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絮毫不回避地和她對視了一會兒, 搖頭道:“你不用試探我。同樣的法子我不會用兩次的, 那樣豈不是太蠢?再說周文淵那麽一個病秧子, 根本就不可能跋山涉水來歷國。這次我不會搗亂, 你放心吧。”
“如何放心?”景含幽說著就要將辰絮拉過來。
辰絮伸手阻了,皺眉道:“吃飯呢。”
景含幽訕訕收回手, “蕭國派來的是武寧侯關天逸,你該知道輕重。”
辰絮夾菜的手頓了一下, 而後收了回來。她扭頭看著身邊的人, 眸中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若是沒有那杯虛空, 你或許還要擔心一下,畢竟關天逸的武功在江湖中可是大大的有名, 連師父都誇他根骨好, 是難得練武的好材料。可是如今……你擔心他會挑戰我這個內力全失的飛葉津掌院首徒嗎?”自嘲的笑,在她的臉上慢慢漾開。如同水中的一點顏色,漸漸暈開, 變淡,消失。
“當年……”景含幽蹙著眉, 不知道今晚為什麽要說這些。是在試探嗎?試探什麽呢?正如辰絮所說, 關天逸不可能會挑戰的。
“當年的事已如前世雲煙, 不提也罷。”辰絮眨了一下眼,眸中不見悲傷。“師妹,這麽計較起來,我與關天逸的約定,可是被你破壞了。”她眉間淺淺笑意, “而且……永無可能再戰。”
“師妹”這個稱呼一出口,必然將景含幽的思緒拉回到兩人同門學藝的那段時間。
三年前,蕭國武寧侯世子關天逸隨師父參加比武大會。那次飛葉津派出的唯一一人就是辰絮。大會上辰絮連敗四名高手,自己也損耗過甚,關天逸上場的時候她已經無力再戰。奈何棋逢對手,雙方都有心一戰,遂定下三年之約。不想三年後,關天逸已經襲爵,而辰絮已經失去了全部內力。
“我可以代你出戰。”景含幽知曉這個約定,對於好武之人來說,這著實是一個遺憾。而且能讓師父和辰絮刮目相看的人,她也很好奇。
辰絮搖頭,渾不在意地說:“你以為我在乎這個?”她不在乎,和復國大業比起來,這點她完全不放在心上。“再說,你未必是他的對手。三年前我看過他出手,不在我之下。過了這三年,誰知道他長進了多少呢。”
“總歸是我對不起你。”景含幽這才發現若是提到滅國之恨,她還能用各為其主安慰自己。可是提到飛葉津,自己真的心裡有愧,頭都抬不起來的感覺。
辰絮看著她,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你知道就好。”
晚膳上的話題並沒有讓兩人的關系緊張,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個曾經的約定而已。很有閑情逸致的兩人吃完飯後居然共同畫了一幅畫。
“轉眼要入冬了,飛葉津的紅葉最襯白雪。”許是今晚的話題,景含幽提筆畫的就是飛葉津的樹林。
辰絮提筆在旁看了看,簡單幾筆就勾勒出飛葉津的流水,渡口。景含幽忍不住在旁添了一隻小船。辰絮卻已經換了朱筆點染了一樹紅葉飄零。
看著紙上的女子背影,辰絮隻消一眼就知道那是自己。只是自己什麽時候在漫天紅葉下背水而立,卻已經完全沒有印象。
辰絮投過來疑惑的目光,景含幽卻完全不理,得意地拿起宣紙,小心地吹著墨跡。那時的辰絮根本沒有注意過這個目光永遠追隨自己的人。
情之一字,愛得深、愛得久就會愛得卑微甚至愛得瘋狂。
景含幽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這般瘋狂地迷戀辰絮的,但是當她意識到的時候,目光已經離不開了。就算被怨恨,也絕不將她拱手於人。
夜,紅燭滴淚。
泠音和琳琅服侍辰絮沐浴過後就和塵心一起退了出去。今夜風有些大,吹在窗子上呼呼作響。屋子裡籠了火盆,暖和得很。
燭光搖曳下,景含幽坐在床邊,看著隻披了輕薄寢衣的女子,心裡的跳動愈發劇烈。
“你過來。”辰絮讓景含幽坐在梳妝台前,親手為她梳理一頭長發。景含幽也剛剛沐浴完,這會兒頭髮雖然不再滴水,到底沒有乾透。
辰絮挑了一點玉蘭花水抹在她的頭髮上,用篦子細細地梳著。“你不喜歡用頭油,這花水是我特意做的,玉蘭花的香氣也調得很淡。”
景含幽剛要抬頭說什麽,就被辰絮按下了頭。“別動,還沒梳完呢。”在她動作的時候,景含幽聞到了清雅的蘊結草的香氣。這香氣多年來讓她著迷,從未曾變。
“為什麽你隻肯用蘊結草?”景含幽記得很多年前她問過師姐這個問題。那時師姐只是笑笑沒有回答她。又過了幾年,她數次相問,卻都沒有得到答案。她不甘心,她想知道師姐的一切事情。直到那次師姐中了忘靈香的毒,差點喪命。雖有師父相助,師姐也足足熬了三天才活過來。之後不久師姐就告訴她,蘊結草是忘靈香唯一的解藥,只有當師姐骨子裡都滲透蘊結草的香氣時,才不至於因忘靈香喪命。
“說起來你整天弄這些花草,我真擔心……”氣氛太過溫情,景含幽也說出了平日沒說過的話。
“你擔心我無意間接觸了忘靈香?忘靈香如何配製,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種錯誤從我記事起就時時掛心,嚴加杜絕。后宮中爭鬥不休,不是沒人動過這個心思,尤其是我小的時候。”原本辰絮忘靈香中毒這件事只是少數幾個人知道。可是後來她身邊出現了各種身帶忘靈香的人,即便查出來這些人也隻稱做不知公主忌諱了事。屢禁不絕下,她的父皇才決定在整個后宮裡公開這件事。從那時起,易國后宮嚴禁忘靈香成了宮規鐵則,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裡嫉妒皇帝對辰絮的寵愛。
“你也不要大意。我的羽煙宮裡自然不會有,但是外面……”她拉住辰絮的手,“你的這個弱點太致命了。”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總不能整天泡在蘊結草的汁液裡吧。”辰絮笑著,並不在意。師父說過,若她得蘊結草浸潤十年,總歸是有成效的。十年,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十年功成,便可脫胎換骨。也許……
師父的話,隻告訴了她一個人。辰絮看著景含幽,突然發現師父對自己著實是有些偏心了。難道師父十年前就已經料定如今的事情走向?
感覺為自己梳頭的手不再動了,景含幽抬起頭,發現景含幽正定定地看著自己。她笑道:“怎麽了,我頭上開了一朵花?”
辰絮被她逗笑,放下篦子,轉頭拿了布巾擦著自己的頭髮。身後的人拿過布巾接手了她的動作。“你再耽擱也沒用,今晚你可是許我的。”
景含幽說完這句話,就看到辰絮雪白纖細的脖子泛起了紅暈。她笑著低頭親吻了一下辰絮的後頸,惹來師姐的一個白眼。她毫不遲疑地吻上了辰絮的唇,原本擦著頭髮的手已經緊緊將人攬在懷裡。
辰絮很乖巧地張開嘴,任景含幽的舌長驅直入,攪動著兩人的心緒。唇齒糾纏間,身體越來越熱,冷掉的心也越來越熱。辰絮忍不住皺眉,看自己這婉轉承歡的樣子,心底勾起一絲自嘲。
女子,以色侍人。難怪父皇會舍棄她而保太子。自己這個樣子即便復國成功也終究是殘花敗柳之身,無法立身宗廟社稷,無顏以對故國黎庶。
一記長吻讓辰絮軟成一攤春水。景含幽卻還不肯放過她,將她壓在梳妝台上恣意憐愛。辰絮略顯急促的喘息取悅了景含幽,讓其動作越發激烈而不顧後果。
“含……含幽,別在這裡……”辰絮勉強拉回一點理智,抓住景含幽撕扯自己衣服的手喘息道。
輕紗低垂,床上的景致無法言說。景含幽堅持不肯熄了燭火,辰絮無奈隻好由著她。自己被人從上到下看個精光說不懊惱是騙人的。可惜她這會兒也沒精力去思考這些,那雙在自己身上四處點火的手可絲毫沒給她思考其他事的時間。
看著躺在自己身下媚眼如絲,櫻唇輕啟的美人兒,景含幽愈發地難以自控。
“嗯……”輕聲吟哦間,辰絮的眼角帶了淚珠,在燭光下顯得晶瑩剔透。
“總是要把你逼到無法思考,才肯讓我看到你這麽美的樣子。”景含幽說著有些不滿意,手上一個用力,滿意地聽到辰絮口中的輕吟,身下的身子也顫動不止。
“含幽……”辰絮搖著頭,露出祈求的表情,似乎想擺脫景含幽帶給她的折磨。可惜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有多麽誘人。那般清冷鎮定的人兒,一旦展現出自己最柔弱最無助的樣子,就會讓人生出一種要佔有要欺負的心魔。
景含幽不是什麽聖人。每次辰絮露出這種表情,她的心魔就會催促她完全佔有這個女子。將這個女子的一切,從身體到心思全部佔有,不留一絲一毫。
“辰絮,你知道嗎,為了擁有你,我做什麽都願意。”一道指風熄滅了桌上的紅燭,可辰絮口中的嬌吟,卻一夜都沒有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