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孩子?”
“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孩子啊?”
女人面容枯瘦,雙眼發直,一雙鞋面都磨穿了,腳趾露在外面也沒管,翹起的指甲蓋裡塞滿了黃泥。她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走在街上,看見有人便上前問這一句。
路人都不耐煩,還有些見了她這樣子害怕,匆匆避開,還要搖頭念叨幾句瘋子之類。辛秀自從出山,見多了“瘋子”,她隨身的小罐子裡至今還裝著個有點瘋傻的女鬼呢。
她剛在街邊攤子上買了白米糕,那女人就問到了她面前。女人本以為又會是和之前一樣揮手趕她走的人,沒想到聽到一句:“你孩子丟了?長什麽樣?”
女人一愣,才反應過來是面前的人問她,連忙回答說:“我兩個孩子,是一對兄妹,一個五歲一個三歲,我去田裡乾活,他們在屋裡玩,我回去後就找不見他們了,我到處都找不見了……”
辛秀聽她語無倫次說了一陣,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到這邊來。”
因為她同為女人,而且看上去頗漂亮,女人沒有掙扎,乖順地跟著她走到一邊,隻一邊走還一邊說“怎麽就找不見了,一轉眼就不見了呢”。
辛秀走到無人的屋後,說:“手指伸出來,我取你一滴血,幫你找孩子。”
女人懵懂,又有點明白什麽,趕緊伸出雙手,辛秀在那雙難看的手上點了點,扎破一點皮取了血。血珠在她手中凝聚成一個圓滾滾的紅珠子,滴溜溜轉動起來。
女人緊張地問:“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辛秀看她一眼,發現她確實神智有些混沌,便伸手在她眉心一點:“你先回家去吧,找到你的孩子我會替你送回去。”
女人的眼神從狂亂慢慢平複下來,夢遊一般轉身離去了。
辛秀就握著那顆紅珠子回去,他們一行今日在這城裡休息,辛秀披著朱榮護法的皮待著難受,讓老四代班,自己跑街上來溜達,看人家做的米糕不錯,就買了點準備帶回去給白姐姐老四老五嘗嘗。
她回去先把米糕分了,自己也拿一個塞嘴裡吃,還時不時觀察一下手心那顆紅珠子。
“大姐,這是什麽?”
“嗯,一個尋人的小術法,我剛在街上隨手接了個支線任務。”
“大姐你又在說聽不懂的話了。”
“我順手給人幫個忙,要是快的話晚上就回來了。”
見她拍拍手起身要走,申屠鬱也跟著起身,準備和她一起去。
辛秀抬手把他按回去,“白姐姐你不是還受著傷嗎,好好休息吧,這種小事我一個人去就可以。”
此時的辛秀,確實隻以為這是件隨手就能完成的小事,她出門在外,已經不知道隨手做了多少件這樣的小事。
走在圍牆上,跟著血珠轉動傳達出的訊息,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可是路過一棵柳樹時,血珠轉動忽然變得沒有規律起來。辛秀停下來撥了撥那血珠,確定自己術法沒錯,既然這樣,那肯定是有什麽影響了自己。
最後,她的目光定在了那棵柳樹上。這一片的屋舍院子,種了不少柳樹。辛秀記得,蜀陵裡有位師兄學卜算,最喜歡用柳樹枝。這種樹木和松木桃木柏木這些樹木一樣,偶爾也會被視作媒介,用來施一些術法之類。
所以說,她本以為是個尋找走失兒童任務,結果其中還有內情?有什麽人施了術干擾?
來時都拒絕了白姐姐幫忙,要是現在回去求助豈不是很沒面子,辛秀跳下院子,直接抱著那棵柳樹,一個用力連根拔起,又接著去拔另外一家的柳樹。
她當初和一個師兄學了一點八卦陣法之類,但是解陣法就和解高數題一樣困難,比那還困難,她回去和師父一說,詢問師父有沒有通用的解陣術法,她師父思考片刻告訴她:“察覺什麽不對,直接毀了那東西,十有八九就能有所突破。”
她師父的直接方法,看來還真有用,不愧是長輩的智慧。
布陣的人大約也不怎麽厲害,或者布置的時候就很隨便,輕輕松松被她這個半吊子給破了,辛秀沒察覺到什麽危險,直奔目的地,眼看前方亮著燈的院子裡有人影晃動,面前忽然彌漫起一片大霧,又是一種陣法鋪開。
辛秀的眼睛眨眼變成墨綠色,穿透迷霧看見院中一個女人抱著兩個孩子扭頭離開,還剩下兩個男人。兩個男人見她好像沒有被這大霧迷住眼睛,手拿柳木鞭子朝著她這邊揮來準備攔她。
辛秀抬手,把熊貓叮當給丟了下去,熊貓叮當半空變大,一屁股坐在其中一個男人的臉上,把他砸倒在地,辛秀則直接越過他們去追那個女人。誰知眼前又忽然冒出個老太太,手裡的柳木杖往地上一點,柳木成籠將她們裹在了木籠裡。
“你為什麽找我們的麻煩?”老太太說話語氣還挺溫和,屁股一抬柳木就自動織成一把椅子讓她坐下。
辛秀挑眉:“剛才那兩個孩子,不是你們的吧,你們拐賣孩子還理直氣壯?”
老太太搖頭:“我們不是拐賣,我們需要兩個孩子,選中了她們而已。”
辛秀:“搶孩子就是搶孩子,說屁。”
老太太:“好吧,就算我們搶了孩子,又如何呢。”
辛秀:“我答應了她們的娘親,把孩子送回去。”
老太太:“只是兩個凡人的孩子,普通凡人應該沒什麽能請動異士的吧,我看你年紀輕輕,有如此修為,已是不易,你要不多管閑事,我就讓你離開。”
辛秀:“我這人,平生最愛管閑事。”她一笑,身後的柳木籠子就被一雙黑色的爪子給撕開了一條縫隙,辛秀輕巧踩在熊貓叮當的爪子上,被它托了出去。她順手從撕裂縫隙往那柳木籠子裡扔了個大大的火球,會爆炸那種。
“轟——”
辛秀是個不回頭看爆炸的女子,懶得管那屁股穩坐柳木椅子的老太太有沒有被炸成花,坐在叮當身上讓它趕緊追人。
叮當比她自己跑得快,可就這麽一會兒時間,那個帶著孩子離開的女人已經離開很遠了,辛秀只能借助晃動的血珠追到一條河邊,見那身影消失在河中央。
再回去先前院子,老太太和兩個男人也不見了。
辛秀:“媽的,我還從來沒有答應過別人的事做不到的。”
還以為是接了個隨便的支線任務,沒想到這後面還有隱藏任務。
辛秀回去把這事一說,“看來要耽擱一段時間,朱榮護法你就說你準備在這多待幾天,我讓老五和我一起去找人。”老五木系,那些人似乎和柳木有什麽很大關系,或許老五能幫上忙。
老四看大姐對著自己喊朱榮護法,臉就一垮:“老五腿腳不方便,還是我跟你一起去吧大姐。”他扮朱榮扮的渾身不自在,感覺自己一股豬肉味,和辛秀兩個人都是隔兩天就想脫下豬皮變回人。
辛秀:“他不是有坐騎嗎,讓牛道士馱著他就行,我覺得比起跟我一起出門,他更不願意留下扮演朱榮護法。”
老五滿頭汗,“四哥,我是真不會演戲。”他扮成朱榮護法,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自帶春風化雨效果,看著就別扭。
老四默默看他們。
旁邊美麗的背景板白無情,聽了老五這句話,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站起說:“我一起去。”
辛秀再度溫柔地把自己的白姐姐按回去:“姐姐好好養傷,這事與你無關,怎麽好勞煩你。”
申屠鬱:有點後悔之前謊稱受傷了。
他發現了,撒一個謊,就要無數個謊去圓,熊貓畫圓畫的心好累。
辛秀領著老五去先前的屋子看柳樹,老五伸手覆在那些柳樹上,閉目一陣後開口:“我感覺到……很多水。充沛的水汽,大霧……水澤,龍形的河流。”
“我的附木之術還不是很厲害,只能通過它們看到這些。”老五呼出一口氣收回手,額上有一層薄汗。
辛秀:“夠了不起了,走,咱們再去看那條人消失的河。”
兩人在河邊又尋了一陣,“你看到龍形的河流,這樣的河流並不多見,既然那女人是在這裡消失的,我懷疑那龍形河流說不定連接著這一片水域。”
老五在地上給她畫出了看到的那條河流模樣。
辛秀:“我們飛上天空去找,這樣的特殊形狀可定不會被漏掉。”
辛秀騎著飛天摩托載著老五,讓牛道士變成小小一隻被老五放在膝蓋上。往前飛了一陣,老五拽拽她的衣服,“大姐,我感覺好像是那邊。”
在老五的感應下,辛秀騎了半日,終於從上空看到了那條龍形的河流。緩緩降落的過程中,辛秀見到河岸邊大片大片的柳樹,柳樹枝椏呈現出一種紅色。遠處的青山腳下,能隱約看見青磚牆面和烏瓦房頂。
“大姐,你說的拐孩子的人,莫非住在那邊?嗯,大姐為什麽這麽看著我?”
辛秀:“我看你這張臉上寫了兩個字‘好人’,非常好,小五,待會兒我幻化成一個老人家,牽著牛,由你和他們交談,就說你是路過,看天色晚了,想在這裡借宿一晚,知道嗎?”
老五:“……大姐,你知道我演技不好,我盡量不露破綻。”
片刻後,一個彎著腰看著還挺硬朗的老頭,和一個坐在牛背上的青衣少年走在通往小鎮的路上,他們剛走過小鎮前面那座青石橋,就有兩個年輕人跑過來,滿面警惕地看著他們:“你們是什麽人,來這裡是做什麽的?”
老五坐在馬背上,動一動,那空蕩蕩的腳部就被看見了,但他沒有在意兩個年輕人露出的同情之色,臉上帶著笑,和一點拘謹,臉略紅道:“我們是路過這裡,看天色晚了,想到鎮上休息一晚,這周圍也沒看見其他人家……你們這裡是不讓人借宿嗎?”
老五一張無害的臉,一身不會說謊的溫柔氣質,兩個年輕人對視一眼,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把他們領了進去。其中一個邊走邊轉頭和他們說:“其實往常我們並不這樣,我們很歡迎陌生人來做客,但再過兩日就是我們這裡的龍母祭,這是很重要的祭典,為了避免出現問題,我們難免警惕一些。”
老五坐在牛上抱歉地連連道:“真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住一晚就走了。”
年輕人扭頭看他,笑了兩聲,“不用客氣,我先去和奶奶說一聲,看看讓你們住哪一家。”
老五:“那真是麻煩你了。”
他們就等在了鎮子牌樓下,辛秀扮成老頭,眯著眼睛籠著袖子,打量旁邊一塊碑。上面的字有很多她不認識——這裡的文字和蜀陵通用文字不一樣,所以說文字不統一就是這麽麻煩。
好在還有一些字和她會的文字很像,連蒙帶猜聯系上下文,能看個大概。碑上寫的差不多是龍母的故事,就是很多很多年前這裡出了位龍母,她行雲布雨,把這片荒蕪貧瘠的土地變成了這樣肥沃的良田,還賜予了這裡的人強健的體魄和溝通雲雨的能力,所以這地方又叫風雨鎮。
她抬頭看了看那古樸牌樓,上面果真有風雨鎮三個大字,周圍雕刻了祥雲花紋,還有栩栩如生的龍紋,精致異常。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消息:您觸發了一個支線任務]
[系統消息:您觸發了一個隱藏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