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的時間像是只有幾秒, 又像是有幾個世紀一般漫長。主持人在催了, 季侑言以為是自己在飛機上誤解了景琇的沉默,失落地準備收回手, 景琇突然抬手覆在了她的掌心之上。
肌膚相觸的那一刻, 季侑言覺得自己的心猛烈地顫了一下,像是有一萬隻蝴蝶飛了出來。她抬眸注視景琇,景琇已經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側對著她了。
季侑言轉了手掌的方向,動了動五指, 試探性地扣在景琇細膩的指縫之間。
景琇沒有阻止的意思。
季侑言心花怒放, 生怕景琇反悔一般,快速地滑過景琇的指縫, 順利達成了和景琇十指交扣的心願。她感受著兩手緊密交握著的溫暖,眸中是熠熠的星光。
景琇手指微繃,沒有貼上季侑言的手背。她故作冷淡提醒季侑言道:“可以走了嗎?”
季侑言唇角要翹到耳後了,走近景琇一步,答應她道:“可以了。”見場務還沒有回過來尋找, 她貼近了景琇的耳朵,壓著聲音低柔道:“這次, 我不會再放開了。”
景琇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
季侑言低頭細心地整理自己和景琇禮服的下擺,景琇一直懸空著的手指,終於緩緩地貼合在了季侑言的手背之上。
兩人牽著手一起走出通道,走進了百萬觀眾的視線。
主持人熱場打趣道:“兩位可以直接步入我們紅毯的中間,兩位今天一起攜手走紅毯,我想想, 上次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還記得嗎 ?”
景琇面對著台下狂按快門的攝像頭得體地微笑,自若道:“我數學不太好,有點數不過來,但覺得也沒有很久,感覺就像在昨天吧。”
季侑言站在她身旁,配合著下台的機位轉動著臉的朝向,落落大方地調侃道:“我數學好,我記得我是挺多年都不敢和我們景老師同台了。”
“怎麽說?”主持人好奇道。
季侑言俏皮道:“景老師太漂亮了,我怕我站在她身邊立刻就黯然失色了啊。”圈子裡常說,花不見花,多少也是有這個道理的。畢竟,同框不可怕,誰醜誰尷尬。
主持人笑出了聲,連忙道:“侑言你太謙虛了,景老師是很漂亮,你也絕對不失色好嗎?各有千秋各有千秋。”她cue景琇道:“景老師你說呢?”
景琇眼神軟了軟,輕輕答應道:“季老師比我漂亮。”
她是由衷的。
季侑言今日的晚禮服是一席漸變星空藍的吊帶連衣裙,薄紗輕盈靈動,其上瑩亮點點如星,整條連衣裙是夢幻星空般的唯美,飄逸中又帶著神秘感。季侑言高挑纖瘦,腰肢不盈一握,一字鎖骨筆直性感,把這一條出彩卻極挑身材、氣質的長裙完美地撐起來了——優雅清新。而她大波浪的秀發上別致搭著的黑色貝雷帽,在秀氣中又為她添了幾分搶眼的帥氣。
這次可說得比在剛剛通道中說的要真心多了。季侑言摩挲了一下景琇的大拇指,心滿意足。
“兩位可都太謙虛了。”場務提醒後面的人要進場了,主持人抓緊時間最後問道:“印象中景老師幾乎每年都會來參加慈善之夜,為愛心助力。這次景老師有什麽特別的助力或想法嗎?”
景琇內斂地彎了彎唇,隨和道:“這次帶來了我的拙作,是一幅畫,會在競拍環節參與拍賣的。”
兩人一起下了紅毯,往內場走去,景琇動了動手指,季侑言才依依不舍地松開手。她好奇地問景琇:“我之前都沒有聽說你有參與這個環節,好可惜,都沒來得及先瞻仰一下。”
景琇波瀾不興地回答她道:“沒什麽好看的,是我在法國時畫的《春野》。”
季侑言的腳步微頓,詫異道:“那不是你最滿意的作品嗎?”景琇的繪畫基礎在業余愛好者中可以算是翹楚了,這幅《春野》,是她們一起在法國莊園度假時,她看著景琇一筆一筆塗畫而成的。落地窗外春意無邊、畫架之下春色撩人。這幅畫可以算是她們曾經美好時光的見證之一了。
景琇卻是無動於衷,她說:“是我最滿意的作品,所以,才拿出來競拍。”她瞥見季侑言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沉默了幾秒,補充道:“行善重在心,這是我的心意。”
季侑言抿了抿唇,勉強地應了聲:“嗯,我知道了。”
景琇想,季侑言不知道。不知道這是她和季侑言一起的心意。
進入到內場,場內已經稀稀落落地坐了一些人了。助理都站在外場工作人員區域等候,經紀人在晚會直播還沒有開始之前可以在場內走動應酬,晚會開始後,魏頤真和蔣淳這樣是有邀請函的、圈內比較知名的經紀人才擁有坐席。
看見景琇和季侑言,魏頤真和蔣淳都迎了過來。景琇和季侑言認了一下自己的座位,就跟著各自的經紀人前去和各個相熟的、應該熟的人打招呼了。
陶行若今天居然也出席了,季侑言跟著魏頤走了一圈後才來到陶行若的面前。陶行若今日著一身裁剪流暢、線條修身的極簡黑色長裙,長直發被靜心地挽起,露出了雪白修長的脖頸和振翅欲飛的鎖骨。兩隻耳朵,一耳墜金色長流蘇耳線,一耳是利落的鑽石耳釘,幹練又優雅,養眼程度不輸在場的女星。
“陶總今天又刷新了我對她美女總裁這個稱號的美麗認知了。”魏頤真揶揄道。
“也刷新了我的。”季侑言高腳杯和陶行若手中捏著的酒杯輕碰了一下,笑著附和道。
陶行若抿了口酒,幽默道:“今天的酒看來是加了蜜的了。”
她看了季侑言一眼,不輕不重道:“聽頤真說,你最近做了不少出人意料的事啊。”
季侑言尷尬,驚疑地看魏頤真。這家夥還打小報告?!
所幸,陶行若並不是想要追究的樣子,反而淡淡鼓勵她道:“有想法也是好的。既然要爭取,就好好爭取吧。”
這指的是那一件事?季侑言試探性地問陶行若:“陶總你是指電影還是……?”
陶行若微微彎唇,反問她:“除了電影還有什麽?”
季侑言把疑惑咽了下去,否認道:“沒什麽。”
舞台在最後確認燈光,大燈亮起又滅下,季侑言遙遙望了一眼,心一橫,問陶行若道:“陶總,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陶行若隨和道:“你說說看。”
季侑言舔了舔唇,把請求告訴給陶行若了。
陶行若似笑非笑回她道:“這樣啊,那我看看吧。”
季侑言權當她是答應了。她回到主辦方安排給她的座位上,發現景琇還沒有回來。這一桌空空蕩蕩的,有的是還沒入場,有的則是還沒有回來。
演藝界的座位安排在最前方最容易入鏡的位置,文藝界與商業界排在中後方。現在前方的座位空了一大片,後方倒是熙熙攘攘熱鬧極了。
季侑言側了身子向後方搜尋景琇的身影,一眼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景琇白的仿佛會發光的身影。景琇和蔣淳並肩站著,在她的對面,站著的是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和一個略微發福的中年男人。
季侑言心狠狠一顫,心緒大亂。
她認得那個男人,是景琇上一世攜手步入殿堂的所謂商業精英,宋文彥……
距離太遠了,她只能隱約看到蔣淳在與宋文彥交談,景琇站得比蔣淳靠後一點,幾乎沒有說話,有些疏離的模樣。
突然,景琇動了動身子,像是要轉過來的樣子,季侑言莫名慌張地轉回身子。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手不小心碰到了桌上放好的高腳杯。高腳杯一歪,眼見酒就要灑出來了,有人伸手穩穩地扶正了酒杯。
季侑言松了一口氣,抬頭看向手的主人想表示感謝,結果一看,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居然是汪珺嬋。
汪珺嬋像是不在意她的冷臉,兀自在她身邊拉了椅子坐下,順著季侑言剛剛的視線遙望了景琇一眼,嘲諷道:“看得這樣緊嗎?”
季侑言托腮淡漠道:“汪姐今天好興致啊,來找我敘舊。”
汪珺嬋有把柄在季侑言手中,不敢真拿季侑言怎麽樣。但她就是心中不快,想找季侑言晦氣,讓她也不痛快。
她瞅著季侑言淡定的樣子,繼續激她道:“我起初還琢磨不來,你怎麽忽然就轉性了,原來,是又找回了底氣啊。”環境嘈雜,怕有心人聽見,她貼近了季侑言的耳朵,一副親密的樣子,涼涼道:“是得看緊點,畢竟這樣的你伺候起來倒也享受。”
如果是從前的季侑言,聽到這樣不尊重的話可能就炸了。可現在她只是抬抬眼皮掃汪珺嬋一眼,勾唇輕笑,不以為恥反為榮道:“汪姐羨慕嗎?”
她貼近汪珺嬋的耳朵,回敬她道:“汪姐徐娘半老,這樣的你可能找不到了,次一點的也不是沒有機會哦。”
“你!”汪珺嬋推開季侑言,氣得臉色鐵青。她沒料到季侑言真是性情大變了,從前悶葫蘆一個,現在居然這樣伶牙俐齒。
季侑言抿了口紅酒,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汪姐好久不見。”景琇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後方走回來了。她在季侑言身旁落座,淡淡問候汪珺嬋。
汪珺嬋立時收斂了戾色,擠出了笑與景琇寒暄道:“是好久不見了啊。景小姐風采比起前兩年真是更動人了。”
景琇禮貌道:“汪姐過獎了。我打擾汪姐和季老師敘舊了嗎?”
汪珺嬋起身告辭道:“沒有的事,我就是來和小言打個招呼。那我去後面和熟人聊幾句,先失陪了。”
景琇頷首。
汪珺嬋離開後,季侑言幾次想開口問景琇關於宋文彥的事。可是話在心口繞了又繞,卻想不出怎麽問更合適。
這樣的場合,與人應酬不過常事。她怎麽開口問景琇剛剛和你聊天的男人是誰?又有什麽資格問景琇這樣的問題。
猶豫間,這個桌子的其他藝人陸陸續續地都圍坐進來了,季侑言更失去了詢問的機會。
季侑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剛剛看景琇的神情,也不像是和宋文彥很熱絡的樣子。上一世她聽到景琇婚訊時,心如死灰,以為景琇是真的遇上了更好更適合她的人。可後來景琇取消婚禮,不顧一切地趕回來送她趕回來送她最後一程,又讓她覺得,那一場婚禮,也許不是她想的那樣兩情相悅、佳偶天成。
況且,現在的景琇,也並不知道當年的答案。
季侑言定了心。
不論如何,現在是她在景琇身邊。她絕不會再把景琇弄丟了。
作者有話要說:中年男人:琇琇怎麽突然走這麽急?
蔣淳嘴上賠笑:可能前邊有點事吧。
腹誹:護她小嬌妻去了唄。
自認很1的季姐炸毛:誰小嬌妻了?!
蔣淳冷漠:哦,你不是,你小糙妻。
季姐:………………我還是小嬌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