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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入畫》第116章 衝關
一天一夜, 整整十二個時辰, 對於辰絮來說, 時時刻刻都在煎熬。她的全身每個毛孔都猶如針刺一般疼痛難忍, 她卻還要集中精神。內力漸漸凝聚起來,卻依舊很少, 少到完全不足以去衝破最後的生死玄關。

 真的不行嗎?辰絮幾乎已經累到呼吸困難的地步,卻不願在這時候放棄。“噗……”再次運功, 內力隻行到一半她就吐出一口鮮血。人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床上。

 床邊的幔帳無風自動。辰絮緩緩睜開眼, 卻見一個容貌絕美的年輕女子站在床邊看著自己。“小……小離……”她一張嘴, 又吐出一口血,卻不是殷紅的顏色。暗沉的黑色血液順著床邊留下, 蜿蜒成一條褐色的蛇。

 女子伸手搭上辰絮的手腕, 探了一下她的內力。“大師姐,師父聽說你中了‘虛空’以外的毒,擔心你的身體會出危險, 派我來助你衝破生死玄關。”女子是飛葉津書院江封憫門下弟子,名叫顧離。江封憫一共收了兩個入室弟子。一個是雲國的雲靖公主馮靜蘇, 另一個就是顧離。和書院內大多數人的身份不同, 顧離並非天家貴女, 她只是一介平民身份。然而其習武天分之高,大概只在辰絮之下。單以武功而論,顧離更在其師姐馮靜蘇之上。

 顧離說著一絲內力已經傳入辰絮體內。她不敢多傳入內力,因為臨行時掌院再三囑咐,此事終究要靠辰絮自己的努力, 她的一點內力旨在引導,並非替代。

 得了顧離內力相助的辰絮總算還能繼續下去。得知師父和書院各位老師對自己的關心和期待,她的心頭一暖,加之有顧離在身旁護法,少了憂慮的她完全沉浸在自身的內力運行節奏中。

 顧離守在一旁,看到辰絮的神情由痛苦逐漸轉為平靜,也漸漸安心下來。

 半個時辰過去,辰絮再度吐血。顧離蹙眉,“大師姐,掌院說此內功一定要摒除一切雜念,而且,外人無法相幫。”

 辰絮擦著嘴上的血跡,“我知道。”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搏命內功,若非已無生機,誰會冒這樣的險呢?

 辰絮再次沉浸在功法之中,物我兩忘。顧離卻聽見外面有隱約的腳步聲傳來。她看了辰絮一眼,輕輕走出房門。

 泠音和琳琅守在門口,這一天一夜,兩人也幾乎沒有休息。準備好的飯菜辰絮一口沒碰。兩人也不敢打擾,只是忠實地守著門。如今見寢殿裡走出一個女子,都嚇了一跳。

 “我是飛葉津來的,你們兩個進殿去守著大師姐,這裡我來守門。”顧離雖然沒有天家貴女的身份,說出來的話也平易近人,卻讓人有種無法拒絕的感覺。

 泠音和琳琅自然不放心自家主子,急忙進入寢殿。顧離守在門口,已經看到了疾步走來的景含幽。

 景含幽見到顧離就是一愣。“你怎麽會在這?”她問完之後立刻意識到是掌院派顧離來救辰絮的。於是不等回答就要進門。

 顧離一抬手直接攔下了她。“含幽師姐,掌院派我來為大師姐守關護法。你現在不能進去。”

 “守關護法?”景含幽的眼眸危險的眯起。“辰絮的內力已經廢了,還守什麽關?護什麽法?”她聽了這話越發擔心辰絮的狀況,邁步就要越過顧離的阻攔。

 顧離再度閃身攔在景含幽身前。“含幽師姐,我奉掌院和師父之命前來,師姐不要讓我為難。”她的容色秀美,說出來的話溫柔不冷硬,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是師父的意思?”景含幽終於停下來。“師父不讓我此時去見辰絮?”

 “是。”顧離點頭。

 “那你告訴我辰絮現在是什麽狀況?我總要知道她無恙才能安心。”面對掌院的命令,景含幽還沒有膽大到敢公然違抗的地步。

 顧離終於沉默了一會兒,“師姐,如果我告訴大師姐現在的情況,你會心疼。”

 景含幽心裡一驚,立刻又要進入寢殿,依舊被顧離攔下。“師姐不要讓我為難,也不要讓大師姐分心。”她轉頭看著身後的門,輕聲歎了口氣,繼續道:“她現在是最緊要的關頭。”

 “你不是來幫她的嗎?”景含幽質問。

 顧離收了憐惜,神色如常道:“能幫的我已經幫了。剩下的要靠她自己熬過去。如今我攔住你讓她心無旁騖,就是在幫她。”

 景含幽知道顧離的性子。算起來她自己也算江封憫半個弟子,和顧離的關系應該比辰絮和顧離的關系要近。可是飛葉津上下雖有不同的師門,卻都認可辰絮這個大師姐。

 顧離此人性子中正,凡事隻論對錯是非。所以她在飛葉津書院雖然身份最低,卻無一人敢小覷她。更何況她那一身武功,當真是得江封憫的真傳。

 景含幽若是和馮靜蘇比武,尚可一戰。若是對上顧離,那就只有甘拜下風了。是以她從來沒有想過和顧離動手這件事。

 兩人就在門外對峙著,景含幽問:“小離,師父有沒有話要你帶給我?”

 顧離道:“掌院沒有話。不過我師父倒是有話對你說。”

 景含幽心裡到底還是忐忑。都到了這種時候,掌院竟然都沒有話給她,可見自己把師父得罪得多慘。好在江師傅還是疼她的。“什麽話?”

 “師父說,如果大師姐能夠順利度過此劫,你要好自為之。若是不能,你就有多遠滾多遠,再也不要讓自己的消息出現在掌院面前。”顧離說完這話,神色一變,學著江封憫說話的語氣道:“這是為師對含幽的偏愛,也是對她最後的忠告了。”

 景含幽聽了隻覺得背後冷風嗖嗖的。果然還是辰絮了解師父,怎麽江師傅和辰絮說的都是同樣的話。總而言之,這兩人都是要警告她,如果辰絮出了什麽事,掌院是不會放過她的。

 寢殿裡,辰絮徹底進入了忘我的境界。她的腦海中出現了兒時皇宮之中父慈母愛,共敘天倫的畫面。忽然畫面一轉,又出現了飛葉津書院師父嚴厲下的關懷疼愛。畫面再一轉,是自己首次代表出院參加武林盛會出手時的全場驚豔。轉眼又變成了國破之前父皇病榻前對自己的殷殷托付。

 自己為救易國,於及笄之年下山回國。匆忙定下自己的和親婚事隻為引得強援。在她沒日沒夜殫精竭慮為易國思慮奔波的時候,她的族人,易迦皇室們仍在歌舞升平,醉生夢死。在她為了易國情願遠嫁北疆的時候,她的父皇卻為了給莫離尋找一個好的駙馬愁白了頭髮。在她拋去一身驕傲向敵人跪地求和,親自奉上降書順表的時候,她的皇兄太子殿下卻被保護起來詐死埋名以求日後復國登基。自己這一生,無愧易國,原本就是易國負了她。一念及此,負面的情緒瞬間如江河決堤將她淹沒。

 辰絮撲倒在床上,口中鮮血狂吐不止。一旁的泠音和琳琅嚇壞了,泠音扶住辰絮,琳琅出門叫人。門口的景含幽和顧離聽了立刻進入寢殿,只見辰絮已經面如金紙昏死過去。

 顧離立刻上前扣住辰絮的手腕,一股內力傳入,卻如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牽引。她的臉色也變了,轉頭看著景含幽道:“大師姐情況很危險。若是以你自身全部內力救她,你是否願意?”

 景含幽看到渾身是血的辰絮,臉色並不比辰絮好看。聽了顧離問話,毫不遲疑道:“便是以命相護,我也願意。”

 顧離微微點頭。起身讓開位置。“你和大師姐師出同門,以你全部內力為引導,務必找到她體內的內力,引回丹田。”

 景含幽不懂辰絮明明沒有了內力,她要如何去找。可是眼下不是好奇的時候,她坐到床上,扶起辰絮,將自己的雙手抵在辰絮的後心上,綿綿內力傳入,去尋找那本不可能存在的內力。

 這一找就是半個時辰。景含幽額上的汗不停流下,終於在內力耗盡之際找到辰絮體內一絲內力,努力將其導回丹田。

 看到景含幽幾近虛脫,顧離讓泠音將她扶到一旁休息。轉頭已經看見辰絮緩緩睜開眼睛。“大師姐,掌院有一句話讓我在最緊要關頭對你說,我想現在是時候了。掌院說,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是她最滿意的弟子。她等著裂九天而成鳳,重回書院。”

 辰絮的眼中閃過水光,一滴淚順著眼角流下來,沒入頭髮裡。她在琳琅的幫助下掙扎著坐起,嘴角微微彎出弧度,“我是飛葉津首徒,不會讓師父失望的。”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卻昭示著無比強大的自信。

 無暇去理會一旁的景含幽,辰絮再次運行功法。這次她心中再無陰霾,仿佛之前所有的負面情緒都隨著那些吐出的鮮血離她而去了。她是飛葉津首徒,這個身份比之她易國鎮國公主的身份還要耀眼奪目。師父憐她真龍之命,命運多舛。師父信她天資極高,可堪大任。為什麽自己要那般不忿家人的疏離?自己還有飛葉津書院這個家,還有師父這個家人難道不夠嗎?還有……還有景含幽。一瞬間,她想通了很多問題。之前的迷惘,猶豫,擔心都不複存在。無論是否能夠恢復內力,她還是那個光風霽月的易迦辰絮。不是易國的鎮國頤敏公主,不是歷國的順恩郡主,她只是飛葉津書院的掌院首徒。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師姐能恢復內力,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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