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學宮新入學二十幾位女學生,和那些半路變性的女學生不一樣,新入學的這些都是琥國和周邊國家送來的公主和貴女,年紀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都有。
送她們來這裡的家族和王室不是想讓她們學到什麽,而是聽說九公學宮有了不得的老神仙在此,特地按照要求選了人送過來打好關系,探聽消息的。
但不管他們打得什麽主意,老六都不在乎,她親自給這些學生們教學,不僅是之前的講道,還有許多其他的課程,比如在辛秀建議下開設的基礎武學,她們最開始在蜀陵強身健體就是練的刀劍。
一群貴女公主裡,真正拿過刀劍的不過三四個人,但神仙老師要求,她們不敢反駁,只能老實地練。
這些人進入九公學宮的第一堂課,是辛秀上的,她不教其他,頂著南柯子的身份,拿著老六翻出的各家史書,給這群人生動地講述了許多故事。
她講古往今來所有在權利場上翻雲覆雨的女子,講她們的生平和經歷。講那些在史書裡被批判的女性,拋開那些男子制定的禮法規矩,為所有人展示一個女子在這世間用盡全力所能做到最自由的事。
來自各處的貴女們反應各不相同,但她們都被截然不同的思想所衝擊,這是理所當然的。而這樣的衝擊,在她們今後的求學生涯中,還會不斷發生。
在九公學宮容納了新學生的時候,先前那些學生們也開始了與從前一般的學習,只不過,氛圍難免別扭古怪。
如果大家全都變成女子了,那倒還好,偏偏他們之中有十幾人還是男子模樣,混在這一群穿男裝的女子之中。
“盧夔,我有疑問不解,你可願意與我好好探討一番?”王集笑容滿面地坐到盧夔身邊問道。
從前的白皙美公子,如今的白膚美人盧夔手下毛筆哢嚓一響,他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王瓊英,你老毛病又犯了嗎,我可是男子!”
王集和盧夔從前就氣味相投,算是好友,時常在一起飲酒作樂,王集還帶盧夔去見識過自己那一花園的紅顏知己。如今他們一人變成了女子,一人還是男子模樣,盧夔對王集那放蕩不羈愛美人的底細是一清二楚,看到他湊過來就警惕。
盧夔:“你別直呼我名字,喊我的字就行,我跟你沒什麽好探討的,回你自己的地方坐著!”
王集哈哈大笑,一手搭在盧夔肩上,“誒,子明,你和我那麽疏遠做什麽,我們以前可是抵足而眠徹夜長談的關系,你變成女子,也不妨礙我們的情誼啊。”
盧夔陰惻惻冷笑,“王瓊英,我勸你把手放下去,你敢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我就讓你永遠做不成男人。”
深知自己這朋友記仇的毛病,王集還是遺憾地收回了手,目光可惜地看著他漂亮的臉,“你看你,別這麽敏感嘛,我怎麽會對你有什麽其他想法,我們可是兄弟。也罷也罷,既然你不想和我聊天,我去找其他朋友聊就是了。”
說罷又提著書晃蕩到了一個尖臉鳳眼的美貌女子身邊,朝他咧嘴一笑:“竇升,咱們一起談談詩詞歌賦人生哲學嗎?”
鳳眼女子一身月白色男子長袍也不掩風流體態,王集說著話,眼睛就非常禮貌地欣賞了一遍對方的身材。
竇升把桌上的硯台拿起來砸向王集,毫不客氣罵道:“滾!”
王集對女子一向是寬容,對美貌的女子尤其是,也不生氣,跌跌撞撞躲過,恰好撞在身後一個同學身上,觸到一身豐腴。他扭頭一看就笑了起來,“哎呀呀,房世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撞疼你了沒有?”
身材豐腴,仿若人間富貴花的房世面無表情,用扇子將他隔開,“不好意思就離我遠點。”
房世先前是個有點富態的白胖男子,也是個好美色的,還曾看上過王集的一位紅顏知己,向王集討要美人被拒絕。這會兒他變成女子了,平添了幾分姿色,一身肌膚尤其令人垂涎,王集越看越覺得這富態美人其實也不錯,頗有點意動。
“誒,房世啊,你現在對我的美人還有興趣嗎,我可以帶你去見她,我們三人可以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你覺得意下如何?”
房世臉一黑:“……”娘的。
王集就如同掉進了糧倉裡的耗子,環顧一圈周圍的環肥燕瘦,心情複雜,十分滿足又十分失落:“從前好友們都與我很親近的,怎麽如今都躲避我,不願理睬我呢。”
被他騷擾過的眾好友,有志一同發出冷笑。若不是看在從前的交情,又知道他這人的毛病,早就聯手把他趕出去了!
王集才學出眾,但從前在九公學宮上學最不喜歡的就是這裡不讓女子進來,如今他可算快樂了,建立在朋友們痛苦之上的快樂。
“王集,向你請教個事。”崔弩走到他身邊說。
王集只看了一眼就立即拿過旁邊一人的扇子遮住眼睛,連連推拒道:“我幫不了你,你去問問別人吧!”
變成女子後又黑又醜的崔弩忍了又忍,忍無可忍,對自己的同學提起鐵拳。
辛秀來觀察這群學生的時候,看過這一幕,被逗得直樂,和老六說起王集,“這家夥真是個真實的顏狗,不僅沒有知男而退,甚至還要迎男而上,厲害厲害。”
也就只有王集還能這麽鬧騰,其余幾個沒有變成女子的同學都被排擠了,尤其是避女子如虎的鄭梟。
因為家裡的夫人是個母老虎,鄭梟在學校看到這群越發暴躁的女同學,都恨不得遠離,可是其中又有許多是他朋友,和他們談話時鄭梟總忍不住露出微妙的眼神,而最近對別人眼神很敏感的諸位變性學子感覺到,開始看他不順眼。
“用這眼神看我們做什麽?”
“……沒做什麽。”
“鄭梟,你是不是在嘲笑我等?”
“我沒有??”
“你就是在嘲笑我等!”
“我真沒有!”
“你不是從前就時常叱罵女子嗎,你現在是在心裡罵我們?!”
“我沒有……”
百口莫辯的鄭梟,被朋友們痛心疾首寫文章罵了好幾頓,險些氣的吐血。
學生之間相處摩擦不斷,師生之間也陷入微妙的境地。
九公學宮裡當然不只有南柯子這個天降系老師,還有許多原本的老師在此教學,有些德高望重,有些聲名在外,有不少人都不願意教導女子,甚至有十分刻板的老師,對於女子入學宮抗議到底,在發現學子們變成女子後,還第一個宣稱要把這些不再是男人的學子退學處理,免得他們玷汙學宮聖地。
這位老師一句話捅了馬蜂窩,遭到所有變性學子的仇視。觸及他們自身利益,哪怕他們先前想法觀念都同這位老師一樣,但現在今非昔比了,誰讚同他誰傻。
眾位學子毫不猶豫,投票把他投了出去,聯名要求他自己滾蛋,而從琥國宮中一道旨意,直接把這老師趕出學宮,讓他回老家種田去了。
辛秀看完這一出“自相殘殺”的場面,覺得特別有趣。
辛秀:姐妹們眾志成城,我特別欣慰。
自從學子變性,各大家族中也不乏蠢蠢欲動,想把這些人拉下馬,搶奪屬於他們利益的人,但都沒能成功。
畢竟,連國主都被變性了,大家雖然不敢討論這事,但也是心照不宣。琥國國主地位穩固,幾個兒子互相製衡,沒人能撼動他的地位,要是有人敢跳出來明說“變成女人就該放棄權利”,估計第一個就會被惱羞成怒的國主弄死。
國主:你說這話什麽意思,你在影射我不配當國主,你想謀朝篡位?
這麽一來,哪還有人敢有大動作,於是商陽城在風風雨雨過後,迅速地陷入了一種詭異又尷尬的平靜期。
變性男子們:還能怎地,湊合過唄。
借由國主和學子們的力量,老六搞定了讓真女子入學宮的事,並且篩選了九公學宮裡的老師,剔除了那些實在接受不了讓女子學習的老師。
剩下那些,明面上看著是接受了,結果私底下教女子的時候,有人夾帶私貨,不教學問,張口就是批判,上課上成了公開處刑。
老六苦惱著來問辦法的時候,辛秀道:“好解決,你把先前變性的學子和新的學子混合在一起上課。”
果然,對著自己曾經的得意學生,看著他們變成了女子的臉,那些心底還有不平的老師沒法開口貶低罵人了。這,大家都有交情,罵不出口啊。
辛秀:“也是權宜之計……這樣吧,老六,寫信回蜀陵,問問師兄師姐們有沒有時間來這裡幫忙上幾堂課。”
蜀陵那麽多師兄師姐,要是有想出來玩耍的,可以順便來這裡幫師妹隨便上幾堂課。就算他們沒時間,認識其他人適合的話,也可以介紹一二。
老六:“大姐,這樣也可以嗎?”
辛秀:“要是師兄師姐們答應了,那就是可以。”
老六聽話地前去寫信了。
辛秀看她擔心沒有合適的老師,覺得老六現在有點當校長的感覺,寬慰她說:“我到處走,要是看到適合當老師的,也幫你問問他們有沒有興趣來這裡當老師。”
老六:“好,大姐看的人一定沒錯,我們約定一個信物,只要拿著大姐給的信物來這裡,我都會安排他們在這裡當老師。”
老六說完才反應過來辛秀話裡的意思,“大姐,你要走了?”
辛秀:“對,接下來也沒我什麽事了,有徐孟洲師侄在這裡給你幫忙,陰泉水仙丹也給你準備了兩大壺,你自己看著用。”
知曉大姐有任務需要去完成,哪怕舍不得,老六還是點點頭,“嗯,那大姐你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
辛秀:“好,有時間我再來看你。”
她離開九公學宮,琢磨著是時候啟程去舊烏了,舊烏在北邊,她可以往回走,也可以繞個圈子走,按照辛秀的性子,當然是繞遠路走了。
她一個獨行俠上路,晚上騎著飛車沒找到住宿的地方,就直接選了棵大樹將就休息。外面有好風好水,大夏天的,躺在屋子裡還不如睡外面,還能欣賞月色,唯一破壞氣氛的就是一直有個聲音在耳邊斷斷續續地大叫大嚷,比蛙鳴還吵。
辛秀掏出葫蘆,裡面被她關著一個修二代徐延年,這家夥被她關了這麽久,從最開始的瘋狂辱罵,到後面瘋狂求饒,辛秀都無動於衷,於是他就再度從哀求過渡到了痛罵,簡直恨她恨不能剝了她的皮生吃她的肉。
辛秀掏掏耳朵,搖著葫蘆心想,下次跟師父提個意見,這個葫蘆啊,應該做隔音的才行。
她之所以這麽快離開九公學宮,主要原因就是葫蘆裡這徐延年。
既然是個修二代,身上那麽多靈器,肯定有背景,什麽螭風洞薛衣元君她是沒聽過,但也不能大意。萬一這家夥失蹤太久,他的爸爸爺爺之類追著他的氣息找來了,她一個人這不是更適合逃命嗎。
“你這賤女人有本事就殺了我,否則我一定要你死的難看!”葫蘆裡的徐延年叫囂。
辛秀氣定神閑:“我殺你做什麽,萬一真有人找上門來,打不過我還可以用你做人質威脅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