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看見凌逞低著頭不敢說話,長出一口氣, 心裡暗爽, 還要吹胡子瞪眼:“沒吃早飯麽不是?怎麽不吃?”
凌逞難得有些驚恐, 在他印象裡, 陽爸還是一個安安靜靜滿身書卷氣帶著圓框眼鏡的知性老教授, 現在怎麽……
“啊呀孩子他爸, 怎麽把這個拿出來了!”陽媽從房間裡出來了,手上捧著一本厚相冊, 看到桌子上的炸蠶蛹, 捂住嘴叫道。
凌逞終於松了口氣,悄悄往後挪了挪屁股。
“這個可不是你之前一直藏著掖著不舍得吃,說要省著的嗎?”陽媽瞪他一眼, 又熱熱情情的撲過來,把凌逞又拉回去:“小凌啊, 這個是你叔家鄉特產, 他自己都舍不得吃,難得拿出來一次, 來,你可要多吃點!”
凌逞面如死灰:“阿姨……”
林海陽跟在後面, 遲鈍的腦瓜子轉了兩下,道:“媽,凌哥可能吃不慣。”
“啊,這樣嗎……”陽媽酷似林海陽的小狗眼低下來,有點失落:“那真是可惜了……”
“不, 完全沒有。”凌逞表情堅毅,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拎了筷子就往嘴裡夾,硬生生吞下去,差點沒噎著:“挺好吃的……”
陽媽終於高興起來:“好吃就多吃點!來,阿姨給你夾——”
返回基地的時候,林海陽坐在椅子上,看著旁邊依然一臉菜色的凌逞,有些擔憂:“凌哥,你怎麽了?”
“我沒事。”凌逞吞咽了一下,那種詭異的感覺又湧上來了,陽媽很熱情,使勁往他嘴裡塞,他又沒法拒絕,全咽下去了,陽爸不知道怎麽的,臉色更臭了一分,看著空蕩蕩光溜溜的碗,午飯都沒吃下去。
所幸吃完飯,陽媽又攤開那本厚厚的相冊,裡面裝滿了林海陽從出生開始的成長照片,凌逞看著裡面的白嫩小孩漸漸抽條,變成一個挺拔的男人,不由得有些感慨:“你變化真大……”
“是啊!”林海陽想起來自己的童年,笑了:“我剛出生的時候,足足十斤呢!爸說,我的頭比隔壁同時出生的女孩子屁股還大——”
“……我不是說這個。”凌逞看見他的笑臉,搖了搖頭:“睡覺。”
兩人坐飛機回到基地,處理完事情,全身心投入到拍攝中去,日子像被掐了嗓子的雞似的跑的飛快,一轉眼,就快殺青了,再過兩周,就過年啦。
林海陽為了拍《縱橫》,前後將近半年,身上小傷不斷,所幸沒有什麽大傷,武術指導也閑的在旁邊摳腳摳了半年,每每拿到工資時內心都有一些愧疚。
在相處的這半年中,陳星星對於林海陽的印象實在是好的不能再好,現在的演藝圈,小鮮肉玻璃人兒實在是太多了,吃不了苦,一點小傷就嗷嗷叫,不像林海陽,他拍了這麽多部電影,這是他見過最受得住摩擦的厚實演員了!
凌逞也憑借他同樣厚實的臉皮,足足在劇組裡待了將近三個多月,最後實在因為工作需要只能回程,回去的時候臉還是陰著的。
林海陽走出飛機艙門,看到藍湛湛的天空和熟悉的人群時,終於感到了一種放松感:“姬哥!”
經紀人灰頭土臉的從旁邊鑽出來,站在旁邊,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幹什麽?”
“我好開心!”林海陽在原地恨不得轉圈圈。
經紀人看著他,扯了扯嘴角,一把拉住他袖子:“趕緊走,口罩帽子帶上,預約好了,我們去醫院。”
林海陽被他拉著走,身上捂的嚴嚴實實,問:“去醫院幹什麽?”
“做個體檢。”經紀人冷酷無情,告訴他:“不許吃東西,不許上廁所,憋著,你早就該去了。”
林海陽乖乖的:“好哦。”
經紀人帶著林海陽鬼鬼祟祟的走出偏門,走到本該停著他們公司專車的地方,敲敲黑車的窗戶,車窗降下來,露出來的是凌逞的臉:“回來了?”
經紀人像踩了屎一樣蹦起來:“你幹什麽??你怎麽又來——放過孩子!!”
“小聲點,”凌逞丟下一句話,看都不看他,微微翹著嘴角,經紀人聯系公司完一轉頭,自家孩子已經被騙進車裡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帶他去哪裡?預訂好了要去體檢的!!林海陽,你下來!!”
林海陽被他一吼,乖乖下車來了,凌逞眉毛皺了皺:“沒事,坐上來,我帶你們去。”
“我們公司再窮,也不至於連輛車都派不過來的,”經紀人不想讓林海陽上去,陰陽怪氣完,接到個電話,說是專車堵在路上動不了了,一個小時挪一厘米那種:“……”
凌逞很大度,讓他也一起上來了,經紀人縮在後座的角落裡,咬手絹。
公司預約的醫院是個挺高檔的地方,樓很高,玻璃很大塊,路也很難認,經紀人還是個路癡,林海陽跟著他在彎彎曲曲的各種樓裡走了二十分鍾,還是沒找到體檢的地:“姬哥,沒事的,你別緊張。”
“我緊張什麽,我緊張?”經紀人臉有點發紅,看著地圖:“明明就是在這的啊……”
凌逞冷著臉把地圖接過來,看了眼,帶著兩人繞了一段路,就看到了體檢中心這四個大字,他轉過頭,輕輕瞥了經紀人一眼。
經紀人:“你什麽意思?喂,你什麽意思??”
凌逞不理他,拉著林海陽就進了樓,這裡的人雖然比一般醫院要少的多,但還是有的,經紀人負責去弄一些雜七雜八的手續,凌逞準備去旁邊交錢,也順便一起體檢了。
他把林海陽拽過來,囑咐:“我去前台,你先去抽血,在右邊的第二個房間,出來不要亂跑……”
林海陽連連點頭,還是忍不住說:“凌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和小孩子當然不一樣,”凌逞面癱著摸了摸他的卷毛:“小孩子都比你省心的多。”
林海陽沉默的看著凌逞的背影:“……真的嗎?”
不管了,先去抽血,他拿著單子,透明的玻璃對面坐著個戴口罩的護士姐姐,表情很冷淡:“坐下,脫衣服,挽袖子,手伸出來。”
林海陽哼哧哼哧把四層衣服脫了,艱難的把袖子挽上來,伸出去,護士姐姐捆上一個橡皮圈,技術很純熟,幾秒就把針頭拔了出來,遞上棉簽:“按著不要動。”
這個時候林海陽突然聽見經紀人在外面喊他的名字,連忙站起來,把棉簽按上手臂,拿了單子就往外走:“來啦!”
經紀人站在不遠的走廊那兒,看到他過來,臉上的表情突然變了:“海陽你……”
林海陽低頭一看,剛剛自己根本沒按對地方,血從針孔裡噗啦噗啦淌出來,從手臂上緩緩滴下去,左手也染滿了血,一路上滴滴答答,地面上滴了一串血跡,場面看上去異常嚇人,他連忙用棉簽堵住,可勁往下按,還沒過兩秒,就被人拉住了:“別動!”
是凌逞,他剛剛辦完手續,離這裡不過幾步路距離,遠遠的就看見林海陽撲過去,手上全是血,差點把他嚇一跳:“這麽不小心!”
林海陽被他拉著手臂,朝對面傻眼的經紀人揮了揮手,進了旁邊的一個小房間,凌逞啪的把門關上了,還上了鎖,口罩拽掉:“坐下,我幫你處理一下。”
林海陽覺得沒必要:“就一個針孔……”
“就抽個血你都能按錯地方,你還有什麽事乾不出來?”凌逞難得多說了幾句,把他按在沙發上,自己蹲了下來:“手伸過來,等不流血了我把你手臂弄乾淨。”
林海陽坐在沙發上不動了,手臂被人輕輕拽著,用棉簽輕柔的往下按,過了一會兒,凌逞拿起來看看,血止住了,就用清水沾濕棉簽頭,把林海陽右手上凝固的血跡擦拭掉:“都淤青了。”
林海陽撓撓頭:“謝謝凌哥!過幾個小時就好了……”
凌逞沒有說話,他單膝跪著,垂著眼簾專注的擦拭著林海陽手上的血跡,動作輕柔。
狹小空間裡的氣氛逐漸奇異起來,林海陽微微低著頭,從他這個角度看下去,凌逞高挺的鼻梁、俊秀的眉毛、抿直的嘴唇,一清二楚,賞心悅目。
他突然有些驚奇的看著兩扇長長的濃黑睫毛:凌逞臉頰輪廓凌厲,劍眸星目,讓人很少去注意他的睫毛,弱化了存在感——他的睫毛很長很卷,還很濃密,隨著他的動作呼扇著,林海陽屏住了呼吸。
他悄悄伸出左手,一根一根點著,輕輕撥過去,開始數凌逞的睫毛:“一、二、三、四……”
凌逞悶悶的聲音從下面傳過來,睫毛扇了兩下,有些不自在:“做什麽?”
“數你的睫毛有多少根!”林海陽被他打斷了思路,撓著腦袋,又重新開始,用手指頭一根根點過去:“一、二、三……”
凌逞沒再說話了,無言的動作著,只有不斷顫抖的睫毛透露了他激烈的心緒,他很緊張。
林海陽終於數完了,心滿意足的收回手:“凌哥,你睫毛好多啊!”
凌逞不自覺的呼扇著他的長睫毛,想抬眼,卻又沒有抬,只是低低的問:“海陽,這種事……以後不要對別的人做。”
林海陽不明所以,道:“數睫毛嗎?不會的,就算有,哪有人像你一樣坐著給我數呀……”
凌逞微微抬眼,很莊重道:“這是一個很親密的動作,所以,”他抓住林海陽的手,靠近:“最好隻對我做,知道嗎?”
林海陽屏住呼吸,看著他湊近的臉,心跳亂了一拍,讓他忍不住專注的觀察著這張充滿男性魅力的臉,終於,他脫口而出:“凌哥……你為什麽隻張開左眼,不張開右眼呢?”
“你先回答我,”凌逞額角抽搐一下,維持著睜開一隻眼的動作:“你答應嗎?”
“我答應,”林海陽十分好奇,追問:“所以為什麽你……”
凌逞閉上眼睛,實在不想破壞此時的氛圍,可是實在是太難受了,他快忍不住了:
“你把我睫毛黏住了……現在睜不開。”
作者有話要說: 覺得可能會問我為什麽會被黏上,先說一下,海陽陽的左手是沾著血的【……怎麽莫名暗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