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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裡同風》第21章 四.4
鍾離然帶著顧思源看完了奏折,將一些需要與朝臣共商的奏折挑揀出來,總算是忙完了一天的公務。

 鍾離然一日的行程很滿,操勞完公務之後,還需前往校場練習武藝。天欲晚,風愈滿,鮮豔的晚霞流淌在剔透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動人的光輝。鍾離然將窩在寢殿中的顧思源拖了出來,牽著她行走在漫長的回廊中。

 夕陽的余暉將長廊的中兩人攜手的身影拉長,深深地映在了這金秋時分的宮廊之中。恢弘的宮殿中,並肩相攜的兩人就這麽一遍又一遍地走過長廊,踏遍寒來暑往,春夏秋冬。

 時光飛逝,在顧思源安逸的生活中,鍾離然靠著外來的苞谷,幾經試驗後於燕州灑下了收獲的種子,自此開啟了新的朝代。漸漸地,這個年輕的皇帝坐穩了底下的龍椅,在愈發威嚴的氣勢中拔高了自己的身量,茁壯成長。

 轉眼間,鍾離然度過了自己的十六歲生辰,迎來了燦爛的盛夏。

 又是一年盛夏,殘酷的暑氣在炎熱的楚國大地蔓延,肆意地奪走了一切水潤生機。顧思源穿著單薄輕紗坐在宸宮後院的長廊下,依靠著一旁的冰鑒,懶洋洋地翻著一本雜記。在她的身後,猛烈的陽光將燦爛的夏花蒸騰,扭曲出一種萎靡的色彩。

 寂靜的長廊中,只有夏蟬在沒完沒了地叫著。炎熱的暑氣蒸發掉了人的精力,顧思源歪著身子窩在涼爽的竹椅上看了沒一會書,就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索性無事,她就抱著懷裡書本打起了盹。

 四下的侍女見她睡著了,皆依言坐在了回廊安置的長椅上,小心翼翼地不敢發出丁點聲響。

 忽有腳步聲從回廊盡頭傳來,一聲比一聲清晰。候在四周的侍女齊齊扭頭,看向了來人。

 只見枝繁葉茂相互掩映的長廊中,走出了一個身穿白衫的少女。她一襲繡著青墨之色翠竹的白紗,以銀冠束發,身姿挺拔體態修長,宛若最堅韌的新竹。

 少女有著一張極其柔美的面容,卻因為板著臉看起來很是冰冷,帶著不苟言笑的威嚴。侍女們見她走過來,紛紛行禮:“拜見陛下。”

 來人正是已經年滿十六歲的皇帝,她見侍女行禮,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們噤聲。然後輕輕抬手,讓她們起來,自己則踱步走到了顧思源面前,穩穩站定。

 鍾離然負手,凝視著窩在竹椅中的顧思源,皺著眉頭打量著她的面容。她清澈的目光掃過顧思源的如柳葉般柔和的眉,精致的瓊鼻,和粉□□人的唇瓣,最後下滑,落在了她懷中抱著的那本書上。

 鍾離然長眉微挑,仔細地辨別著顧思源懷裡的這本書,輕聲道:“斜雨微風錄……這又是什麽奇怪的書?”

 她說得很輕,可早就聽到她腳步聲的顧思源卻迷糊地睜開了眼睛。顧思源見她來了,睜開眼小小伸了個懶腰,笑著說道:“陛下今日這麽早就下朝了嗎?”

 鍾離然見她這麽快睜眼,便曉得她肯定沒睡著,當即皺眉不悅道:“顧思源,你既然沒睡著為什麽不起來給朕行禮。”

 顧思源笑笑,伸手一把將她拉過來,坐在了自己身側,辯解道:“我的確是睡著了,只不過陛下一出聲我就醒了。”

 鍾離然看了她一眼,嘀咕道:“狡辯。你怎麽又在這裡看書,為什麽不回寢殿去,著涼了怎麽辦?”

 顧思源隨手將書放在了一旁,與鍾離然解釋道:“此處涼爽,風景也好,我貪這方美景因而不舍得離去。”

 鍾離然才不信她這番鬼話,說道:“你不是能坐決不站,能躺著絕對不挪窩的嗎?可是宮中儲冰不夠了?”

 今年的夏日來得早,也格外的炎熱與漫長。宮中的儲冰消耗很大,加上顧思源心疼宮人給她們多分了些冰,宮中就越發不夠了。

 因此,顧思源就削減了宸宮的份例,將以往四周都是冰鑒的宸宮成為了只有皇帝的書房才是全天涼爽的宸宮。

 只要鍾離然不在宮殿內,顧思源就抬著冰鑒跑出來找個涼爽之地看書。饒是鍾離然不常插手后宮之事,也曉得宮中儲冰到了極限。

 顧思源聽她這麽問,忙說道:“未央宮還是夠用的,除開未央宮的份例,其他各宮省省,也勉強可度過這個夏日。陛下,我們還年輕,熱一熱不妨事。”

 聽她這麽說,鍾離然也不好再說將太一觀的儲冰運到宮中來了。她點點頭,與顧思源說道:“那從今日起,就只在夜晚於宸宮內殿安置冰鑒吧。白日裡,朕就與你一道在此處批改奏折。”

 鍾離然這麽安排下去了,顧思源倒是不好再說些什麽,隻得稱了是。侍女們抬了竹製的涼席出來,鋪在了長廊中冰涼的石板上,又將那一筐筐的奏折挪了過來。兩人一道用了午膳後,就坐在一起看奏折。

 早在初春的時候,大司命測算今年氣候驟變,各地炎熱期增強,西北之地恐有大旱。因此皇帝早早就下了旨,明令各地修繕水渠引水入庫做好蓄水抗旱一事。因此入夏之後炎熱了許久,各地都鮮有因旱致災之事。就算有,工部也會負責下旨調撥各地水庫蓄水支援陷入旱災之地。

 如此一來,這個夏日雖然熱得很是糟心,但在國政上,鍾離然還算是十分順意的。

 但這份順意,在看到今日一份來自宛州的奏章後,消失殆盡了。

 鍾離然看著手頭的這份奏章,看了又看,實在忍不住了就將奏章甩到了顧思源面前,咬牙切齒道:“你看看,你看看!”

 她語氣難得帶了些許憤怒,顧思源略有些詫異地轉眸,看向了鍾離然甩過來的奏章,疑惑道:“這是怎麽了?”她說著,翻開了那份奏章,不由地驚異道:“涼河郡,種苞谷?”

 她說了這六個字,可沒把鍾離然氣壞了,鍾離然指著那份奏章,冷清清道:“你說這涼河郡太守是不是腦子抽了,一個好好的魚米之鄉,愣是全部棄掉了水稻,種上了苞谷。”

 “這苞谷收成幾何,水稻又收成幾何?這不是買櫝還珠嗎?”

 “還說什麽晶瑩如玉,叫做玉米,種了玉米之後更符合涼河郡魚米之鄉的名號。”

 “這就是個豬頭,朕真的要被這豬頭給氣死了!”

 “這般強製讓百姓種植苞谷,讓百姓怎麽看朕,天下人怎麽看朕,朕就是個苞谷皇帝不成!”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鍾離然說了一連串的話,可見是氣得不輕。顧思源連忙安撫她,牽過她的手忙說道:“陛下消消氣,消消氣。”

 她說話慢條斯理,極其輕柔,倒是讓鍾離然火氣散了一半。鍾離然取回那個奏章,一邊憤憤批下了“豬頭”二字,一邊對顧思源說道:“朕也曉得,前兩年為了推廣苞谷在國內種植,大力獎賞了良夏等人,引來了他人效仿。”

 鍾離然十三歲的時候正式親政,輔政大臣一個個自覺退位,她便借勢將良夏提了起來,與前幾年的某些能用進士扔到了燕州瀾州等地,開荒去了。

 那些新近的進士,不過短短三年就改變了燕州貧瘠之地的風貌,逐漸脫貧,鍾離然就好生嘉獎了一番。也因此,國中各地無一人不曉得鍾離然極其稀罕這苞谷之物。有些好奇的百姓,也漸漸在家中種了起來。至此,苞谷在楚國倒也不是什麽稀罕物了。

 苞谷的種植緩解了燕州等地的糧食壓力,這於朝廷來說是件益事。可一旦朝廷官員心術不正,將它當成了邀功之舉,那就大大的不利了。

 鍾離然之所以生氣,一是因為涼河太守枉顧民生,種植苞谷邀功;二是愚笨至極看不到自己的意圖將自己當猴耍;三是一個太守蠢到如此地步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想明白這些,鍾離然憤憤道:“朕得想個辦法,治治這些人。”

 這般輕率之舉,不是將皇帝將猴耍又是什麽!

 顧思源最明白她為何生氣,腦中浮起一計,就與鍾離然說道:“陛下莫氣,這涼河郡太守既然送了十車苞谷入京,那陛下明日就在朝暉殿前擺個攤子煮好苞谷,給未用膳的大臣們食用不就成了。”

 鍾離然看了她一眼,說道:“你說真的?”

 顧思源點點頭,笑著道:“真的。”她言罷,又眨眨眼,與皇帝說道:“等他們吃完了,陛下再罵人。”

 大臣們吃飽有了力氣,約莫能從早站到午時,可夠小皇帝罵好一會了。鍾離然合計了一下,擰眉道:“那朕明天一定要好好罵罵!”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入v了,晚上八點見!三更哦!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我壓力好大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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