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檀醒來的時候， 自己都知道自己肯定是在醫院。入目都是潔白， 還有那熟悉的消毒水味。她嘗試著想動一動， 無果，且肩膀上一點感覺都沒有。

　如果不是看到宋曼卿坐在自己床邊， 似乎是困極了，側伏在自己的手邊， 鼻尖緊挨著自己的手指， 卻不觸碰，生怕吵醒自己的模樣。她自己卻睡著了，也不知道守了自己多久。柯聽寒站在窗邊， 在一看到溫檀睜眼的時候臉上嚴肅的表情總算如釋重負，準備走過來。

　溫檀對著她微微搖頭，又看了看在自己手邊的宋曼卿， 示意讓她別吵醒了人。

　卻沒想到柯聽寒才跨了兩步，宋曼卿就和意識到什麽一樣抬頭看著溫檀， 睜開的眼睛裡有清晰可見的血絲。幾乎是同時， 宋曼卿的手輕輕地覆蓋上溫檀的手背，語氣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喜悅：“醒了。”

　溫檀說：“我們現在哪個醫院，過去多久了？我爸媽……知不知道？”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 衣服已經被換下， 紗布纏繞在她的皮膚之上。溫檀的記憶隻停留在她為宋曼卿擋了那一槍……她看著眼中有痛楚的宋曼卿，心中竟有一瞬間的輕松。

　傷的不是宋曼卿，還好不是宋曼卿。那一槍剛到宋曼卿的肩膀就被她發現，但溫檀覺得那一槍應該是要瞄準心口的位置。那個時候宋曼卿剛好沒有注意到， 如果……

　她不敢想。

　“我沒事。”溫檀扯了扯嘴角，又對柯聽寒說，“你什麽時候過來的？辛苦了吧。”

　宋曼卿定定地看著溫檀，捉住溫檀的手翻來覆去的看，就像是要確定面前的人是否完好無缺。送來醫院的時候宋曼卿第一次發現心裡如此焦灼是何等滋味，她知道這顆子彈並沒打中要害，取出來就會性命無憂。這若是放在她以前在營地的日子，拆了紗布就是繼續訓練。

　但，這是溫檀，一切都不一樣了。她讓人調配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設施。她想來是冷靜自持的一個人，在看到溫檀被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刹那，她竟然想到若手術有任何的差池，她會讓所有與此事有關的人的付出代價。

　那一瞬間，宋曼卿感覺自己仿佛成了一個暴君。

　“現在是你中彈之後的第十八個小時，已經第二天了。叔叔阿姨不知道，他們現在都以為我們正在文山上。”宋曼卿說，臉上有疲憊，她一直都守著溫檀，誰勸她都勸不動，直到溫檀醒來前半個小時才眯了小會。

　“我不能讓我爸媽知道我現在這樣。”溫檀說，“是誰，查出來了嗎？”

　柯聽寒走到邊上來，語氣調侃：“溫大小姐，你怎麽剛醒就這麽操心？禾冬現在已經帶人活捉了幾個，現在帶著人在問。不過肯定是要有過程……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

　問什麽？怎麽問？

　這些自然是溫檀不會觸碰的領域了。

　溫檀道：“我的肩膀一點都不疼。”

　“這還用說嗎，當家讓醫生給你用了最好的止痛劑，現在還在有效期，不然就你這樣的估計撐不住。”柯聽寒抱手歎氣，“你幹什麽去檔槍？就你這樣的身體如果我和禾冬沒有及時帶人來，感染了就不堪設想。不過我要和你說……那個狙擊手已經死了。”

　宋曼卿淡淡撇了一眼柯聽寒：“好了，別說了。”

　不知道是不是溫檀的錯覺，今天的柯聽寒的情緒波動雖然被她掩下，卻明顯與平時不同。她好像有些生氣，氣什麽？被宋曼卿一說，她沒事一樣地聳聳肩，臉上又掛上了玩世不恭的笑，“我出去了，等會兒叫醫生過來。”

　等她出去了，病房裡只剩下兩人。溫檀現在感覺像做夢一樣，自己竟然做了件這麽轟轟烈烈的事兒。她長這麽大第一次中槍，就和電影裡演的那樣，生死全在那一瞬間。

　她發現宋曼卿的左手也包著紗布，卻只是簡單的處理了。

　宋曼卿看到她的眼神，皺眉嚴肅說：“以後不準再做這樣的事了，我……”

　她欲言又止。

　溫檀想抬手摸一摸宋曼卿的臉，卻抬不起來，還是宋曼卿知道她想做什麽，拿著她的手慢慢將頭彎下來，臉頰貼著她的手心。

　溫檀說：“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你不要著急，也不要把氣發在不相關的人身上，好嗎？”

　宋曼卿看著她，閉了眼眸低聲道：“我說過，我不會放過傷害你的人。”

　“我們現在在海城市裡，但是碎片的事情有了進展。 在帶你下山的路上我們遇到了一輛車，我起先以為跟著我們的車都來自一波，原來還有那位引我們來到海城的人。”

　是誰？！

　溫檀有些激動，想起身的時候被宋曼卿趕緊拉住，動作輕柔地按住她，“你別動，聽我講。”

　宋曼卿說：“和我們之前猜測的一樣，壺身從海城流通出來，有人一直在保管著壺身，從我們來到海城那位就跟著我們了，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密切關注我們。那輛車裡隻坐了位年輕人，告訴我等到你好一些的時候會再找人來讓我們見一面。”

　溫檀疑惑道：“他想把壺身交給你，直接給不就好了，為什麽要這麽麻煩？這個他又屬於那個家族裡的？”

　宋曼卿搖搖頭，“這種東西都屬於傳世之寶，八大家族中的尹家是後來遷來海城的，我卻不知道尹家有誰保管了壺身。很有可能那個見到你爸的老者，就是奉命保管壺身的人。我們剛剛在文山上出事他就能派人趕到，我猜測他的住址不在海城，而是住在文山。”

　“派人去找了嗎？”

　“找不到的，只能等他來找我們。”宋曼卿揉著溫檀的右手，“倒有幾分隱士高人的意思。”

　溫檀沉默幾秒才說：“我什麽時候能夠出院？”

　宋曼卿說：“還好不是貫穿傷，也沒有傷到神經，但是骨頭上有擦傷。但是也要住上一段時間才行，想回去嗎？我們可以過段時間再來海城，現在你的身體最重要。”

　“不行，我們好不容易有了這個線索，就跟著查下去。你現在不用管我，反正我在醫院又不會出什麽事。”溫檀讓自己的語氣輕松起來，“我會和爸媽打個電話說我們回去了，以後再來看他們。”

　宋曼卿看著溫檀好一會兒，她一直都確信自己能好好保護好溫檀，只要自己在溫檀的身邊，就能掃平一切對她不利的因素讓她安穩度過生死劫。但是現在溫檀卻為了自己中槍，本來活蹦亂跳的人躺在病床上，醫生說溫檀的右肩中彈，雖然不是重傷，卻多少會影響到以後右手的使用。讓家屬陪她要多做訓練，一定不能勞累，要修養得當。

　當時宋曼卿臉色難看的誰也不敢靠近，醫生一視同仁，見她不說話還接著說：“聽到了嗎這位家屬？”

　宋曼卿這才說：“聽到了。”

　在溫檀還沒醒來的時候宋曼卿腦子裡亂糟糟的，除了將這件事前後梳理一遍，她還在想，是不是自己呆在溫檀的身邊才是對她最危險的事情？

　自從她來到了溫檀的身邊，雖然自己的初衷是好的，卻一次兩次讓溫檀在危險之中。這不由得讓她有了一絲懷疑，是不是隻應該遠遠地看著她，這才是應該有的保護。

　宋曼卿說：“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嗎？住院這段時間我都會陪著你一起，別的什麽都不要想。”

　她頓了頓又說，猶猶豫豫的樣子和平常一點都不像。溫檀覺得自己都能猜到了她想講什麽，眨了眨眼睛說：“宋曼卿，我眼睛癢，你幫我揉一下。”

　宋曼卿聽話的直起身子，到溫檀的面前，小心翼翼伸手去在溫檀的眼周按捏，又不敢使勁，嘴上還說，“是這裡嗎？揉眼睛不好的，會讓細菌到眼睛裡。”

　手上倒是沒停，溫檀讓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

　“不是這裡，眼睛又不癢了。”溫檀笑了一聲，眨眼睛的時候睫毛擦到宋曼卿的手指，輕輕點點的癢。

　溫檀又說：“鼻子癢，鼻尖那裡，你幫我按一按。”

　宋曼卿依言照做，手指滑過溫檀的眼皮，到眼下，鼻梁，知道鼻尖。她捏了捏溫檀的鼻子，遲疑著問：“這裡嗎？”

　“不是。”溫檀的鼻子被她捏著，說話的聲音被憋的有些尖細，聽上去竟然帶了幾分撒嬌，“不是這裡，不是這裡呀。”

　宋曼卿有些苦惱，她看溫檀是在笑，又不將到底哪裡不舒服，忽然福至心靈，猶豫著問：“是要……這樣嗎？”

　她的眼神落到溫檀的鼻子下面，從邊上那盒子裡拿出棉簽，“鼻子裡面癢？”

　溫檀笑容僵了一秒：“……”

　宋！曼！卿！

　她想和宋曼卿親密一會兒，結果這會兒松將軍就開始變遲鈍了，竟然以為自己是要掏鼻孔又不好意思？若不是現在她的手沒有力氣，她想蹦起來跳到宋曼卿的身上揪住她的耳朵，像那張表情包一樣對著她尖叫一聲：啊！！！

　“我現在鼻子也不癢了，你靠過來，我告訴你哪裡不舒服。”溫檀的左手能動，她挑挑眉對宋曼卿說，語氣帶著無奈。

　宋曼卿把棉簽放下，聽她的話湊到溫檀的面前，正要把自己的耳朵湊過去聽，剛歪了頭，溫檀已經抬手按住宋曼卿的後腦杓，自己送上親吻。

　溫檀輕輕地咬了一口宋曼卿的唇，又用舌尖在宋曼卿的唇邊周圍舔了一圈，再加重了力氣，又咬了宋曼卿一口。她覺得宋曼卿的唇怎麽會這麽軟，本來是想懲罰她一下，現在卻再舍不得了，一遍遍溫柔地親她。

　宋曼卿呼吸的節奏都被溫檀打亂了，還說出隻言片語，“溫檀……溫檀，不行……”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觸碰到溫檀哪裡怎麽辦？畢竟在面對溫檀撩撥的時候，自己一點定力都沒有。就比如現在。

　想的是不能繼續吻她，卻忍不住回應。

　還是溫檀先放開了宋曼卿，帶一點點委屈，看著宋曼卿吻得通紅的唇小聲說：“我還能哪裡不舒服？好歹也算是從鬼門關回來的人了，我醒了你都不親一親我……”

　宋曼卿被她的話說的心軟的一塌糊塗，隻想把溫檀揉進自己懷裡才好。

　“還有，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溫檀舔了舔嘴角，將鼻子靠在溫檀的臉頰蹭了蹭，眼眸清亮，“你是不是覺得我在你身邊好像很危險了？”

　宋曼卿很為難，因為她覺得確實如此。

　“溫檀……”

　”我告訴你，不準再有這樣的想法了。“溫檀笑著看她，”在一起了之後我們就是一個整體，不管發生了什麽我都會和你站在一起。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我早就想過是否會有這樣的情況，我不怕，更不會後悔。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也不想要你的愧疚和覺得自責，我們兩個選擇在一起，都知道未來並不會一帆風順，但有影響嗎？我那時候多開心……因為你還是選擇了我，所以我要的只不過是——堅定。“

　頓了頓，溫檀才接著說：”和我一樣的堅定。“

　作者有話要說： 宋曼卿：啊！！！！！

　溫檀：我要吻她她卻以為我要挖鼻屎，離婚半秒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