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聽的聲音講述著很久以前一段不光彩的往事。

　有人惑於他海妖般的嗓音，又在驚濤駭浪的內容中清醒……

　殷榮瀾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想，從前他只在對方更文時意外看見過冰山一角，第一次通篇聽《懺悔錄》全文，當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嘶——”

　輕微的抽氣聲傳來，殷榮瀾用余光留意到是坐在他身邊的女孩，此刻對方正狠狠掐著大腿，似乎要想擠出一兩朵眼淚。

　你可以的，加油李媛媛，你一定能哭出來。

　女孩在心裡為自己打氣。

　困惑於她奇妙的舉止幾秒，殷榮瀾忽然想起早上在車上時，陳盞曾提及雇傭了一位托兒流露‘真情實感’，方便被媒體鏡頭記錄。

　作為一名專業水軍，女孩有著豐富的經驗，狠狠心用力一掐，終於擠出一點點淚花。

　“太感人了。”用袖子擦拭著眼淚，她猛地站起來：“我能理解，真的，年輕時誰還沒轟轟烈烈愛過呢？”

　“……”

　離她近的幾人不約而同表情複雜，察覺到其他觀眾的目光都匯聚於此，因為尷尬雙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好。

　就在此時，陳盞適時露出一絲追憶的苦澀笑容。

　台上人笑，台下人哭，一唱一和，都很認真地投入表演。

　“下雨的那天，”陳盞繼續讀稿：“雨水每砸落一次，我的心就碎一次，一個晚上它足足碎了億萬次。”

　好不容易攢出來的眼淚因為這句話再次破功。

　女孩欲哭無淚，只能咬緊牙關從頭開始。

　殷榮瀾輕輕一歎，現在年輕人賺錢也不容易。猶記陳盞當時轉帳了兩千，他還覺得幾個鏡頭而已，給多了，如今身臨其境，才知其中艱辛。

　“加……油。”

　女孩抽著冷氣激勵自己，掌心都快掐出血，終於擺脫陳盞魔性的朗讀，把注意力聚焦在從前一段傷心的往事上，兩行清淚順勢留下。

　媒體的鏡頭真實記錄下這一幕。

　一位資深記者實在看不下去，他有一個和女孩差不多年紀大的女兒，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試圖用輕咳聲吸引女孩的注意力……姑娘，要是被威脅，你就眨眨眼。

　其他媒體或多或少存著一樣的心思，他們曾經也昧著良心編撰過一些不實報道，但這要良心黑成什麽樣，才能在這樣的朗誦中哭出聲來！

　陳盞就在這時微微一頓：“見面會還是要保留幾分神秘，否則不利於下次舉辦。還望各位媒體朋友能夠停止攝像。”

　記著瞬間臉色難看，聽聽這說的是人話不？擺明了就是故意等這個畫面出現，後面就不讓拍了。

　畢竟是不請自來，前期陳盞也縱容拍了不少，尤其是最後的哭泣畫面，完全可以作為本場最佳噱頭。

　那位資深記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陳盞算計好。如果是後者，未免顯得有些可怕。

　各人思緒間，原就不厚的一遝稿子很快讀完。

　陳盞目光重新望著台下的觀眾：“為了感謝各位的支持，我會隨機抽取十位觀眾送上一份禮物。”

　聽到有免費的禮物，大多數人下意識坐直了身體。

　主持人拿來一個箱子，當所有人的面把代表座位的號碼球倒進去。晃了晃後放在台中央，陳盞依次取出十個號碼球。

　主持人一一宣布，並笑著道：“恭喜這十位幸運觀眾，將獲得陳盞先生親手製作的護身符。”說到這裡他的笑容似乎有垮下去的征兆，專業主持人的素養又令其再度打起精神：“你們也是產品的最先體驗者。”

　言下之意，未來還會大規模生產出售。

　看著幾位被喊上台觀眾期待的目光，主持人努力維持住笑容，給他們展示了這小小的護身符。

　原本已經停止攝像的媒體習慣性地按了兩下快門，當鏡頭對準名為護身符的破碎娃娃，不約而同屏住呼吸。

　剛剛還被羨慕的幾位幸運觀眾，滿臉驚愕。

　陳盞淡淡道：“這些都是由我親自縫製，在眾多版本中挑選而出，效果非常好。”

　人類的眼睛具有欺騙性，美的東西看多了會索然無味，醜的東西看多了則漸漸順眼起來，甚至能品味出醜萌。

　伴隨著陳盞認真的展示，起初認為快要醜成宇宙垃圾的人，逐漸覺得還真有那麽點憨態可掬。

　首先在歪七扭八的五官中可以隱約看出陳盞的神態，其次一般樣式的護身符太過平常，年輕人誰還沒幾分用非主流吸引他人目光的心思？

　推廣環節平穩結束。

　主持人說了些幽默話作為結尾，囑咐大家有秩序離開。

　有經驗的記者為了搶新聞，方才就已經寫好內容，發給組長審核完畢後立刻帶了九宮圖傳到網上。

　#陳盞見面會 水軍#嗖嗖嗖被帶進熱門前十。

　這年代熱搜比得是戲劇性，情節離奇才能取勝，上次的火腿腸問題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條熱搜引人注意的原因在於太假了。

　因為拍攝問題，陳盞的聲音聽得不是特別清晰，但文章內容大致都聽出，何況是看過《懺悔錄》的人，誰還能不清楚裡面的文字都在記述些什麽。

　媒體定格的視頻片段裡，女孩唇角下抑，鼻尖發紅，雙眼無神唯有淚千行，像是被陳盞的朗讀感動到泣不成聲。

　【答案之上：陳盞給你多少錢，我出雙倍！】

　【hugu：現在就是後悔，沒親自去現場，光是看到這一幕都值當了。】

　【土狗之王：這樣的演技，不進娛樂圈真的可惜了！】

　作為專業水軍，那女孩社交帳號很快就被扒了出來。當然她也沒有刻意隱瞞，反而發了一張哭泣的動圖，瞬間漲粉百萬，無數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網友在底下評論留言，詢問她的感想。

　立場不同，見解不同。

　有些半溫不火的小明星嗅到了不一樣的苗頭，一個都算不上正式的見面會，就可以把一個小水軍捧成十八線網紅。從這女孩的應對方式來看，她後期很大可能是要借此衝入娛樂圈。

　運氣好的話，或許會有導演願意在電影中給出幾秒鍾的特寫鏡頭，讓她演哭戲。

　臨近賀歲檔，喜劇電影需要這樣突如其來的笑點。

　幾個小明星和經紀人一合計，關注了陳盞的微博，順便發私信問了聲好。

　當事人正坐在殷榮瀾車上，逐一回復，也就發了個象征友好的玫瑰花表情，並沒有多余文字贅述。

　不顯熱絡的同時傳遞出一個暗示：未來目標利益一致時，可以展開合作。

　殷榮瀾發動車：“我猜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回復完最後一條私信，陳盞把手機裝回兜裡：“憑借一個鏡頭，就能把人打造成網紅，才能展示出我身上自帶的流量價值。”

　殷榮瀾：“如果現場沒有放輕音樂，或者讓媒體拍到最後，效果會更好。”

　陳盞擺手：“為了不讓聲音那麽清晰，我還特意放了干擾器。”不知不覺間，在和對方交流時，他已經少有保留，坦誠道：“這其中還有一個商機可以發掘。”

　殷榮瀾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一動，不由失笑。陳盞就像是個掘金小能手，哪裡有縫隙，他就會一錘子砸下去。

　陳盞挑眉：“不信？”

　本來想說信，為了讓他產生成就感，話沒說死：“只是覺得有難度。”

　陳盞打了個響指：“打個賭。就賭三天內我不靠護身符就賺到數萬元。”頓了頓：“精確一點，七萬以上。”

　這次殷榮瀾是真的有幾分不確定，錢畢竟不是大風刮來的，陳盞的文章再受歡迎，應該還達不到三天內賺這些的地步。

　“其中也不包含碼字收入。”

　殷榮瀾有了興趣：“賭什麽？”

　陳盞就是隨口一說，被忽然問道後沉默思索了幾秒：“首先，賭錢是違法的。”

　殷榮瀾笑著點頭：“我明白。”

　“護身符要找加工廠，不過我準備在開始銷售的頭兩天，隨機抽一百個訂單送手工成品。”陳盞：“你輸了，就要來幫我做手工。”

　握住方向盤的手有些發緊，殷榮瀾面上掛著溫柔的笑容：“……還是賭錢比較好，小金額的也行。”

　安靜地對視中，在陳盞那副我知道你沒錢的目光凝視下，殷榮瀾率先敗下陣。

　為了感謝今天的‘專車司機’，陳盞又帶他去了熟悉的牛肉面館打卡。

　殷榮瀾注意到他今天沒加辣油，不過和平常一樣，加了很多香菜。

　殷榮瀾不是很喜歡香菜，陳盞恰恰相反，很迷戀這種味道。

　用餐後兩人揮手再見，趕微博熱度沒有徹底散去前，陳盞抓緊時間安排新一輪的工作。

　熬了大半個晚上，中間眯了不到兩個小時，終於成功上傳音頻。

　南極星文學網站旗下包含聽書頻道，陳盞事先和網站溝通過，簽訂了電子合同確認可以播出。因為是要收費，網站拿一部分抽成，在首播條件好的情況下，會有推薦位。

　一切準備就緒，陳盞轉載了微博記者發的見面會九宮圖，並配文：不去現場也可以聽到作者原音，詳情點擊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