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隊, 查到了,樹人中學今天晚餐的食譜裡並沒有牛肉,而且問了吳威的班主任,他並沒有在學校食堂就餐, 放學就請假出去了。”
一個辦案人員跑過來遞給她了一張單子, 樹人中學的今日食譜,上面果然沒有牛肉這道菜, 那麽他是和誰一起吃的飯呢?
宋余杭看過之後順手遞給了林厭,起身走到了網安隊員的身邊:“查一下樹人中學附近的監控錄像。”
吳威走的那個時間, 正好是下午放學的點, 學校門口車水馬龍,人潮熙攘。
眾人眼都要看花了,有人道:“宋隊, 該不是翻牆走的吧?”
宋余杭斬釘截鐵反駁道:“既然是請假,光明正大走就好了, 翻什麽牆。”
林厭輕輕嗤笑了一聲, 直臊得那人面上掛不住。
宋余杭輕輕拋過去一個白眼, 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林厭聳聳肩, 也湊進了人堆裡, 身上還披著她的外套, 挨著宋余杭道:“找不到人看看車唄, 樹人中學離案發地護城河邊可不近,沒有交通工具短時間內過不去。”
她話音剛落,宋余杭手指點了一下屏幕:“放大, 看那輛車。”
一輛不起眼的桑塔納停在路邊,車門打開著,一個穿校服的男生正要上車,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宋余杭還是從他的背包上認出了他就是吳威本人。
因為視角原因,前半部分的車牌都被遮擋了,勉強能認出後兩位數字是8和7。
“查各大城區主乾道十字路口的監控視頻,注意尾號為8和7的黑色桑塔納,同時聯系交管局請他們把本地黑色桑塔納車主信息匯總給我們。”
一聲令下,作訓室裡忙成一團,上網發帖子釣魚的釣魚,查監控的查監控,給兄弟部門打電話的打電話。
宋余杭把手槍塞進皮套裡別進後腰:“外勤組跟我走,去案發現場找目擊證人。”
林厭混在人堆裡一起往出走,被人一把揪了出來。
宋余杭壓低了聲音道:“我出任務,你去幹嘛?”
林厭扒著她的胳膊,笑意盈盈,眼神滾燙:“我跟著你,約法三章,不吵不鬧不發脾氣。”
這人多,宋余杭又不可能當眾甩開她拂她面子,再說了,看著這花容月貌的一張臉她還真的下不去手,氣笑了。
“你一會這一會那的,這麽多人,我可沒工夫分心去管你。”
這話說的林厭火又上來了,甩開她的手:“你是不是覺得我拖油瓶?”
“我不是,我……”宋余杭話音未落,林厭扭頭就走,徑直鑽進了警車裡。
“什麽狗屁規矩,老娘非要去,沒有我你能找著線索?!”
她好像對這個案子格外關注些,是和那個初南有什麽關系嗎?
宋余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卻沒再阻攔,神情略有一絲無奈。
“段城,你也去吧,跟著你們林姐。”
***
一行人沿街挨個敲開店門詢問。
“見過這個人嗎?”
“沒有,沒見過。”
“沒有,不記得了。”
“誰啊?”
“警察,見過這個人嗎?”
“沒有,沒見過。”老板說著砰地一下闔上了門,嘀嘀咕咕:“這大半夜的,擾人清夢。”
宋余杭苦笑,拿著照片又走向了下一家。
***
“不是說不再殺人了嗎?怎麽又——”女人指著桌上的報紙,嗓音尖利。
——護城河邊驚現一無名男屍,疑為某校高三學生,因壓力過大跳河自殺。
標題起的十分博人眼球,可是內容就平淡無奇了。
最下方附了一則最新消息,稱警方已經開始對一系列自殺案件立案偵查了。
報紙上接受采訪的女人留齊肩短發,劍眉星目,五官端正,肩上綴著兩道橫杠。
說話人攏在一襲黑袍裡,看不清面目表情,伸手把那報紙拿了過來:“自己想死,我只是給了他一個機會,怪不了誰。”
“這兩年也太頻繁了些,警察已經開始查了,收手吧!”女人嗓音帶上了一絲懇求。
坐在對面的人冷哼了一聲道:“收手?絕不可能,我已經在物色下一個人選了——”
女人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驚恐,指著他往後退:“你……你又想……”
攏在黑袍裡的人笑了,露出半個枯瘦的下巴:“對,沒錯,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我已經拿到了她的血型,完全符合要求。”
“不!你不行!這次……這次我絕對不會……不會再幫你了!”女人喘著粗氣往後退,話音剛落,就被人掐住了脖子。
山一樣的身軀壓下來,男人身上有一股長年不見天日的腐朽氣息,那掐著她的手皮膚皺皺巴巴有如雞皮,布滿褐色的斑點。
女人掙扎著,咳嗽著,拍打著他的手,男人眼裡浮現出一抹癲狂之色。
他喜歡欣賞人在垂死之際的掙扎,比那些虛偽假面的笑容要真摯得多。
圈住她脖子的手逐漸用上了力氣,女人腳在空中亂蹬著,翻起了白眼。
“嘎吱——”裡屋的房門響了一聲。
男人好似驚醒,回頭去看,門縫裡露出了一雙漆黑、毫無波瀾的眼睛。
***
白靈下了夜班,鎖好店門,正準備往家走,遠遠地街道上傳來了腳步聲。
她埋著頭加快了腳步,只要再走一百米,走出街角就有警方的巡邏車。
身後那人也跟著她加快了速度,路燈投下的影子倒映出了男人健碩的體型。
白靈心提到了嗓子眼,開始飛奔,身後那人也加快了腳步,尖叫卡在嗓子裡的時候,那人與她跌跌撞撞擦肩而過了。
是個酒鬼。
白靈松一口氣,未等她高興太久,從旁邊巷子口裡竄出來個黑色人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把人拖進了黑暗裡。
“唔……”白靈掙扎,被人狠狠甩了幾巴掌。
“媽的,賤人,我說你為什麽拒絕我呢,原來是傍上大款了啊。”
男人陰陽怪氣,扎著小辮子,正是林舸生日宴上和林厭一起跳過舞的那個人。
“還愣著幹嘛啊?!幫忙,一起上,幫我按住她……”男人解著腰帶:“弄不了大的,弄個小的也行,嘿嘿,還是個……”
尾音淹沒在憋著氣細弱的哭聲裡。
“有人來了,走走走。”幾個男青年完事,提起褲子,一哄而散。
白靈躺在冰冷的路面上,睜眼看著漆黑的天幕,眼淚無知無覺地淌著,死氣沉沉。
直到額頭滴下一滴水,她動了動僵硬的手指。
下雨了。
面前落下一片陰影,有人替她打著傘,男人蹲下身替她把破碎的衣服攏好。
白靈看著這張熟悉的臉,才好似回復了些許知覺,哽咽著叫出聲來:“大叔……”
男人沒說話,把人從地上扶起來。
乍一接觸到這溫暖,白靈好似倦鳥歸巢般投進了他懷裡,嗚嗚哭著。
男人看不見的唇角勾起了一個詭秘的笑容:“睡吧,睡著了就好了,白鯨會給你幸福的。”
不知道是她真的太累了還是什麽,在男人的手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的時候,從未有過的困意襲卷了上來。
白靈腦袋一歪,還想再說些什麽,已經倒在了他懷中。
***
車停在路邊,外面下起雨來,砸得車頂劈裡啪啦作響。
林厭腳架起來放在中控台上,手裡剝著毛豆,哼著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
段城奉命守著她,一邊看她一邊忙著在論壇裡回復各種帖子。
林厭瞥了一眼:“你們這釣魚執法有用嗎?”
“誰知道呢,瞎貓碰上死耗子唄。”段城看她吃的香,也咽了咽口水:“您別說,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原來每天都有那麽多人想自殺啊。”
林厭把自己的夜宵拿遠了些:“別人發帖說不定還有可能找到凶手,你這樣的,還是算了吧。”
習慣了她的冷嘲熱諷,也就沒什麽了。
段城苦笑了一下:“其實我也沒想著能找到凶手,就是純粹地好奇罷了……”
林厭背對著他坐著,剝毛豆的手頓了一下,就聽見他問。
“那天開會的時候林法醫好像很懂這方面的樣子,為什麽不試試?”
林厭沒回頭,斂了一下眸子,旋即又慣常地掛出漫不經心的表情。
“我?我就算了哈,這些打雜的小事還是就交給你們這些蝦兵蟹將做就好了。”
兩個人說著,段城趁她不注意,從她手裡的塑料袋裡抓了一把毛豆,嘿嘿笑著。
“宋隊買的,見者有份。”
林厭回過身去作勢欲打,卻不經意間瞥見了他扔在一邊還亮著的手機屏幕,靈光一閃而過。
“既然死者和犯罪嫌疑人都是通過網絡單線聯絡,那麽為什麽案發地點沒有找到他的手機?”
段城被她問得發懵,林厭已推開車門下了車。
此處離案發地不遠,護城河水因為暴雨驟漲,已經快淹沒到了岸邊。
林厭下了河堤。
段城撥開拂面而來的柳枝,深一腳淺一腳地冒雨跟著。
“林法醫,林姐!快回來!”
林厭撥開岸邊的草叢,又找了一個來回,依舊是一無所獲。
她咬咬牙,看向了漆黑深不可測的水面。
段城話音剛落,就聽見撲通一聲水響。
“我靠!”等他跌跌撞撞撲過去的時候,岸邊已經沒人了。
雨勢漸大,秋天的雨打在身上刺骨地涼。
段城又吼了幾句:“林姐,林法醫……”
回音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傳出去了很遠。
段城手腳冰涼,哆哆嗦嗦掏出手機,一抹臉上的雨水開始給宋余杭打電話:“喂,宋隊——”
宋余杭是騎著警用摩托趕回來的,把頭盔往車把上一掛,三下五除二就翻過了護欄,扯起段城問:“人呢?!不是讓你看住她嗎?!”
段城淋了這半天的雨,被林厭和她這麽接連一嚇,渾身都癱軟了,哆哆嗦嗦指著水面道:“跳……跳下去了……我根本來不及阻止……”
宋余杭扭頭看了過去,雨滴砸在水面上泛起了漣漪,不時有浪花拍卷到岸邊。
護城河裡不是第一次淹死過人,底下的情況誰也不曾得知,看似平靜實則危機四伏。
她隻覺得渾身的熱血都被這雨澆熄了,混沌之中聽見自己的牙關在打顫。
“下去多久了?”
段城看了一眼表,幾乎快哭了出來:“五……五分鍾了。”
正常人在陌生的水域憋氣兩分鍾都算是了不得了,超過五分鍾便有生命危險。
宋余杭在心裡一邊咬牙切齒痛恨她的莽撞衝動,又一邊止不住地擔心起她的安危來。
她迅速摘了配槍放在地上,脫了外套就打算往下跳,盡管她的水性也不是很好,但總不能讓林厭就這麽……
一想到這裡,胸口某個地方隱隱作痛。
宋余杭咬緊了下唇,就在她剛摸到岸邊的時候,平靜的河面冒出了一個腦袋。
林厭一甩濕掉的頭髮,咳了幾聲,舉起了手中的手機:“找到了!”
未等她興奮太久,宋余杭已下了水,怒氣衝衝把人拖上岸,奪過她手中的東西扔給了段城。
“帶回去讓方辛、鄭成睿好好查裡面的東西!”
林厭剛從水底上來,耳膜嗡嗡作響,還沒回過神來,宋余杭幾乎是蠻橫地半拖半抱把人扔進了車裡,砰地一聲鎖上了車門。
林厭被摔得七葷八素,胳膊撞在車廂門上生痛,頓時火冒三丈:“宋余杭你發什麽瘋?!”
宋余杭披頭扔了一件乾淨衣服罩住她:“誰發瘋?我還以為你發瘋想要尋死呢!”
“我——”林厭噎了一下,卻見她氣喘籲籲,眼眶有點紅,發梢上還掛著水草,一路把她從水裡扯到了車上,怎麽說都有一點擔心急切的意思。
林大小姐微微別過了臉,略有些別扭道:“誰要你關心了,我早八百年前就考過國際自由潛水證了,哪比的上你遊個十幾米還氣喘籲籲。”
宋余杭被她刺得說不出話來,抄起她扔在一旁的衣服就又劈頭蓋臉罩了上去,報復似地揉搓著她的一頭卷發。
“就你能!你厲害!一天不作妖會死是不是!”
狹窄的車廂裡瞬間擠進了兩個身高腿長的年輕女性互相角力。論力氣林厭比不過她,論技巧,她下意識就是一個木村鎖技,雙腿纏上她的腰身,掰直了她的手臂。
“宋余杭,你神經病!!!”
她吼完之後,天地萬籟俱寂,只有雨水砸在車玻璃上的劈裡啪啦聲,以及彼此粗重的喘息聲。
宋余杭停了動作,水珠順著下巴往下淌,手被林厭按著,互相牽製。
外面的路燈隱隱綽綽透進車廂裡,她眼睜睜看著那滴水滑落進了她的領口裡。
林厭下水的時候脫了外套,還穿著那件黑色貼身吊帶和熱褲。
纖細的腿圈著她的腰,這個打架姿勢著實很不雅觀。
兩個人都泡過水,渾身濕漉漉的,某種隱秘的情緒在悶熱的車廂裡發酵升溫。
隔著一層衣物都感受到了滾燙。
宋余杭的臉在燒,她不敢動,也舍不得眨眼錯過此時此刻風情萬種渾身寫滿了欲字的林厭。
林厭微微喘著氣,死死盯著她,無意識仰頭,那脖頸就又暴露在她的眼底了。
對了,脖頸。
她仿佛找到了長久以來關注她的核心。
衣袂摩擦間,這個時候林厭無論說什麽都像是在欲拒還迎:“你……你幹什麽?”
宋余杭按住她的手,輕輕撩開她耳邊的發:“讓我看看你的傷。”
“瘋子、神經病……”林厭一激動起來又開始口不擇言,宋余杭嫌她吵,索性捂住了她的嘴。
段城站在不遠處的樹下躲雨,眼睜睜看著那車身開始晃動,一臉複雜,心疼地抱緊了孤單又脆弱的自己。
不多時,車門打開,宋余杭退了出來,撐著一把傘,見他還在淋雨,走過去也遞了一把傘給段城。
段城細看她神情,雖然面色平靜,但眉梢眼角分明透出了一絲饜足。
目睹了一切的小法醫還心有余悸:“好……好了嗎?”
他準備過去開車,宋余杭伸手又把人攔下了:“等下,林法醫還在換衣服。”
“喔,好,好。”段城隻好又蹲了回去,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從宋隊關完禁閉出來之後對林法醫就有一種莫名的佔有和保護欲。
這個感覺讓他狠狠吃了一驚,莫名打了個寒顫。
林厭從座椅上爬起來,一抹脖子把紙巾扔在地上:“媽的,狗變的嗎?!”
***
回程的路上,兩個人一言不發一前一後坐著。
宋余杭不時回頭看她,舔了舔嘴唇,似想說話又不好意思。
林厭則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半邊臉陷入了陰影裡,唇角抿得死緊,向來吵鬧的人今天罕見的安靜。
等到了市局,她這個專案組組長甫一下車就忙得團團轉,自然沒機會再和林厭敘話。
林厭落在後面,腳尖一轉去了值班室換衣服,把搭在肩頭宋余杭的外套扒了下來扔在床上,對著鏡子微微仰起了頭。
上次用針管自殘的疤已好得差不多了,隻留下了一個細小的針眼。
林厭用手撫摸著,端詳著鏡中的自己 ,仿佛還能聽見她啞著嗓子在自己耳邊問:“還疼嗎?”
疼?
那是什麽東西。
她已經有好多年不曾感受到這種痛苦了,除了初南,不過那也不是疼,那是痛不欲生。
可是當她這麽問自己的時候,心裡就像綿綿藏了針,一下一下扎得她又酸又澀。
和她交往過的男男女女都只會問她:大不大?爽不爽?
問她疼不疼的,宋余杭是第一個。
林厭扯起唇角嗤笑了一下,看著鏡中這張近乎完美的臉,心裡想:林厭,你配嗎?別禍害其他人了好嗎?
你就是個畜生、垃圾、豬狗不如、陰溝裡的臭蟲。
你有什麽資格站在陽光下坦坦蕩蕩接受別人的示好和愛慕。
你不配。
她這麽想著,微微闔上眼,似下定決心一般,喉結上下滾動著。
***
“車牌號查的怎麽樣了?”宋余杭甫一走進作訓室,徑直來到了視偵的面前。
“根據交管局兄弟們發過來的訊息,本市共有黑色桑塔納一萬多輛,尾號7和8的車主大約有四千多輛,我們正在逐一排查。”
破案有時候真的沒有捷徑,宋余杭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
另一邊的網安隊員也在揉著眼睛查監控。
鄭成睿把林厭撈上來的那部手機拆開了後蓋,修著線路板,又和自己的手提電腦連在了一起,企圖恢復著數據。
林厭收拾好自己之後一頭扎進了實驗室,她沒有想到的是方辛也在,整個刑偵隊上上下下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
“林姐,你來看看這個是不是有點怪?”方辛讓出了顯微鏡,面前放著一根試管。
“這是……”林厭戴上手套走了過去,拿起那根試管對著紫光燈照了照,又舉起來看了看,在光線下反射出了深藍的光芒。
“從吳威、范琳血液裡提純出來的。”
“上次留的何苗的檢材還在嗎?”林厭埋頭調著顯微鏡的參數。
方辛跑去翻櫥櫃:“應該還在的,按規矩檢材會統一存放三個月再銷毀處理。”
三根試管擺放在了一起,從左到右依次是何苗的,范琳的,吳威的。
“何苗這根,因為現場已經提取不到新鮮血液了,所以顏色稍淡。”林厭摸著下巴琢磨著。
“范琳和吳威的這個,顏色呈遞進式增長,普通人的血液中哪有這玩意兒啊,這說明他們都接觸過或者服食過某種物質。”
“是毒嗎?”
林厭搖頭:“不管是什麽毒,進入體內後勢必會引起形態變化,或者是腐蝕消化道,或者是口腔殘留味道,我屍檢的時候不會發現不了。”
“那……那這是什麽?”方辛一臉匪夷所思。
林厭斟酌了一下:“應該是某種神經類藥物吧,至於具體是什麽,咱們這個小破實驗室搗鼓不出來,送省廳司法鑒定中心吧。”
她話說完,只見原本聽得一臉認真的人捅了捅她的胳膊。
“幹嘛?聽見了沒!”林厭躲著,目光冷不丁往玻璃門後一望,一個人影閃進了走廊裡。
方辛抿著嘴唇看著她笑:“聽見了,這就去聯系省廳,林法醫有人找,快去吧~”
進出實驗室就這一條路,宋余杭靠在走廊上等她,手裡端了個一次性紙杯,看她出來立馬站直了遞給她:“給,紅糖薑茶,暖暖。”
林厭沒接,手插在兜裡,抬眼看她,宋余杭覺得她神色有異,細看去從那張臉上端詳出了初見時的冷漠。
她心裡一驚,默不作聲。
林厭不會和人彎彎繞,她只是說:“宋余杭,你把我當什麽?”
“同事……”她下意識出口,又覺得不妥,看著她的眼睛加了一句道:“可以……生死與共的朋友。”
“在這個警局裡,大家都是同事,別人遇到危險,你宋余杭同樣不會坐視不管對不對?”
宋余杭不太明白她想說什麽,但她說的對,她幾乎是有些艱難地點了頭。
“嗯,沒錯。”
林厭唇角扯起一絲諷笑:“但是沒有一對普通朋友會整天噓寒問暖,記得對方的喜好,在太平間裡擁抱,喝醉了說要對她好,甚至情不自禁去咬對方的脖子……”
她刻意咬重了“脖子”兩個字,宋余杭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臉色漲得通紅。
“對不起,我……”
“不必道歉,你只是順從本心罷了,執法者和犯罪者你以為隔著一道天塹,其實連鴻溝都算不上。”
這番話說的她無地自容。
林厭眼神略帶了一絲悲憫看著她:“太可惜了,可惜你遇上的人是我。”
像宋余杭這樣至情至性的人,就算沒有一個美好的初戀,第一次動心也不該是她這樣的人。
她背負著血海深仇,並不想拖累任何人。
尤其是,宋余杭這樣的人,也算是她尚未泯盡的最後一點良知。
她說完之後,宋余杭久久沒有回應,林厭以為她放棄了的時候,那個人卻又執著地上前了一步,把手裡的紙杯遞給她。
“你說的這些話,問的這些問題,對不起,我現在有點消化不了,大腦也一團漿糊,被這個案子塞滿了。”
宋余杭苦笑了一下:“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再來告訴你答案,不過,我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我喝醉那天說的話依舊算數。”
“你也說了我是個順從本心的人,所以無論是一開始的討厭你也好,還是後來對你有好感也罷,我無不是在順從自己的本心,對你好也是,這件事不需要什麽理由。”
她聳了一下肩,露出點兒俏皮又無可奈何的表情:“要說有,大概就是我從小大大咧咧男孩子氣慣了,身邊的同性都比較柔弱,我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點兒想要保護她們的英雄氣概,選擇警察這個職業也是這樣,想保護媽媽,保護家人,保護更多的弱勢群體。”
她頓了一下,觀察著林厭的表情:“但你很特別……”
林厭側著身子看她,唇角略微彎了一下,又很快恢復到了那種不近人情的冷漠。
宋余杭接著道:“特別就特別在有時候和我勢均力敵,棋逢對手,有時候又脆弱可愛得像個普通女孩子……就是這一點深深吸引了我。”
林厭也沒想到她的拒絕會引來對方的萬字剖白,震驚、無奈、五味雜陳都寫在了臉上,表情管理終於崩塌了。
“宋余杭,你改名吧。”
“叫什麽?”
“宋憨憨。”
“……”
她從未見過如此心思單純憨到純天然的人,難道聽不出來她是在拒絕嗎?還是說她拒絕的還不夠明顯?
林厭深吸了一口氣,打算再次開口的時候,刑偵辦公室跑出來人喊:“宋隊,林法醫,有新線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