向他的腦殼。他隻好繼續躲開,兩人在院中你追我趕,屋瓦都被她們踩得哢哢作響。
大約是覺得這樣被人追著砍實在沒面子,那人忽然一個反身,用手臂擋住了辛秀的刀鋒。男子手臂之上覆蓋著的一層淺金色靈力,完全隔開了刀鋒傷害。毫發無傷的男人發出一聲輕蔑冷笑:“就你也想傷我,我身上光是防禦靈器就有好幾樣!”
這男人看臉似乎很年輕,還挺英俊,但身上有一股驕縱跋扈的氣質,實在令人喜歡不起來。簡單來說,就是他看上去像個修二代,修仙流小說中經常出現的那種,主要作用是給主角送菜被輕松吊打,然後引出家裡大人來給他報仇的工具人。
辛秀隻簡單掃了他一眼,就得出以上結論,手上的刀一個翻轉,砍向他的臉。
雖然有靈器防禦,可被人用刀砸臉也是真丟人,男子大喝一聲:“哈!”
他周身猛然一震,無形風箭衝向辛秀,辛秀手腕上浮起一個圓環,在她面前迅速張開,如同一面盾將所有攻擊全部吞下。男子乘此機會拿出一隻葫蘆對著辛秀:“風來!”
辛秀反手抽出鐵扇,也跟著說:“吹他!”
那葫蘆剛刮出一陣毒風,就被辛秀的鐵扇吹得猛然灌了回去,那男子方才還露出勝券在握的神情張嘴要笑,結果毒風被辛秀扇回去灌了他一嘴,嗆得連連咳嗽。
“咳……咳……呸!”
他收起葫蘆,又拿出一隻大鼎砸向辛秀,口中含糊罵道:“等老子困住你,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鼎像一座山迅速朝辛秀壓下,眨眼將她罩在大鼎底部,辛秀抽出頭髮裡的一根圓頭黑簪,輕輕一抖,這簪迅速變得粗大如柱,勢不可擋地將沉重大鼎戳了個對穿,破了這困鼎靈器,讓它變成了一隻廢鼎。
辛秀:“可惜啊,你困不住我,要跟我比靈器數量,小夥子你怕不是沒見過世面。”她師父的靈器可都是量產!
一腳踢開廢鼎,辛秀拿回那慢慢變小的黑簪。這東西是她和師父描述過的大聖金箍棒同款,雖然沒有原款那麽了不得,但變大變小是基礎能力,拿著當個周邊耍耍還是非常過癮的。
黑簪一頭大一頭小,被辛秀握著順勢砸向對面那還想掏靈器的男子,把他砸到地上動彈不得。
男子大約身上確實有不少靈器,為所欲為慣了,還沒有遇上過能教他做人的人,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在比靈器上被人碾壓了,破口大罵道:“你這賤人敢這麽對待老子!你死定了,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誰!”
辛秀蹲下,一臉假笑:“哦,那你什麽來頭?”
男子也冷笑:“我可是螭風洞薛衣元君的獨子薛延年!”
辛秀:“哦,你叫薛延年?那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她笑眯眯地露出袖口,一個袖珍小葫蘆的葫蘆口。
薛延年絲毫不知道害怕,報出自己身份後就等著人跪下道歉,口氣極大:“我薛延年沒什麽不敢的!”
然後他就被吸進了辛秀的小葫蘆裡。
辛秀塞上葫蘆蓋子,搖晃了一下。
她可是看過《西遊記》的一代人,什麽托塔天王的塔,天蓬元帥的耙,什麽芭蕉扇、紫金紅葫蘆等等,她閑著沒事都跟師父描述過。她師父,活體的人間小叮當,煉器大師,手工達人,致力於滿足她的所有幻想,每一樣她說過的東西都能給她煉製出類似的,這次回蜀陵,全當玩具給她玩了。
辛秀瘋狂搖晃葫蘆,“你以為就你是修二代嗎,我也是啊,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徐孟洲吐著血,還擔心辛秀師叔解決不了外面的不速之客,強撐著要起身幫忙,誰知還沒爬起來,就見辛秀師叔搖晃著個葫蘆回來了。
“大姐,你沒事吧?”老六按住徐孟洲師侄,關心地問道。
辛秀還在不停搖晃葫蘆,“沒事,就是個修為不高靠靈器裝逼的,被我用靈器反壓製抓住了。在這葫蘆裡呢,你要玩嗎,給你玩。”
老六好奇地接過葫蘆,放在耳邊細聽,聽到葫蘆裡面好像有細細的聲音在嘔吐。
“嗯……大姐,這人在裡面吐了。”
辛秀:“哦,那你多晃晃,務必把他醃漬入味。”
徐孟洲看向她的目光,變得無比敬仰。辛秀給了他兩粒焱砂師伯送的調理靈氣丹藥,囑咐他去休息。
她們的運氣或許真的不錯,除了薛延年這麽一位還算有點威脅的修士過來找茬,就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人來添麻煩了,在商陽城一眾變性學子終於意識到,解鈴還須系鈴人,其他渠道都沒有辦法之後,他們終於再度齊聚九公學宮。
辛秀就像個炒菜的,看著火候差不多了,一個變化之術將自己變成景成子師叔的外貌,作為南柯子出現在已經絕望認命的學子們眼前。
見到先生終於出現,一群女學生喜極而泣,顧不得其他,七嘴八舌求饒傾訴。辛秀不動如山,在他們冷靜之後,才說道:“你們有此一劫,實是你們自作自受。甄湘神女給你們的考驗還未結束,今後,若你們能有所改變,自然會變回去。”
眾學子宛如絕望後看見希望之光,“先生,我們當真還能變回去嗎?”
“先生,敢問神女的考驗究竟是要我們如何做?”
“先生,改變是何改變?”
辛秀鬢邊白發浮動,聲音飄渺,“甄湘神女已經回去,但她留下一座燈盞。”
說到這裡,她身邊憑空出現一盞散發著銀色光芒的蓮花燈盞,燈盞晶瑩剔透,璀璨光華。
“若是你們能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今後改正自身,多做有益蒼生之事,這蓮花燈盞就會掉落一片花瓣,等到花瓣全數落去,你們就能恢復原樣。”
說的玄妙,其實這蓮花燈盞就是個沙漏,用處是計時,倒計時一年,除了好看點,其他作用沒有。師父以前給她做這個是準備當鬧鍾和夜裡台燈兩用的,但辛秀覺得光太亮就一直沒怎麽用。
所有學子的目光都看向漂浮空中的燈盞,各自思索起來。畢竟都是些腦子不差的,這些日子想的也夠多了,如今得到指示都紛紛猜測起來。
辛秀撫一撫胡須,見眾人神情變化,頗滿意道:“既然如此,從明日起,爾等繼續回學宮學習。”
她忽悠了一通,回到老六那裡,看她做教案,商討接下來做些什麽。
“接下來就先讓這個國家裡上層權貴女性入學,讓她們和那些男子接受同樣的教育。”辛秀已經能預見到一旦開了這個頭,之後的一切將會順理成章。
有野心沒機會的女性擁有了機會,有野心沒能力的女性鍛煉了能力,有身份但沒野心的女性激發了野心,當這些人覺醒,她們自然而然會為自己爭取好處,而她們的權利擴大,需要下屬和更多人手為她們辦事。
只要領導是女性,那麽她的手下將會不斷湧現優秀能乾的女性,這是必然的。
等到以後,權力結構裡兩性數量趨於持平,民間也會湧現出更多收容女子學習的地方,好向那些上層女性們輸送人手,畢竟有需求就有市場。
老六挨個挑選著適合入學的女子,打算做個名單,期待地說道:“國主有許多女兒,各大家族裡也有許多貴女,現在讓她們入學九公學宮,肯定比以前容易許多了。”
辛秀看她忙碌,往後靠去,伸了個懶腰。
“老六,我之前和老五描述過我想要看見的世界,但現在,我又有了新的想法,你要聽嗎?”
老六立刻放下筆等著聽:“大姐你說。”
辛秀擺手:“就是閑聊而已,你一邊寫一邊聽吧。”
老六隻好拿起筆,聽著大姐描述一個她從未想象過的世界。
辛秀:“我想,等到這片大地上的大部分人,不再為了填飽肚子而掙扎的時候,學校能開遍每一個城池,而這些學校,不僅僅是能教為人處世的道理,教一些禮儀規矩,我希望,學校還能教人修行。”
老六才寫了幾個字,聽到這就愣住了,有點不敢相信:“修行……修仙嗎?像我們一樣?”
辛秀笑起來:“當然,我希望以後修仙不是少數人的權利,所有人都能嘗試,哪怕沒有修仙的資質,也能有其他方法讓他們能提升自身的能力。”
全民修仙,辛秀之前沒有想過,但現在她開始想了。這個世界和她來的那個世界不同,本身的發展自然也會不同,她先前隻一味想把這個世界變成更像她那個世界的模樣,可是或許,這個世界應該有自己的進化方向。
她原來那個世界科學進化,這個世界為什麽不能是玄幻修仙進化?
辛秀這番話,哪怕是放在蜀陵,師兄師姐師叔師伯們聽了,都會笑她異想天開,但是老六沒有。
老六還處於摸索世界的過程,對她來說,大姐的想法雖然自己從沒想過,但如果順著大姐所想的繼續往下暢想,會出現一個全新的世界,那個僅有幻想雛形的未知世界是如此地吸引她。
辛秀撐著下巴:“那可能是很遙遠的未來,也可能根本沒法成功,但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老六巴巴點頭,“是很有趣!”
辛秀笑了,“那你可要好好當個老師,讓星星之火能燃燒到這個世界的其他角落。”
老六興奮過後,忽然面露沉思之色,半晌她抬頭正色問:“大姐,如果想要這樣的學校開遍各處,就需要每一個地方都像商陽這樣繁華,平和。我的學生們有來自他國,我聽說在他們的國家,還有戰爭在不斷發生,死了很多人……我覺得,要先讓戰爭結束,讓大家休養生息才行。”
她的表情嚴肅得好像瞬間背上了一個巨大的包袱,辛秀失笑,揉揉她的腦袋:“不用著急,不論是哪一件事,想要改變都不是段時間內能完成的,遠方的戰爭也好,我說的修仙學校也好,暫時都離你很遠,你要好好學習充實自己,在你的能力范圍內多影響這裡的學生,這就足夠了。”
“以後有機會,大姐會去那些戰場看看,等我看過所有的地方,會再回來這裡,來和你討論我們還可以做什麽。”
“老六你要知道,世界不是一個人可以改變的,需要很多人一起去改變,但如果你能影響更多人,讓更多人擁有和你一樣的想法,這個世界就會更可能按照你的想法去發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