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修為不低的大佬,申屠鬱神魂強大,自然可以兼顧大小兩個號,讓兩個身體各做各的事,這麽多年裡他一直做得很好,但是現在,他覺得不太好。
徒兒對於他的兩個身份一無所知,難得回蜀陵,白日裡總要來向他學習,他身為師父,不可能趕徒弟走,隻好翻出些徒弟目前能學的術法讓她自己練習,但她練習完了,總要求摸熊貓。
徒弟以前就喜歡他的原型,抱著就不願意撒手,申屠鬱覺得她是小孩子愛好,摸起來沒個分寸,差點給他全身上下都摸個遍。照理說這樣有失當師父的威嚴,但看她樂呵呵很高興的樣子,申屠鬱也沒法嚴詞拒絕。
就是回想起來,總覺得渾身不對勁,安靜坐樹上吹風的時候,想起來就忍不住捶樹,才能發泄一下心裡不對勁的感覺。
白天徒弟跑來孝敬陪伴師父也就罷了,好歹還有個師慈徒孝的模樣,可晚上徒弟去找白無情,說擔心她獨自在蜀陵不習慣,要陪她一起睡,這就有問題了。
她們先前也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張床上,畢竟是好姐妹,悄悄話都不知道說了多少,申屠鬱找不到話拒絕,怕被徒弟看出來不對。
這樣白天黑夜輪著被徒弟刷,哪怕申屠鬱都偶爾有些錯亂。這日晚上辛秀照例來找白無情,忽然脫口而出一句“師父”,而申屠鬱白天被她喊習慣了,這時候也下意識回了個“嗯”。
辛秀扭頭看他,申屠鬱反應過來後,寒毛直豎,竟然覺得徒弟的眼神好似洞悉一切,但是很快,他就聽徒弟撲哧一笑,“姐姐,我喊錯喊成師父了,你嗯什麽,難道是聽錯了?”
申屠鬱立刻順著說:“嗯,我聽錯了。”
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他一定要斷了徒弟對於白無情的特殊感情。申屠鬱看看徒弟那纖細窈窕的背影,垂了垂眼睛,決定說出自己醞釀了好幾日的故事。
“我有話要和你說。”
辛秀放下手裡的衣服,散了頭髮,坐到床邊,“白姐姐想說什麽?”
她都等好幾天了,師父現在才忍不住,看來對她的容忍度挺高的嘛,當然也許是他說謊需要打草稿很難,沒她這麽天賦異稟。
辛秀擺出傾聽的模樣,申屠鬱便乾巴巴地說:“你還記得我和金剛天王菩薩有仇吧,其實我和他的仇是因為他殺了我的道侶。”
“哦?”辛秀挑了下眉,很快又露出憐惜的神情,握住他的手:“金剛天王菩薩已經死了,姐姐的仇也報了,這些傷心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相信我,以後你會遇到另一個心愛的道侶。”
申屠鬱斬釘截鐵:“不,我這輩子摯愛一人,再不會有其他人了,而且我覺得我的道侶並沒有死,我要去找他,找遍天涯海角都不會放棄,所以我過兩日就該告辭了,這一別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相見,你要保重。”
一口氣說完,他等著徒弟反應。
辛秀反應……辛秀很想笑,但她忍住了。比起上一次烏鈺那個禿如其來,明顯臨時編出來的謊言,這次這個倒是多了前因後果,還學會結合之前的條件保證故事更可信,順便拒絕也含蓄了不少。
如果辛秀想的話,當然可以繼續扮演一個癡心女子不離不棄,要求和白姐姐一起遠走天涯尋找那個莫須有的道侶,可辛秀略一想,覺得以師父一貫的簡單粗暴,可能會忍不住直接把白無情這個身份弄死,在她面前來一場假死杜絕後患。
倒也不必把師父逼到那份上,讓他編出個故事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權衡片刻,辛秀很快做了決定,說道:“既然姐姐心意已決,我也不好阻攔,只能祝願姐姐早日找到道侶了。”
徒弟竟然如此灑脫就放棄了?本打算實在不行乾脆讓白無情死遁的申屠鬱,頗覺喜出望外。
他的徒弟確實很好,哪怕愛著這女子,也不忍心傷害她,還要尊重她的選擇,選擇看她離開……這麽一想,申屠鬱又不得勁了。他的徒兒這麽好,怎麽總遇上這樣的事,一次兩次的,徒兒今後會不會生出心結?
而辛秀,她披著外套十分紳士禮貌地給了白無情一個單獨空間,然後轉頭去找了師父。
她這都第二次“失戀”了,師父難道不需要負責的嗎。
申屠鬱沒有在竹樓裡休息,而是坐在湖邊那塊石頭上,只要他在這裡,湖邊就很安靜,沒有在夜裡來湖邊喝水的動物,只有偶爾一聲鳥鳴。辛秀找到這裡,稍微醞釀了一下情緒,喊了一聲師父,眼淚直接就唰一聲掉了下來。
在申屠鬱眼裡,徒弟披著一件外套,踩著一雙小布鞋,頭髮垂落著一副準備休息的模樣,卻又眼圈通紅,滿臉的難過,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想向人傾訴。
她從草叢裡穿過來,衣角掠過那些過膝的草葉,驚出不少熒光飛蟲,走到他身邊時,褲腿都被霧水夜露打濕了。
“師父,你不用擔心我和白姐姐的事了,她根本不喜歡我,她要走了。”她說著,眼睛裡大顆的淚珠滾落。
申屠鬱最喜歡看她搞事情的時候那種神采飛揚的模樣,最見不得她落淚難受,心裡懊惱的不行。都受過一次教訓了,他怎麽會做錯第二次,現在讓徒弟這麽難受。
他的小徒兒再聰明,在外面再無所顧忌,終究年紀還小,受了這樣的打擊怎麽能不難過。
巨大的一隻大熊貓坐在黑夜的湖邊,那雙看上去下垂的黑眼睛,簡直像是一張愁苦的臉,他看著徒弟,心裡充滿了憐愛和歉疚,幾乎忍不住想,不然就讓白無情和徒弟在一起算了,滿足一下徒弟又如何呢。
辛秀不知道師父動搖的這麽厲害,她把握機會大晚上跑來當然不能白來一趟。
向前一步,把臉埋在熊貓毛絨的肚子上,順便擦了擦眼淚。
“師父,你說為什麽我喜歡的人都不喜歡我呢?”
申屠鬱不敢說話,怕多說點什麽再刺激到徒弟。但他心裡歎氣,想著,因為那兩個人都是師父,如果不是師父,任誰都會喜歡你的。
“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師父保證。”申屠鬱覺得自己再也不該這麽做了,就像三師兄說的,他不該因為不放心改變身份去徒弟身邊保護她,這樣只會弄巧成拙。
他的徒弟阿秀,只有像這樣在他面前的時候像個孩子,出門在外,對著其他人的時候,都是個值得依靠的人,相信就算沒有他多操心,她也能好好的。
辛秀有一搭沒一搭地用環抱的姿勢摸著熊貓大腿,腦子裡分析著師父這句話,師父這是被嚇怕了,再也不敢開小號去她身邊了?這可不行,她才剛覺出來一點趣味。
她咳嗽一聲,連忙暗示說:“怎麽我非要遇見這麽好看這麽厲害的人,如果長得醜一點,年紀小一點,我絕對不會像這樣陷進去。”
辛秀開始盤算和白姐姐正式告別之後,是不是就能看到師父換馬甲,換一個長得不好年紀小的小家夥,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一定要帶著師父這個小號到處跑著玩,哄著他叫姐姐,讓他多看看這個世界,也多看看她。
但是申屠鬱已經深刻反思了,決心不用小號去徒弟身邊晃蕩,要是再發生這種事,他還有什麽顏面面對徒弟。
他低頭看見辛秀漆黑的發頂,看見她哭過後安靜地靠在自己懷裡,心裡又很難受,抱起她不熟練地晃了晃,哄道:“沒事了,回去休息吧。”
辛秀揪毛不放:“不,師父,我現在不想休息。”開什麽玩笑,氣氛正好,熊貓還這麽好摸,睡什麽覺。
徒弟又被他傷到了,連睡覺都睡不著了。申屠鬱默默抱起辛秀,朝後山走去。
辛秀的個子和他這個食鐵靈獸原型比起來,就像是隻玩偶,他抱起來毫不費勁甚至覺得輕飄飄的,想了想,他還把辛秀舉起來,讓她趴到自己肩上去。
他的原型是妖物,這種任由別人靠近自己後腦的行為,是十分親密信任的,更有種對待孩子的寵愛。
辛秀趴在師父肩上,踩著他抬起的手……爪子,一抬眼就能看見師父頭上的兩個黑色耳朵。
摸還是不摸?當然摸!此時不摸,更待何時。
兩個相比起腦袋顯得很小的耳朵軟軟的,摸上去比肚子還舒服,但師父不太喜歡讓人摸耳朵。辛秀摸了兩下,感覺那耳朵在手裡不習慣地動了動,但他一聲不吭,還是任她摸了。
夜裡的後山並不是漆黑的,後山有一些竹子會發光,辛秀也是這時候才發現,這些竹竿裡發光的竹子照亮了他們前進的路。
辛秀手上摸著熊貓耳朵,時不時看看路,懷疑師父這大半夜的是帶她去後山見祖師爺。讓祖師為他們證婚怕是不太可能,莫非師父是去帶她征婚的?拜祖師爺求桃花運?
她亂七八糟想著,見到前面路上幾個瘦高的竹竿師叔站在那,好像想攔路。
“申屠師兄,這個時間,怎麽帶著師侄來後山了。”一位竹竿師叔問,雖然語氣不像是要阻攔,但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
申屠鬱:“讓開。”
竹竿師叔沉默片刻:“好吧。”說著就讓開了路。
辛秀:竹竿師叔我記得你們從前沒有這麽好說話的?就是意思意思攔一下嗎難道?
越過那些竹竿師叔,辛秀朝他們招了招手,問:“師父,我們去見祖師爺?”
申屠鬱:“不是。”
辛秀:“那是……?”
師父大半夜用原型抱著她去禁地後山,是為了擼熊貓。
後山的食鐵靈獸都是放養,這個時間,大部分都在睡覺,申屠鬱找到了一對母子,然後搖醒了它們,把比較小的那隻熊貓崽子抓了起來,又把辛秀從身上放下來,放到熊貓崽身邊,示意她去玩。
辛秀:“……”
雖說幾年前在幽篁山的時候她一度想闖進後山玩漫山遍野的熊貓,但是如今這場景還是有點超出她的想象,月黑風高,師父帶她闖進後山摸熊貓?怎麽聽上去有點搞笑呢。
熊貓崽就在眼前,辛秀思考著問題,還是沒能抗拒地摸了兩把,又一臉深沉的去摸熊貓崽的媽媽。嘶——這毛有點粗硬扎手啊。
看她好像沒有特別喜歡的模樣,申屠鬱又帶著她去找下一隻,如此摸了一圈,大大小小的都讓她試了試手感。
辛秀:突然圓夢。
申屠鬱問:“你現在開心了嗎?”
辛秀笑著抱著他的腦袋,“唉,其實還是師父最好摸了,其他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