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秀見過的美人不少,不說蜀陵裡諸位同門,漂亮的師姐師叔們多了去了,就是之前在妖洞窟裡見過的妖精們,也有不少美人,還有這一路上遇上的,譬如前次那個冷豔姐姐。她心中有美人萬千,捏出來的臉也異常好看,哪怕臉龐略顯僵硬,也足以勾得這朱煞法師神魂顛倒。
這朱煞法師果真是個好色鬼,酒過幾杯,就想摟著美人辦正事,辛秀算算時間,還需要拖延,便給老四使了個眼色。
老四得了這暗示,細聲細氣道:“我一直很仰慕法師威名,想給法師舞一曲以表心意。”
朱煞法師一聽,滿口說好:“好好,你速速跳來!”
老四下場,身姿蝴蝶一般蹁躚,低眉抬手,很是像模像樣。在來之前,辛秀給他緊急培訓了一番。
老四當時黑著臉說:“大姐,我不會跳舞啊。”
辛秀告訴他:“很簡單的,這樣,你聽我的,轉圈圈,抬起袖子,遮臉,然後露出一半臉,拋媚眼,再轉圈,抬腳把裙子提起來轉圈,手臂擺動,成了!”看那些影視劇女主也不怎麽會跳舞,還不是技術不夠臉來湊。
辛秀:“放心,你這張臉,哪怕是跳大神,朱煞也會買帳說好的。”
老四如今實地發揮,連辛秀看了都忍不住讚一聲好,心裡大喊:“很不賴嘛老四,不愧是你!”
她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想回山的時候搞火鍋大會,讓老四當場給大家表演一個。
朱煞那咽口水的聲音大的辛秀都能聽見了,他迫不及待下場,拉住美人的手:“美人的心意我收到了,不如我們這就……”他頓了頓,似乎覺得腹內有些不對。
老四本來不想靠近他,這會兒主動湊上前,一把攬住他的手臂:“好啊,讓我來好好伺候法師!”
朱煞嗅著他身上幽香,絲絲縷縷驅散了不適,讓他感覺有些飄飄然,攜了美人就往後走。沒過片刻,內裡忽然傳來朱煞怒喝:“該死,怎麽回事!”
還有老四大喊:“大姐,快來,成了!”
辛秀走近,把老四拉開:“行了,別靠太近,待會兒血濺你滿身。”
朱煞法師疼得在地上打滾,怒視兩人:“你們!你們是來刺殺我的!”
老四冷笑,一把抹去身上的偽裝,“自己做過什麽好事自己不知道嗎,先前和那個護法一起強搶民女很高興吧!”
朱煞法師眼睜睜看著一個美人變成了個黑皮少年,震驚的有一瞬間都忘記腹內疼痛,聲音聽上去比方才還要憤怒:“美人是假的!竟然是假的!我的美人呢,那麽美一個美人怎麽說沒就沒了!!”
看上去很他不能接受。
老四又是臉一黑:“死到臨頭了還惦記美人,還是擔心你自己的小命吧!”
朱煞法師直覺腹內陣陣疼痛,他自然有些手段,可往常那些手段都沒有了用處,疼痛越發明顯,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啃食自己的髒腑一般。
“你給我下的什麽毒!我怎麽、怎麽解不了……”
辛秀拿了刀出來,聞言奇怪道:“都說你對毒很了解了,我怎麽會對你下毒。”她放進酒裡的是其他東西。
朱煞疼到在地上打滾,肚子越漲越大,似乎要爆掉了。辛秀踩住他一隻手,老四連忙去幫忙按住掙扎的朱煞,辛秀比劃了一陣,劃開他的四肢,隨著獻血溢出,傷口處也慢慢爬出了血紅色的一條條小蚰蜒。
吃飽了血肉的蚰蜒們從傷口鑽出來,那模樣滲人得緊。然而還沒完,朱煞慘呼一聲,猛然變回了原型,果真是隻妖怪。
辛秀:“謔!還是隻好肥的野豬精!待會兒要是還有剩,不如把它烤了吃?”
老四:“大姐,別開玩笑了,快躲開,他衝過來了!”
朱煞對她們是恨意滿滿,這種時候了,還要強撐著攻擊他們。
辛秀腳下一點躍到房梁上,避開那垂死掙扎的野豬衝撞,見他去撞老四了,又從梁上翻落,落到野豬妖身側,抬腳在他脹大的肚子上一踢。
只聽噗一聲,野豬肚子爆開,裡稀裡嘩啦落下了一堆東西,血塊碎肉混雜著小蚰蜒。
大野豬轟然倒地,露出幾乎被吃空的腹腔,還有內裡一隻碩大的蚰蜒。就是辛秀先前抓住的那隻蚰蜒妖。
沒錯,辛秀放進酒中的是蚰蜒和他那些小蚰蜒,遊顏本身就是妖怪,生命力頑強,又不像毒藥,無色無味,縮小後只有頭髮絲那麽一點點大小,朱煞沒察覺危險,沒有防備,又被美人迷得暈頭轉向,喝下了許多加了蚰蜒的酒。
老四身上的香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蚰蜒們聞了他嘴裡溢出來的香味,就不會往他身體裡鑽,全擠到朱煞那邊去了,在蚰蜒妖的帶領下在朱煞身體裡長大,啃食,吃了一頓飽的。兩妖怪相鬥,果真不出辛秀預料,是遊顏贏了。
那大蚰蜒伏在朱煞的屍體之上,忽而變回人形,大約是吸收了朱煞的血肉,恢復了一些,抬頭看了辛秀一眼。辛秀笑眯眯一招手,道一句“辛苦了”,蚰蜒一句話都沒能出口,又被她收了回去,繼續塞進小罐子裡。
老四見大姐這利用完就理直氣壯拆橋的行為,噎了一瞬,又對她說:“大姐,那是你養的妖怪嗎?我看他十分凶殘,大姐能馭使他?”
辛秀:“師父給我了一些寶貝,暫時製住他還是可以的。”
她身上帶了妖怪帶了女鬼,零零碎碎小東西多了去了,大多是隨手帶在身邊的。
“好了,朱煞既然死了,以後我就是朱煞了。”
黃葦夫人沒有修為,想和粱中嶠換臉只能用那種辦法,辛秀作為修仙人士,更直接點,直接變就是了,不過這個耗費靈力,還是用捏臉的小術法更節省靈力,雖然有很多破綻,但只要不遇上同道和有修為的妖怪,足以應付普通人。
辛秀準備動手,看著地上那一堆該打馬賽克的屍體,忽然又放下手幽幽一歎:“我和黃葦夫人,真是同病相憐。”
老四:“?”
辛秀:“都要變成這麽醜的男人。老四,你覺得朱煞比較醜還是之前那城主粱中嶠比較醜?”
老四想了想,認真回答:“醜得不相上下吧,我實在分不出來。”
兩人再邁出大殿時,妙齡少女已經變成了一個肥頭大耳的油膩男子,黑皮精神小夥則變回妖嬈美人,這兩人親親密密站在一處,真叫一個辣眼睛。
黃葦夫人……如今已經該叫她粱中嶠了,她收到辛秀成功的訊號,立即著手處理城內事物,首先安頓自己從前那些下屬,接手原本粱中嶠那些屬下。她手段雷厲風行,哪怕有人對她所做之事有些許疑慮,也抵不過“朱煞法師”同樣支持城主。
於是,沒過多久,黃石城人民就發現了,先前街上那些當街搶人的法師宮兵士沒了,欺男霸女的城主府下人也不見了,大家要交的供養菩薩稅沒了,先前要修建的幾座巨型宮殿和菩薩廟也擱置不建了,被胡亂發到去修城牆和各種建築的男人們得以回家,從前因為得罪城主被關進牢裡的人也放了出來。
“這是怎麽回事啊?”
“管他怎麽回事,人回來了就是好事!”
黃石城也有妖鬼,畢竟有妖鬼鬧事,懼怕的民眾才會乖乖聽話,如今的粱中嶠大手一揮,吩咐:“滅妖鬼!”
知曉內情的兩位忠心下屬憂心忡忡,“城主,你初初掌權,如今正是要維持穩定,這樣接二連三與先前的粱中嶠行事迥異,會引起國都那邊注意,到時候您恐怕就危險了,不如徐徐圖之。”
“粱中嶠”道:“我何嘗不知呢,但我之所以想將這些權利握在手中,不就是為了我的城民嗎,若是我能眼睜睜看他們受苦,又何必冒險來當這個城主,不如安生做個城主夫人,我要是懼怕,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你們放心,我自有分寸。”
如今她得遇貴人相助,正是要把握機會,大刀闊斧斬去這些年的陳腐惡疾,不然那幾位仙人離去後,她再想改變,就更加困難了。再者,她做這些事,也是為了向那位辛秀仙人表明自己的誠意。
如果她不能旗幟鮮明表示與國都那邊對抗,辛秀如何會幫她。
好在這時代消息流通真的不快,她們在此安生了兩個月,黃石城都慢慢開始恢復從前模樣了,也沒有國都那邊的問責傳來,不僅如此,還有附近的大商戶前來進貢——向辛秀這個朱煞法師進貢。
“我們想求法師庇佑。”
前來的富戶有四家,趙、錢、孫、李。
辛秀:“……”你們照百家姓的順序來的嗎。
這四個富戶,說來,辛秀也是知道的,先前她看見那位冷豔姐姐燒掉的山巔華美菩薩廟,就是這幾位富戶修建的,他們還供養了一位護法,當然也被冷豔姐姐殺掉了。看來,如今他們是想找個新的靠山,就找到她這裡來了。
朱煞法師的好色名聲,大約是聲名遠揚了,這幾位富戶除了常規的金銀財寶,都額外送了好幾位美人。
辛秀一手摟過旁邊美人模樣的老四,又一把攬過偽裝成另一位美人,文靜端坐的老五,哈哈笑道:“我如今得了兩位絕世姐妹花,正新鮮著呢,你們送的什麽胭脂俗粉,要是比不過這兩位美人,就不要來丟人現眼了!”
辛秀轉念一想,又道:“既然你們想供奉本法師,總要有些誠意,這樣吧,本法師近來剛好有閑暇,想出去轉轉,不如就到你們幾位家中去做客,若是誰招待得好,我自然有賞賜,庇佑也好說。”
幾人自然笑容滿面說著蓬蓽生輝之類的話,匆匆回去準備,等待她大駕光臨了。
人一走,老四就問:“大姐,你去這些人家中幹什麽?”
辛秀嘖一聲:“這些人可沒少乾壞事,為虎作倀聽說過嗎?虎要殺,倀我也不想放過,不如先去仔細看看他們都做了些什麽,然後解決了他們。”
她先前路過這幾人名下的農莊,親眼見到有老人因為被迫沒日沒夜勞作直接猝死,說是老人,其實不到五十歲,可那蒼老模樣,就如同她那時代七八十的老者樣貌,勞累至此。
田間還有面容枯瘦的婦人,像老黃牛一樣耕耘土地,還要被管理田地的富戶家惡奴拖到一邊林中強佔,饒是如此,她們也不敢得罪,連眼淚都沒有了,等惡奴離開,還要回到田間繼續木然勞作。
辛秀看見這些類似的荒誕場景,時常覺得費解,這樣的日子,她們怎麽過得下去?她們不覺得無法忍受嗎?後來她想,這些人大約沒有過更美好的生活,所以也不明白這樣的日子究竟可怕在哪裡。
哪怕她殺了幾個惡奴,想想也覺得索然無味。如果這個鬼蜮橫生的世間沒有被改變,殺一兩個惡人又有什麽用,大家都過得不好,想要過得好的人就一個一個變成惡人了。
老五細心,看出她片刻沉默是為何,忽然道:“大姐,我們可以的。”
辛秀笑起來,又一把摟過兩個弟弟,“對!”
老四忍了忍,看著她的臉沒忍住:“大姐,不是我說,你這臉我真的很難接受,你離我遠點行嗎?”
辛秀:“老五,你教教老四應該怎麽說話。”
老五點頭,對四哥說:“四哥,你現在應該說‘就算大姐現在頂著這個醜陋的模樣,內心的美好也像明月一般閃耀’。”
老四:“……”五弟,你變了。
老五:“……”慚愧,都是為了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女變男,男變女,嘻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