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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裡同風》第4章 一.4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顧思源說了不想之後,她總覺得鍾離然的小臉崩得沒有那麽緊了。這一段小插曲過後,兩人不再說話,馬車沿著閃山道,載著她們駛入了太一觀。

 楚人尚巫,信奉東皇,立侍奉東皇為主神的太一教為國教。太一觀乃國教重地,其觀主掌管教中民間俗世,甚少涉政。朝廷中另設有監天司,全部由太一道人組成,以供皇帝驅使。

 監天司設大小司命,大司命是監天司乃至整個國教的領袖,每逢國中有大事未能決算時,便由大司命祭祀東皇叩問神旨。少司命多為大司命首徒,往往作為下一任大司命候選人輔佐大司命處理俗事。

 監天司從上到下,有一套十分嚴格的體系。作為國教領袖的大司命,盡數皆由通巫的鍾離皇室的女子擔任。而其他職位,例如守護東皇的暗衛風伯與河神,充當明衛的雨師,掌管情報的雲中君,監督官吏的湘君與湘夫人等,大多數都是由上一任使者直接教導,傳承下來的。

 監天司冠上名號的道人,皆通五行之術,因而更遵從天道自然。只要君主無大過錯,他們決計不會對君王不利。又因為傳說中楚國的帝王,皆是東皇的化身,所以監天司的大司命等人,私下都將皇帝稱為東君。

 鍾離然雖然不是楚國歷任皇帝中登基最早的皇帝,可她的年紀的確不大,因而守護在她身邊的風伯雨師等人對她格外上心。可今日卻出了紕漏,守在鍾離然身邊的三脈護衛都有些不太好看。

 車駕一入太一觀,便駛向了道觀後院的雲中殿。安置鍾離然的,是提前來到太一觀掃清障礙的風伯。

 風伯是個高大魁梧的漢子,不常出現在人前,此刻卻候在殿門口,親自將鍾離然從馬車上迎下來。他一見到鍾離然額頭上青紫的淤青,連忙躬身道:“是臣無能,讓東君受驚了。”

 鍾離然給了他一個極為寬厚的眼神,說道:“無妨,先給朕處理一下這些傷吧。”

 “諾。”風伯依言,扶著她下了馬車,“太一觀的大夫已經在殿中等候了,東君無須擔心。”

 他正說著,跟在鍾離然身後的顧思源也隨行下了馬。像是早就認識了顧思源一般,風伯恭敬道:“還請顧二先生隨行,一道與陛下入殿。”

 顧思源聞言,看了一眼那個像一座大山般恭敬地候在鍾離然身邊的男人,點點頭,跟上了鍾離然的腳步。

 風伯領著她二人走入了雲中殿的偏殿中,一名身穿青衣道袍的太一觀大夫提著藥箱,匆匆行了一禮。待鍾離然在小榻上坐穩之後,這才上前去給鍾離然把脈。

 顧思源就立在鍾離然身側,看著大夫問前問後,目露擔憂。

 馬車翻到,最忌撞傷腦顱,大夫問了鍾離然是否頭疼後,又仔細檢查了一遍,之後才讓鍾離然脫掉鞋子,掀起褲腿,查看她的膝蓋。

 雪白的褲腿上掀,露出了鍾離然白淨纖長的小腿。沒一會,顧思源就看到了鍾離然白皙的左膝上出現的大片青紫,一陣心疼。

 大夫伸手,在青紫的四周以食指輕輕按了一下。鍾離然那雙秀氣的眉毛跳了一下,吃痛的神情一閃而過。顧思源見此,不由地伸手,扶住了她單薄瘦弱的肩膀。

 肩膀上傳來的壓力讓鍾離然分散了些許疼痛,她看著自己受傷的腿,問:“如何了?可有大礙?”

 大夫起身回話:“東皇庇佑,陛下並無大礙,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口腔裡的尖牙本身就快掉了,不過戳破了牙齦,得上個藥。額頭與左膝因撞擊硬物過於青腫,需冷敷消腫後才能上藥。”

 顧思源聞言,松了一口氣,忙問道:“太一觀中存有冰嗎?”

 大夫答道:“有的,觀中有幾個冰窖,儲夠了夏日消暑的冰塊,草民這就吩咐人去取。現下讓草民為陛下先處理口腔的傷,若是發炎就不好了。”

 鍾離然點點頭,在大夫的示意下張開嘴,等她處理好口腔的傷口。大夫以酒做了工具的消毒處理,夾著棉花將鍾離然口中的淤血除去。許是很疼,鍾離然皺起了眉頭。

 顧思源見此,握住了鍾離然的手,讓她的疼痛有可依靠之處。鍾離然握住了她的手,卻沒有很用力。等大夫上了藥後,鍾離然的額頭上已經冒起了一層細細的汗。

 這時,取冰的道人也進入了殿中。大夫建議鍾離然仰躺在小榻上,微眯一會。鍾離然依言,褪下了外衣,仰躺於床上。大夫取了冰塊,用厚厚的棉布包成了兩包,交給了候在榻前的侍人,讓他們伺候著鍾離然冰敷半個時辰。

 沒一會,大夫提著藥箱帶著道童離去,風伯也領著暗衛守在了偏殿四周,這空曠的殿中,隻余下顧思源與一個侍女守在鍾離然身旁。

 鍾離然今日遭此一劫,在上了藥之後,隻覺得渾身像抽了骨頭一般,懶洋洋地不得勁。她有些乏了,索性將那侍人也遣了出去,隻留下顧思源在此處陪她。

 鍾離然在侍人走後,仰頭看了顧思源,然後伸手拍了拍小榻邊緣。她不說話,顧思源卻也順從了她的心意,在她床邊坐了下來。

 她伸手,蓋在了覆在鍾離然膝蓋上的冰上面。隔著一層厚厚的棉布,顧思源還是感覺到了這明媚春日裡的寒涼。於是她問道:“冷嗎?”

 侍人們怕鍾離然冷,抱來了被子蓋在她身上。此刻她受傷的那隻腿裸露在外,的確是有點涼。她點點頭,顧思源就將她被子掖緊一些。這樣的事情,她很久之前就做習慣了,此刻倒也沒覺得生疏。

 鍾離然挪了位置,想了想,對她說道:“上來。”

 顧思源略有些訝異,望著她忙說道:“陛下,這於禮不合。”鍾離然卻不管她,又說了一句:“你上來。”

 她態度很強硬,見顧思源仍舊十分矜持,方才說道:“你少時,不也與朕同榻嗎?”

 她都記得,她一直都記得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

 顧思源啞然失笑,俯身望著她柔柔說道:“如今不同了。”她的眼眸十分清澈,鍾離然看了一眼,旋即別過眼,冷清清道:“所以這就是理由?”

 顧思然不解,“什麽?”

 鍾離然見她如此,好心提醒道:“那日在回廊相遇,你未曾搭理朕。”

 顧思源有些無奈,說:“我……”她分明行了禮,怎麽是未曾搭理呢。鍾離然看著她,小臉板著,神情嚴肅道:“這時候和朕自稱我了,早幹嘛去了。”

 鍾離然是不愛說話,可自小牙尖嘴利,一旦說起話來,過於不愛追究的顧思源,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顧思源有些無奈,她想著鍾離然剛上藥的牙齒,問道:“陛下牙齒不疼嗎?”

 鍾離然當然覺得疼,一說話就更加疼了。可如今面對顧思源,她那些早就熄滅已久的說話欲望盡數冒了出來。她點點頭,暫時放過了這個顧左右而言其他的女人,跳了很多話,忽而問道:“朕是不是高了很多?”

 和鍾離然在一起,要適應她突如其來地轉換話題。很顯然,與她自小待在一起五年,顧思源已經習慣了。她點點頭,伸手撫摸著鍾離然的發頂,輕聲道:“長高了,陛下長大了,只是有些瘦弱。”

 小時候的鍾離然,像個白糯糯的團子,略有些嬰兒肥。她離開中州的那一日,才到顧思源的胸口,如今已經到了她的下巴了。再有幾年,鍾離然就會和她一樣高,甚至會比她還高了。

 鍾離然尚在茁壯生長,可這四年,顧思源看起來卻好像毫無變化。

 鍾離然眼底還是那麽冷,卻少了幾分扭捏,仰頭與顧思源說道:“朕還以為,再見你時,一定會比你高呢。”

 她聲音商帶著幾分稚嫩,連那份自嘲也不圓滿。顧思源動容,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話。鍾離然望著她,眼神中的倔強鋪上了一抹柔光,硬邦邦地問道:“不是不想入朝為官嗎?怎麽去了弘文館。”

 顧思源據實回答:“祖母建議的。”

 鍾離然想了想,這的確她的老師能做出來的決定,而且顧思源也會采納。她又想到了顧思源今日要見的禮部大人,問道:“你見封平,是家裡人要你去的?”

 顧思源有問必答,點了點頭。

 鍾離然看了她一眼,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麽,好一會才說道:“你要成婚了嗎?封平……不大好看。”

 嚴格來說,不是極其漂亮的男人,樣貌在美人如雲的楚國朝堂中不算出色。顧思源一怔,沒有想到她想得那麽遠,輕笑道:“我不曾準備成婚,只是家中母親催得厲害,今日才會出來見他一面。”

 “哦,相親?”鍾離然說完這兩個字,又冷冷說道:“朕忘了,你沒見著,也沒相上。”

 她說得很對,顧思源隻好點頭,應了聲嗯。鍾離然便又問她,“你家裡著急讓你成婚嗎?”

 “我母親看起來挺著急的。”顧思源回答她,她們從小就是這樣,因為時常待在一起,鍾離然又比一些孩子早慧些,很多時候顧思源都不把她當做一個小孩來看。大多數時候,鍾離然就是她最親密的夥伴。

 鍾離然頓了一瞬,忽而開口說道:“朕這裡也很多人著急,朕要大婚了。”

 顧思源一開始沒聽明白,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驚訝地發出了一個“咦”字。

 作者有話要說:顧思源:哎?哎哎哎哎哎?

 啊啊啊啊。我忘記設定時間了。

 這篇日更,希望數據好一點,能吃個飯吧。希望大家多多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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