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裡時不時就會沉默。

　各自無話可說，陳盞琢磨著那幾個字的深意……是在譴責系統為什麽會說人話不早說，還是暗示可以語言交流的情況下，懷疑自己正在進行一場跨種族的戀愛。

　看清殷榮瀾眼底的陰霾，覺得後者的可能大一些。

　輕輕在對方臉上拍了一下：“看清楚，這裡有四十九個。”

　就算是出軌也范不著找這麽多異類，否則遲早會發展為聚眾鬧事。

　殷榮瀾目光深邃：“這便是你用鐵鏈鎖住它們的原因？”

　“……”陳盞強調：“我和這些東西沒有關系。”

　殷榮瀾用指頭戳了一下，第一個沒站穩，一排圓球跟著倒下：“什麽玩意兒？我記得以前看它們是有五官的。”

　同樣的問題，陳盞很早以前就問過系統，可惜被敷衍過去。

　【系統：宿主可以看成是親密接觸產生的異變。】

　陳盞默默把手摸向一邊的菜刀。

　系統瞬間選擇閉嘴。

　腦海中是清靜了，現實中櫃子裡還在一窩蜂指責殷榮瀾惡人先告狀。

　陳盞介紹道：“這也是生物的一種。”

　殷榮瀾：“會講人話的生物？”

　陳盞：“鸚鵡也會說。”

　殷榮瀾：“可它有智商，而且不低。”

　陳盞淡淡道：“家裡的土狗也有，它甚至會把你的拖鞋藏到很隱蔽的地方。”

　對了，還會裝病博同情。

　殷榮瀾最後目光停留在圓球臉上，那麽大的一張臉，隻長著一張嘴，裡面是數不清的牙齒。

　“大驚小怪。”陳盞十分平靜：“蚯蚓同樣沒眼沒鼻沒耳……綜上所述，它只是動物的一種。”

　除了長相奇怪會說人話有智商外沒什麽特別的。

　殷榮瀾低頭沉思片刻：“我相信你不會騙我，正如我也一樣。”

　如果不是後半句，陳盞會真的信了這句話……畢竟他的表情是如此真摯。

　殷榮瀾似乎是要讓鬧劇到此為止：“櫃子壞了，換個地方放著。”

　陳盞想了幾處，排除掉冰箱和衣櫃，最後打開床板下的儲物櫃，一股腦塞全部塞進去。

　殷榮瀾：“不喂食？”

　陳盞：“它們吃由空氣分泌出的微生物。”

　殷榮瀾笑了，忍不住摸了下他腦袋上翹起的兩根卷毛：“高考生物是怎麽過關的？”

　玩笑話一出口，就感覺原本的呆毛沒壓下去，反而又有幾根豎起。

　意識到不妙，再一低頭，瞧見陳盞眼中帶有不善。

　尚未弄清是哪句話說得不對，就聽他語氣陰森問：“你的語文成績怎麽樣？”

　殷榮瀾：“……還好。”

　說話的同時發現手掌下又有幾根頭髮翹起。

　陳盞微微一笑：“知不知道什麽叫做怒發衝冠？”

　殷榮瀾遲疑片刻放下手，點了點頭……已經親身體會過。

　·

　只有無限接近死亡，才能體會生命的真諦：當殷榮瀾跪著認錯時，用實踐證明了這句話中蘊藏著的真理。

　原本打算蹉跎一天，因為種種事件，陳盞就坐在殷榮瀾對面，面對像雕像一般跪的人，給《男神》一文加更。

　再過不久，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再出一本書，名字都想好了——《夫妻間如何沒有信任地過完一生》。

　膝蓋疼，殷榮瀾試圖再挽救一下：“我有話說。”

　陳盞瞄了他一眼：“遺言？”

　殷榮瀾抿了抿唇，學會閉嘴。

　文更到一半，王城打電話詢問他想不想上綜藝節目，指明是相親節目，讓他當觀察嘉賓。

　陳盞一口拒絕。

　王城：“挺有意思的，坐著拿錢。”

　陳盞：“我自己的家庭紛爭都處理不好。”

　王城一聽八卦來了，瞬間上頭：“吵架了？”

　陳盞和殷榮瀾四目相對：“我們這兒，從來沒有無謂的口舌之爭……你說對麽？”

　殷榮瀾點了點頭。

　最後那句話顯然不是在對他說，猜到另一尊活閻王有在場的可能，王城收起八卦的心思，表示會推掉那個綜藝邀約。

　救了殷榮瀾的是系統。

　陳盞剛剛加更完，就聽系統要單獨聊聊。本就是通過大腦溝通，他的意思是有話就快說，系統偏偏執拗於所謂的儀式感。

　陳盞以小憩一會兒為由準備去臥房，恰在這時，殷榮瀾接到一通電話，表示要去公司一趟。

　陳盞狐疑看他：“借口不錯。”

　殷榮瀾：“這次是真的。”末了又道：“你要信我。”

　陳盞‘呵’了聲，揮揮手，扔過去一件薄外套：“晚上要降溫。”

　殷榮瀾笑了笑，帶上外套出門。

　他不在，系統直接蹦躂出來：“我智商破七十了！”

　言下之意，要造反，要做王。

　陳盞淡淡說了聲‘恭喜’，把前些天殷榮瀾在慈善晚會上高價拍的紅酒開瓶，倒了一小杯：“不是有話要說？”

　系統垂涎地盯著紅色液體：“給我也來一杯。”

　陳盞看它一眼，找到個特別小的杯子，倒滿。

　雙雙坐在靠近院子的門檻上，陳盞雙手撐著地，仰著頭感受清風吹拂。

　手腳太短，拿不了杯子，系統直接把臉撲進去嘬了口，其實對它而言味道略淡了，但還是滿足地吧唧一下嘴巴：“爽！”

　陳盞一直在等它開口說正事。

　系統：“我挑撥了幾個刺頭先造反，把局勢弄亂。”

　陳盞挑眉……都會找炮灰了。

　“我能為你做什麽？”敷衍著問了一句。

　系統：“洗白值預算不夠的情況下，勻點。”

　陳盞端起酒杯喝了口，突然把它提溜起來：“離間反叛，你就絲毫不顧同僚之情？”

　圓球在半空中蹬了兩下腿，直到被放在地上才重新開口：“天天都有反的，我又不是個例。”

　“……”

　陳盞放棄打聽它究竟處在一個何等混亂的體系中，相當現實表示可以當讚助商：“成功後有什麽好處？”

　系統迫不及待：“給宿主自由。”

　陳盞似笑非笑：“你，給我自由？”

　自始至終好像是每個系統都在努力逃離自己。

　系統改變措辭：“幫宿主高考作弊？”

　陳盞皮笑肉不笑道：“莫不是忘了我來這個世界，老了好幾歲？”

　何況原身早有文憑。

　系統沒辦法，問他究竟想要什麽？

　“自由姑且算是其中之一，”陳盞想了想：“帶走這個世界所有滯留者的系統，再給他們一次選擇回原世界或者留下的機會。”

　他可不希望再有滯留者為了洗白值算計自己。

　系統答應的乾脆利落：“可！”

　順便表明要把被囚禁的幾個系統帶出去篩選，留下有用的。

　陳盞沒意見，從床下面連同鎖鏈一並撈了出來。

　系統問他要不要去觀戰。

　陳盞想起上章作話裡表示今天《男神》要三更，還差一更，自我鬥爭了兩秒，掛上自以為幽默的請假條：外出渡劫，更新延至明日。

　看戲的心情隻佔了三分，剩下的七分是擔心系統出門被人注意到。

　好在殷榮瀾今天去公司沒開車，倒是方便了他。

　因為上次的失憶事件，陳盞這次做足了準備，先後去商場和建材市場買了些吃的和用的。車子一路開往郊區，沿路景色愈發荒蕪，到最後只能看到孤零零的電線杆。附近唯一的建築是一棟早就不用的廠房，陳盞便坐在這地方觀戰。

　系統之前就提到過，規則限制，出手不能太過。即便各自隻用了一部分力氣，天馬行空的亂鬥看得也挺嚇人。

　它還算聰明，每次隻放出五個，選取最優秀的當小弟，剩下的還是儲備糧。

　陳盞靠在破舊的柱子上吃零食，手機不停震動。全都是來自天氣預報，一會兒大風預警，一會兒暴雨預警。

　不知道過了多久，呼呼的大風從身上掃過，海選總算宣告一段落。

　陳盞起身活動了一下發麻的腿，把吃過的垃圾袋撿起來，準備離開。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以為是天氣預報，準備無視時發現震動是連續的。再一看……薑穎的電話。

　陳盞接通：“恭喜。”

　薑穎：“我這段時間的工作推掉不少，在家休養。”

　陳盞‘哦’了聲，為了養胎這很正常。

　“然後就看到了你渡劫的熱搜。”

　陳盞想到出門前開得玩笑，再抬頭看了看昏暗的天空，表情變幻莫測。

　“巧合罷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種事情也能上熱搜……果然是周末，大家都很無聊麽？

　薑穎：“有人拍到了你一小時前買避雷針的照片。”

　“……”

　薑穎：“好像還買了不止一個。”

　陳盞眼皮一跳，前車之鑒，這不是被雷劈怕了，他可不想再因為觀戰失憶一次。

　這地方網不好，試了好幾次才有信號，看完熱搜裡的評論，整個人頓時都不太好。

　薑穎今天耐心格外足，一直都沒掛斷電話。

　她算是陳盞接觸過迄今為止沒有異常的高智商人士，無緣無故打來電話的可能性不大，陳盞主動問：“有事找我？”

　大概是真的在家養胎無聊，薑穎難得多說了句話：“猜猜。”

　陳盞：“讓我做孩子乾爹？”

　沉默片刻。薑穎：“你……”

　陳盞知道是被殷榮瀾和林池昂影響了，或許再過不久他也能像吳先生分裂出個人格：“我開個玩笑。”

　薑穎：“是為了一檔節目。”

　陳盞：“相親節目？”

　薑穎：“……”

　陳盞：“……別誤會，我才讓王城推了一檔這種節目。”

　薑穎歎道：“避雷針還是隨身帶著吧。”

　這可能是真的被劈壞了腦子。

　作者有話要說： 陳盞：早知道度蜜月的地方就該選在精神病院，你我一起去‘療養。’

　殷榮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