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泉水把男子變成女子的保質期只有半年,老六聽著門外那些或慷慨激昂或痛哭流涕,主題都是要求變回男子的聲音,問辛秀:“大姐,我們就這樣放著不管,讓他們當半年女子,是不是等到他們體會到女子不易,以後對待女子就會更多些寬容支持了?”
老六眼裡滿是期待向往,辛秀卻沒怎麽客氣地打破了她的幻想,“當然不可能,他們在這種男尊女卑的環境裡長大,怎麽可能在短短半年的變性生涯裡就學會正確看待男女的身份差異,一下子變成支持女子入學的人。”
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這群學生學會感同身受,學會體諒女性。
“老六,我讓他們變成女子,只是為了打開一個口子。當他們接受自己變成女子這個事實,並且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恢復的時候,他們就會開始為自己謀求權利,退一步說,也就是為女子謀求權力。”
當他們是男子的時候,自然覺得作為男子高高在上理所應當,但現在他們是女子了,肯定不願意做被壓迫的人,會奮起反抗推翻自己之前的提倡也是正常。辛秀這一下,就是為了把敵方主力變成我方隊友,這一招叫做“無中生友”。
“你現在去和他們說,女子不能入學宮,他們就會給出之前完全相反的答案了。”辛秀手裡搓著變性藥丸,聽著外面鬼哭狼嚎,心情頗好。
萬事開頭難,她做的,就是給他們開這個頭。
從最高學府開始,女子入學不罕見了,那麽以後有女子入學自然少了許多阻力,也是為了方便老六以後在這裡繼續展開工作,畢竟她也不能給老六留個解決不了的爛攤子。
老六再一次努力消化她說的話,露出那種困惑又有些明了的神情。她其實是個不太聰明的孩子,但十分好學,可能並不通透,但願意去不斷思考。
她習慣隨身帶個小本子,有時候不能理解的話都會隨手記上。不管是她師父卜算子說的,還是辛秀說的,或者其他人說的,能讓她產生觸動的,都能登上她的小本子。
兩人閉門不出三日,外面群情沸騰,因為事情太大隱瞞不住,幾乎整個商陽城都知道了這一件奇事——九公學宮學子因為觸怒神女,由男子變作女子了!
在這個沒什麽娛樂消息的時代,這種爆炸信息當然引發全民熱議,可那些要面子的學子們已經顧不得外面的紛紛流言和猜測,如今他們滿心就是變回男子,日日在九公學宮南柯子的屋舍外面哀求。
不知是哪位學子首先帶來了自己的妻子女兒,讓她們來哀求神女,其余人有樣學樣,也帶來了各自的妻子女兒。
既然甄湘神女的仙丹是賜予她們的,那讓她們自己站出來說是自願讓出,讓她們求情,神女總該消氣吧。
至於神女消沒消氣?辛秀聽著外面一群女人小孩苦苦哀求,臉上笑容更大,對老六說道:“反正這些人都吃了一粒變性丹了,應該不介意再多吃一顆。”
半年還是太少,那就持續一年吧,算作給他們這一出昏招的獎勵。
她們一直不露面,終於有人等不下去了。琥國王宮數千甲胄士兵肅穆緊張地穿過商陽城主乾街道,來到九公學宮,包圍前門後,又有一隊人來到南柯子的屋舍外。
能讓琥國國主身邊的精銳士兵跑來這裡,顯然琥國國主也吃了那丹藥,現在正因為痛失男人象征在那焦急不已,連神仙都敢挑釁了。
老六有大姐在身邊,什麽都不怕,就是有點納悶:“國主竟然直接讓士兵們來圍住我們,他不怕死嗎?如果他需要繼承人因此焦急還有些道理,可國主又不需要再生繼承人,難道男子身份比性命還重要?”
辛秀被她提醒,想到了另一個方面,“誒,老六啊,你說他們變成女子,現在能不能生孩子了?”
老六也一愣:“是啊,他們能生孩子嗎?”
辛秀感歎:“希望他們有興趣的能試試,解答一下我的疑惑。”
解答疑惑科學探索,留待以後,那些逼到她們門口來的士兵們拱衛著一個年輕男子站了出來,該名男子是琥國國主的兒子之一,也是幸存沒有變成女子的學子之一,他硬著頭皮代表發言。
發言總結一下就是神仙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只要能賜下變回男子的丹藥,大家一切好說,但是如果不能,我們就算是凡人也不能忍,我們人多,神仙應該也怕人多。
辛秀用行動告訴了他,神仙究竟怕不怕人多。
平地而起的風,將所有試圖接近的人全都卷起,整個九公學宮的天上都是飛翔的人,只有那一棟屋子巍然不動。
“大姐,這個靈器叫什麽名字,它好厲害啊!能吹出這麽大的風旋!”老六看了看外面的情況,又跑到辛秀對面,豔羨地看著她手裡的扇子。
辛秀:“沒名字,是師父給我煉製的。”
她這一次離開蜀陵,熊貓師父給了她很多靈器,都是新煉製的,她能使用的,各種各樣的靈器都有,可謂是煞費苦心。收到這些靈器包裹,辛秀就知道,師父大概是短期內不會開小號來身邊陪玩了,不然他也不會是這個要把她全副武裝的架勢。
聽老六還在問名字,辛秀隨口說:“叫公主鐵扇。”別說,這形狀和她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紅孩兒裡鐵扇公主的那把扇子還真挺像。
不管是士兵還是來求情的學子,全都被風卷到了九公學宮外面,滾了一地。這一出上天,幾乎把他們嚇破了膽,無論如何都沒有幾個士兵敢再去冒犯神仙。在這世界,王權固然可怕,但手段莫測、反手能決定無數人生死的神仙,更令人畏懼。
武裝潰散,發現來硬的沒用,國主終於紆尊降貴地親自來了,然而不管是神女還是南柯子都沒有理會的意思,甚至那座神秘的屋子裡一點聲音都沒有。
發現這邊行不通,不少學子開始求助於其他神仙道人。他們各有各的渠道,去尋那些所謂隱士高人道人,大把的金錢珠寶送出去,一時間商陽城到處都能看到些仙風道的玄門人士。
然而,不論這些人名聲如何,等到真的讓他們看了那些學子們,都是毫無辦法。聰明些的立即轉身就走,遠離這大麻煩,自以為聰明的用些拖延之法,試圖從焦急的肥羊們手中多騙取一些錢財。
一時間,簡直是亂象叢生,什麽“妖魔鬼怪”都出來了,鬧得滿城風雨。
去看那些騙子騙人,對辛秀來說是個非常好的消遣節目,至少她們每天都能看不同的熱鬧,感到非常快樂。
搞得辛秀連連感慨:“人間真是太有趣了。”有點可惜這次師父沒跟著,不然讓他跟著看完這一出出大戲,他的社恐狀況還能大幅度改善。
當然,除了騙子,也被這群有權有勢的人們請到了些有真材實料的修士。
“李郎君這是完全變成了女子,體內陽火不興,陰火旺盛。小道修為淺薄,怕是沒辦法。”說話的中年男子清瘦儒雅,背後背著一把劍,身上沾著泥土,有幾分落魄,當他說出這話時,李家上下如喪考妣。
穿著一身男子衣袍的女子焦急道:“徐仙師,您以前還幫我們驅過鬼,那凶戾惡鬼您都能降服,如今我不過是誤食了一枚丹藥而已,怎麽會沒有辦法呢?!”
徐仙師搖頭,“恐怕不是普通丹藥,我從未見過世間有如此神奇的丹藥。”
李郎君面色難看至極,忽然狠狠道:“那什麽神女,說不定是哪裡來的妖怪,若是真正修仙之士,怎麽會對普通凡人做出這種喪心病狂之事!徐仙師,您一定要幫幫我們,如今只有您能拆穿那兩個妖物的真面目,還我們公道了!”
李郎君苦勸許久,徐仙師終於還是答應了他去會會那兩位神仙。就如李郎君所說,這種將男子變成女子的行徑,確實有些偏門了,他要去看看那兩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辛秀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趴在耳邊提醒自己的熊貓叮當,披上衣服打開門,揚聲道:“朋友,夜探此地,你是準備來硬的還是來軟的?”
徐仙師踩著對面的屋瓦現出身形,跳下屋頂,落在木質台階下方,很是客氣地朝辛秀拱了拱手,“在下徐孟洲,特來與二位同道討教。”
辛秀:“那就來吧。”
徐孟洲一招手,背後長劍出鞘,然而還不等他握劍有動作,辛秀已經出現在他身後,一道千鈞靈符把他壓倒在地,徒手捏著他的劍尖,用劍柄戳戳他的肩:“好了,你輸了,哪裡來的回哪裡去吧。”
徐孟洲還沒回神,他四處雲遊,為不少凡人解決過厲鬼凶煞,也曾遇到很厲害的妖物,但如此厲害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竟然一個照面就製住他了。
灰頭土臉從地上爬起來,徐孟洲忍不住道:“我看你也是有師承之人,應當是明白修士不可欺壓尋常凡人的,怎麽卻在這裡釀成大禍,我勸你還是趕緊收手吧,不然恐遭反噬啊。”
辛秀懶得聽這些廢話,披著衣服往回走,忽然又聽身後那古板中年說:“我師從蜀陵,不知這位同道有沒有聽說過,如果聽說過,還希望你能給我一個面子,不要再為難此處的凡人了。”
辛秀腳步一頓,這時候才匆匆起身的老六站在門口,也聽到了這話,兩人一同看向徐孟洲。
“你師從蜀陵?那你師父是誰?”辛秀問。
徐孟洲見她們有反應,心中一喜,忙道:“家師姓安,名諱度明。”
辛秀思考半晌才想起來,“是安度明師兄嗎,采星師兄的師弟,采星師兄說過的,他似乎還在外面遊歷不曾回去。”
徐孟洲一呆,“你們也是蜀陵弟子?”
辛秀道:“你師父安度明,師從離明真人,是不是?如果你真是度明師兄的弟子,那你應該管我們叫師叔。”
三人進了屋,交談一番才確認了對方身份,徐孟洲表情尷尬,“其實我也不算師父嫡傳弟子,他只是曾救過我,教了我一些術法,並沒有記我入弟子錄,此次也是情急之下,才報出蜀陵,真是慚愧。”
辛秀無所謂地擺擺手,在蜀陵他們就是最小的,沒想到現在都當師叔了。
“不過,兩位師叔,為何要做這樣的事呢?”身份沒問題了,徐孟洲這下子知道她們不是什麽來歷不明的妖人了,但還是感到很困惑。
老六要解釋,辛秀直接高深莫測說了句:“這是祖師爺靈照仙人的指示,也是給這些人的一場試煉。”
一句話,徐孟洲深信不疑:“原來如此,既然是祖師爺靈照仙人法旨,自有其用意。”他所出生之地就信奉靈照仙人,對蜀陵更是充滿信任,完全沒有懷疑辛秀二人。
辛秀:嘖,遇到的人都好騙,祖師爺的名頭也是真好用。
徐孟洲再也不追問了,還表示要待在二位師叔身邊幫忙,為她們解決那些前來騷擾的人。有他這麽一個能乾活的師侄在,確實給辛秀免了不少麻煩。
不過,徐孟洲修為並不高,攔不下所有來找麻煩的人。
辛秀和老六坐在屋內閑談,盤算著再過幾日,等到這些學子都認命沒辦法了,就能出面讓事情走上正軌。忽然,屋門被人暴力破開,剛認下沒多久的乖巧師侄徐孟洲口吐鮮血,猛然被人從外面丟了進來,丟在兩人身前。
來人叫囂:“哪裡來的小修士在這裝神弄鬼,趕緊滾出來給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