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符號是偉大的發明之一，同一個表情可以解讀出各種不同含義。

　陳盞自收到一個染血小刀的表情後，開始琢磨深意。

　殷榮瀾回來時看到的便是他對著手機屏幕陷入深思的場景。

　“在想什麽？”外衣都未來得及換，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確定不是身體上的不適。

　陳盞把吳先生的表情符號呈現在殷榮瀾面前：“何意？”

　罪魁禍首或多或少能讀懂些：“或許是威脅。”

　陳盞不大明白，如此幼稚，不像是吳先生的手筆。

　殷榮瀾在他旁邊坐下：“網上說的帶球跑，我都看見了。”不等陳盞接話，又道：“一孕傻三年，你就當他傻了。”

　“……”

　話說到這份上，陳盞也沒再那麽上心，反而提及最近胖了幾斤的不幸。

　殷榮瀾掃了他一眼……身材勻稱，其實看不大出來，臉微微圓潤一些，反倒顯出些稚氣：“不是什麽大事。”

　陳盞站立在鏡前：“胖了不打緊，可以讓骨頭和肉變得更精貴。”

　殷榮瀾試著翻譯一下，不過是表明要提高身價，不知為何要說的如此恐怖。

　透過鏡子瞄著後方的人，陳盞用眼神傳遞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理念。

　殷榮瀾以為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一個勤奮碼字的瘋狂青年，誰知他卻是直接合上電腦，走到隔壁房間開始打電話。

　通話時間很長，一碗面吃完又切了個果盤，陳盞都沒出來。

　打開電視，殷榮瀾的目光卻不時流連在牆上掛著的鍾表指針，足足有半個小時，陳盞才拿著手機慢悠悠走出房間，腦袋和肩膀夾著個小本子，靠在牆上費力地邊聽電話邊做速記，不時喃喃一句‘原來如此。’

　待到掛斷電話，殷榮瀾視線探過來，狀似不經意道：“新交了朋友？”

　陳盞搖頭，強調：“共同的‘朋友’。”

　‘林池昂’三個字不由自主便在腦海中浮現，殷榮瀾眉頭輕皺：“他佔據了我們生活中過多的時間。”

　陳盞：“具體點。”

　“你提及林池昂的次數很多。”

　陳盞想了想：“我同樣是他們兩口子繞不過去的話題，你不吃虧。”

　“……”

　殷榮瀾沉默幾秒，不解他是如何得出這個等式。

　方才陳盞通話的人確實是林池昂，認真詢問假使世界無律法，他會怎樣對付自己。

　林池昂果真沒令人失望，張口就來，陸陸續續說了十多種刺激的方法。

　字裡行間猶如散去一股鬱氣，說到最後，語氣越來越放松，像是天空中漂浮的氣球。

　陳盞又打給了譚常鳴和張成功等人，他們提供的方案雖然沒林池昂來得縝密，勝在有畫面感。

　夜晚，殷榮瀾開著小夜燈看書，戀人在另一邊羅列整理。他實在沒忍住好奇心，偏過腦袋靠過去，當看清筆記本上‘殺死陳盞的六十六種方法’後，面色微變。

　“生死一事，開不得玩笑。”難得相處過程中，說話的語氣略帶嚴肅。

　陳盞：“並非玩笑，而是開發遊戲。”

　尚不等他發表意見，自顧自安排道：“現代社會最不缺的就是壓力，如何減壓至關重要。”

　殷榮瀾隱隱開始頭疼，卻不得不合上書，耐著性子聽下去。

　陳盞：“你覺得會有人討厭我麽？”

　殷榮瀾遲疑一瞬：“也許。”

　“說實話。”

　“……數不勝數。”

　陳盞點點頭：“為了釋放壓力，很多人開始報復社會做出不可挽回之事，所以我準備打造一款減壓遊戲。”

　盯著小本子上羅列的數十條方案，頗有些自傲：“只要玩家購買道具，就能在遊戲中盡情折磨擊殺我的擬態形象。”

　殷榮瀾沉默幾秒，下床去家用醫藥箱中翻出溫度計……白天用手測的可能不大準，看樣子是真病了。

　陳盞拒絕測溫，表示這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成果：“去年推出的那款遊戲下載量越來越少，帶來不了多大收益。”

　而他本身就有做遊戲的經驗和固定的合作對象，一旦開展事半功倍。

　殷榮瀾歎了聲道：“所以你向往日素有仇怨的人征集想法。”

　陳盞眯著眼笑了笑：“只是做個調查問卷。”

　象征性地問問那些人有多恨自己，會不會厭惡到想親自動手，如果可以要采取何種方案。

　殷榮瀾眼光毒辣，直指核心：“借鑒別人的創意，完善遊戲。等到遊戲推出，它的第一批玩家說不準還是這些人。”

　富家子弟本身就不缺錢，能夠在遊戲中‘一展抱負’，何樂不為？

　陳盞很是認真道：“他們實現了二次元殺我的快樂，而我得到了金錢，豈不是兩全其美？”

　話音落下，有那麽幾分鍾，彼此的呼吸像是停滯一般，臥房內靜的針落可聞。

　半晌，殷榮瀾余光仔細觀察著陳盞的微表情，確定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某種真摯的情感，不由歎道：“你如果早幾年出來做生意，興許就沒我什麽事了。”

　行動力一詞像是為陳盞量身定做。

　翌日醒來第一件事便是聯系從前有過合作的遊戲設計師。他要求畫面精良，尤其是音效和特效部分。但畫面不能過於血腥殘暴，容易被禁。

　今時不同往日，陳盞能給出的價格也翻了數倍。

　拿到足夠滿意的價錢，那邊承諾月底前就會給出初步設計。設計師倒也是盡職盡責，先用四天時間做出一個宣傳片，方便提前打廣告。

　宣傳片裡，陳盞的擬態形象小人以各種滑稽的方法死去，搞笑之余……看得人莫名解氣。

　當他把視頻放到微博後，絕大多數網友的萌點都有相似性。

　“看了三遍，莫名覺得很爽。”

　“不瞞各位，感覺心靈得到了淨化！”

　“是粉絲。沉迷顏值，爽也是真的爽！”

　……

　專心搞事業的這段時間，無論是執法者還是吳先生，出現在腦海中的次數屈指可數。陳盞仿佛回到從前的日子，沒有不可預估的外在力量，用奮鬥實現人生目標。

　事與願違，這天他約了遊戲設計師在咖啡館檢驗成品，試玩一遍後對畫風相當滿意。

　趨近於呆萌的驚悚風，就像是無臉男，乍一看有些恐怖，久了還能品出溫暖。

　設計師：“有什麽意見，可以隨時提。”

　陳盞神情肅穆：“最後被一槍爆頭的畫面，可以讓他合上眼麽？”

　死不瞑目的場景看得令人心酸。

　設計師反問：“都爆頭了，怎麽合眼？”

　陳盞抿抿唇，喝了口果汁：“也對。”

　抬眼間突然看到隔壁桌的人，雙方隔著一個走廊，吳先生不知盯了他多久。

　一樣的雙眸，卻是如塵封的古井毫無波動，陳盞不禁蹙起眉頭，對方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麽不為人知的變化。

　吳先生沒主動搭話，吃完盤中的點心從容離開。

　陳盞收回目光：“有想法我再聯系你。”

　設計師點了點頭提著筆記本離開。

　陳盞：“去跟著他。”

　【系統：設計師還是滯留者？】

　陳盞無奈：“自然是後者。”

　系統去得快，回來的也快。

　結個帳的功夫，它便再次現身，帶來一個不算太好的消息：“滯留者的系統蘇醒了。”

　陳盞掃完碼，不知道是因為帳單貴皺眉還是適才的消息：“他人在哪？”

　【系統：公園噴池邊喂鴿子。】

　森林公園離這裡不過就是過條馬路。這個時間段裡面的人不少，陳盞壓低帽簷，步履匆匆往前走。

　噴泉邊都是一群小孩子追逐嬉戲，四下環顧，瞧見遠處的長椅上有人正安靜坐著。從身形上看，應該就是他要見的人。

　今晚的余暉紅的格外熱烈，陳盞在另一邊坐下，雙方像是互不干擾的守護石像，屹立在兩邊。

　陳盞主動打破這份寂靜，有意試探道：“與魔共舞的答案，想出來了麽？”

　吳先生雙眼中的光芒隱約發生變化，片刻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開口：“那不過是你用來誆騙我的陷阱。”說完偏過頭道：“你的記憶，想必早就恢復了。”

　費了不小的心力才拉低對方的智商，眼見恢復正常水平，陳盞琢磨著是不是兌換了提升智力的特效藥。

　吳先生不理會這份猜想：“強行降智再進行反殺，這種手段很好用。”停頓了一下忽而笑著道：“不過想要化解卻也不是難事。”

　周身的氣質和以往很大的不同，甚至比陳盞初見他時更加冷靜。

　“看那裡。”吳先生含笑地望著遠處的一對父母，大人在教訓不聽話的小男孩：“多大了，你弟弟都比你懂事！”

　看完這一小段‘家庭單元劇’，才再度緩緩開口：“我在網上看到一種有趣的說法，生二胎的意義在哪裡……大號練廢了重新練小號。”

　陳盞呵了一聲，挑眉道：“你想要生個孩子，把仇恨延續到下一代？”

　不等回話，自言自語道：“倒是可行，我不會有後代。所以他成年時，我老了，智力衰退可以被吊打。”

　聞言吳先生的面色終於有了變化，可惜這股慍怒未曾升華，忽然又降到冰點。並且是在陳盞略帶驚訝的眼神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平靜。

　幾個呼吸的功夫，陳盞破天荒地露出無法掩飾的愕然：“你該不會是……”

　吳先生微微一笑：“在系統的幫助下，我成功開發了七種人格。”

　說話間仿佛萬事盡在掌控：“你盡管降智，一個人格毀了，讓下一個出戰就行。”

　“……”

　這是有多大的仇恨才會如此？！

　【系統：……當初我的那些同僚們要是能有這份機靈，也不會被宿主逼得退休的退休，轉業的轉業……嘖嘖。】

　作者有話要說： 陳盞：多大仇？多大恨！

　吳先生：我本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