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會議開了幾天, 雲澤在王宮住了幾天。快到春耕的時候,新的政策才被確定下來。
首先, 市政官等一系列後來者上位的官員被剔除出‘尊貴者’系列。確定只有王族、開國遺留家族、對泰錫有極大貢獻的家族是被確定為‘尊貴者’的。
神殿系統的神官們有各自貴族身份, 但神殿職務是不允許家族式傳承的, 神官和祭司一開始就只是職務。
除了叛國、證據確鑿的瀆神、造成范圍極大的惡劣影響的行為(雲澤在這裡講述了血腥瑪麗的故事,於是增加這個條件, 具體由九位神官判斷是否影響惡劣)這三種情況可以直接撤掉貴族頭銜,其他時間都必須開會商議。
以後若想要增加‘尊貴者’數目, 賜予權利,那就開會,長老院和神殿參與,百分之六十人通過才行。
同樣, 想要彈劾掉現在擁有‘尊貴者’頭銜的貴族, 剝奪他們的權利,也必須百分之六十的會議人員通過才可以。
這樣是為了限制國王的權利,他以後不能任意提拔貴族和撤銷貴族。作為受益者, 不能被任意免除權利的‘尊貴者’,雲澤對此接受良好。
當然,貴族的權利也受到限制, 他們被限制在自己所屬土地上。
以雲澤為例子,他名下的屬城、私人的幾個作坊、私人的農場牧場等, 都是他權利的一部分。但是紡織部的管理、醬油坊的管理、供水系統的負責人等,屬於職務。
職務,國王是有權直接撤銷的, 但是雲澤的私人財產他不能動。就是這個意思,似乎有那麽點封建制度的雛形了。
另外,貴族再貴,貴不過法律,所以違法依舊是要懲罰的。嚴重違法,但沒有到撤走貴族頭銜的程度,可以用財物進行補償(這點還是延續舊制度,貴族犯法,以財物贖罪)。
而之前是尊貴者,現在被剔除的,如市政官這樣的,現在有一個新名字‘代管者’,他們擁有職務,但沒有權利。他們雖然不是‘尊貴者’,但是還是市政官的時候可以享受這種權力,他的子女后人不行,也不能直接把自己的職位傳給後人。
國王陛下拿出大殺器,這些市政官的子女想要上位,必須經過考核,考核不過,就是平民。考核的重點項目就是法律(具體會參考雲澤的出題方式)。
不過最騷的不是這個,而是雲澤夾帶的私貨——階梯式土地收稅政策。
土地是這個時代最大的生產資料,擁有的土地越多,相應擁有的資源越多。
這個限定就是,非貴族,一戶僅僅擁有一塊地的貧農,麥類收四層稅,非麥類收三層稅。擁有三塊地以及三塊地以下的,麥類收五層稅,非麥類收四層稅。擁有四塊地到十塊地的泰錫大部分平民,麥類收六層稅,非麥類都收五層稅。
擁有十一塊地到三十塊地的富農,麥類收七層稅,非麥類收六層稅。三十塊地以上,分別收八層稅和七層稅。
雲澤的理論是,通過這種方法,一年可以收上來的稅收的總量會遠遠超過之前的土地稅收模式。而且,因為平民裡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沒有擁有十塊地,所以真正被動了奶酪的人不是很多,社會依舊穩定。
另外,這個方法可以促使大地主將擁有的土地分給更多子女以躲避高稅收,也就防止了有人獲取更多土地,聚集力量對目前的統治階級發動衝擊。
雲澤目前動不了貴族手裡的土地,貴族的權利之一就是土地不交稅。人家乾脆擁有一個城市,擁有國中國,雲澤自己就是。但是他可以限制地主的數量,讓更多平民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土地。
在場貴族都表示擁護這個政策,因為中層新貴的崛起對他們有威脅,這樣至少可以限制中層的力量。至於底層人民?說真的,其實……大部分人不太關心。
類比起來就是:這裡有一群羊,狼會吃,獅子也會吃。在獅子的總量被控制的情況下,雲澤減少一些狼的數量,羊雖然還是要面對狼和獅子,但處境會相對好一些。
那麽已經被確定為貴族的人,他們的權利怎麽樣不流失地傳承下去呢?
男人和男人的妻子可以決定一種特殊的標志,他們從自己的兒女(親生和收養)中選出最有能力的繼承人,將自己大部分的財產和這個標志賜給他/她,也把貴族的身份賜給他/她。
如果夫妻雙方都是貴族,他們可以分別選擇繼承人繼承屬於自己的貴族身份。
這裡注意,必須是他和他妻子的子女。
泰錫人的尊貴與否是從母的。
母親尊貴,子女就尊貴。泰錫男人和姬妾所生的孩子,地位很低,因為他們母親地位低。所以會議室直接確定,姬妾生的孩子沒有繼承權,寧可找一個收養來的孩子,也不能傳給卑賤之子。(血脈從母是這個世界的主流,所以如果伊休斯沒有脫離奴生子身份,王位和他毫無關系。)
另外,把大部分財產留給喜歡的子女是泰錫人的常規操作,均分給所有子女才是不可思議的。
像是泰錫國王,他早早就決定了大部分東西要留給沙姆王子,然後剩下的給蘭徹王子,其他子女……哦,沒有的,你們自己努力找工作吧。順便保住自己的小命——因為上位的繼承人殺掉別的兄弟姐妹也是常規操作,泰錫王自己就做過。
另外,繼承人不局限於親生孩子和男性,很意外吧?
事實是因為,孩子的死亡率很高,很多人一輩子都沒個親生孩子,他們就選擇收養。而且泰錫傳統文化裡認為親生孩子和收養的孩子應該是一樣的待遇。
並且現在那種明文規定的男尊女卑的文件還沒有出現。
半蠻荒年代,母系氏族還有許多殘留,基本上走的是森林法則路線。如果能乾,就算是女兒也是能繼承大部分財產和權利的,只是得非常優秀才行,比如第一王妃和沙迦公主這樣的。加上泰錫女性貴族也不少,這部分人的職位本來就更合適女性繼承,她們就會選擇女性繼承人。
看著新鮮出爐的法規,雲澤摸著下巴想著這件事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他的確和國王陛下建議,要官員學習法律,但是把法律作為考核一個人是否有能力成為‘代管者’,這件事和他基本就沒有關系了。而這種明確下來的貴族傳承制度,更是雲澤想也沒有想到的。
其實還是有很多不足,只不過相比舊制度還是進步了一些。
他只是有一點擔心,擔心市政官們要造反,因為他們被剝奪了‘尊貴者’的身份,其子女也無法繼承他們的位置。另外還有階梯式土地收稅這個大殺器。
並不希望剛剛安穩下來的泰錫有內亂的雲澤有些擔心。
但之後,今年的春耕開始了,雲澤也就一心種植去了。
之前的麥田裡種植了小麥、玉米和油菜。解決了食鹽的問題後,接下來就該解決食用油的問題,所以他今年種植了油菜。
原來的花圃還是種植玫瑰、紫茉莉、紅藍花和紫草,新開墾出來的花田先種植紫花苜蓿,明年再做打算。倒是之前種植櫻桃樹樹苗的土地,現在種上了苦橙,苦橙的花、葉、果均有用,是一種經濟作物,而且應該能適應本地的氣候。
醬油作為一種鹽的替代物開始出現在庫裡的大街小巷。
商業街直接開了一間醬油專賣店,就在沙姆王子的砂糖專賣店和雲澤的豆製品專賣店的隔壁。
庫裡人聽說過神子製作出了一種水一樣的鹹味醬料,但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醬油是什麽樣子的。比鹽便宜很多,有一種特別的豆類發酵後的濃香,可以增加食物的美味還能補充身體鹽分。
可以說醬油一出世,就成了庫裡人廚房必不可少的調味料。它的價格這樣低廉,連貧民窟的主婦也會提著瓶子過來購買。
醬油坊正式成立,屬於半國有工坊。雲澤出了方子,並且前期工作一直是他在做,黃豆種子也是他帶過來,所以雲澤以後拿三層分紅,他自己作主把一層分紅變現為員工的福利(幼兒園、年節禮物、工傷補償等)和獎金。但是他們的基礎工資還是王族在負責。
醬油坊裡基本是女性員工為主,因為這些已經是輕體力活了。輕體力活一般是女性在做,而且大部分人的家裡製作醬料的都是女性。所以醬油坊大概會和紡織部一樣,成為女性部門。
既然是女性部門,那麽附屬幼兒園也就一起跟上,正好王宮裡還有一批即將到退休年齡的宮女和嬤嬤。她們可是很羨慕之前一批進入幼兒園的老姐妹,不愁吃不愁喝,和孩子們打交道,工作不重,神子給養老,哪兒還能找到這樣的地方?
幼兒園還是雲澤管理,但是醬油工坊現在是蘭徹王子在管理,雲澤有一半管理權和任命權。
雲澤手底下的工坊太多了,一個人管不過來,所以偏向民生的醬油工坊他直接送給王族了,他們今年大概會大量種植黃豆。
而在雲澤忙忙碌碌的時候,泰錫新的法律開始實施。
當然遭到了一些市政官的反對。但是很遺憾,手裡沒有軍隊,而且還沒有形成強大家族的市政官們並不是對手。他們這些新貴的敵人不只是國王,還有已經扎根泰錫的老貴,雙方力量懸殊,乾不過。
反對者,下台。
國王陛下的態度就是這樣強硬:你的管理權是我賜予的,我能賜予,就能收回。
國王陛下甚至拿了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某個市政官家族祭天。就是曾經他十分信任,一度成為心腹的鹽城的市政官,和他一整個家族。現在他們已經連根拔起,一點殘留都沒有剩下。
國王陛下向鹽城的人展示了市政官犯罪的證據:偷竊國王財物(截取稅收)、違法建設城主府、無故殺傷平民(現場有受害者家屬現身說法)、搶佔良田(受害者繼續現身說法)、偷賣白鹽……
鹽城人果然情緒激動,要求嚴懲市政官家族。
之後代表國王過去的官員就判決幾個主要犯案者死刑,從者臉上烙印貶為奴隸,一些沒有關系的成員變成平民——全部人財產沒收。
就這樣,鹽城的人還覺得不夠,都覺得國王陛下還是寬厚了。
另外,鹽城市政官暗地裡支持的六王子一系也被重創。
之前就說過,對國王來說,三王子和四王子才是他兒子,其他人都是一晌貪歡的副產品。所以,對於其他子女,國王陛下的態度是這樣的:我高興給你,你可以收著,我不高興給你,你不能搶。
他之前還挺喜歡六王子,因為長得乖會說話,還送了一個城市給他(並非屬城,但是全部稅收送給他)。現在國王不高興了,城市直接收回。所以現在六王子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平民對國王的擁護對泰錫高層的擁護一下再往上狂升,土地階梯式收稅對底層人非常友好,可以說特別友好。雲澤完美隱藏其中。
人過中年的國王陛下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其冷酷強勢的一面。
他用這種方式告訴所有人:我才是泰錫唯一的主人,所有人都應聽從我的指揮。
那麽如何聽從他的指揮呢?神子給了他靈感,那就是法律,法律是國王的權利和尊嚴的體現,法律是凌駕於市政官之上的。
法律就是一種契約,你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就要遵守這片土地的法律,因為這是你和這個土地簽訂的契約。法律神聖,違背了法律,就是違逆了契約,違逆契約應受到懲罰,不因你是市政官就可以逃脫。
之後,各個城市的石匠開始忙碌起來,他們要製作一個高大的石碑,上面刻上泰錫的法律。這個石碑要被立在城市的廣場上,每個人都應該看到他,那是聖賢制定的規則,是國王的話語。
石碑一出,至少給了市民一個機會——他們可以用法律去判斷,他們的官吏有沒有犯錯。
很多本來土皇帝一樣的市政官不得不收起爪牙,一把劍懸在他們頭頂上。小錯誤或許會被放過,但是一旦犯下大錯,或者被人捅到國王那裡,鹽城的市政官就是下一個他們。
“神子,鹽城那邊的石料和水泥都已經準備好了。你要是從港口回來,可以去那裡一趟嗎?”剛剛吃了一個飽的國王陛下笑眯眯看著帶財的雲澤。從雲澤來了泰錫,國王的私庫就越來越滿了,可不就是帶財麽?
“陛下已經做得很好了,接下來就請交給我吧。”
現在國王已經把基礎條件準備好,材料、人員全部備齊,他要做的就是將他們整合起來。
說實話,當時雲澤建議的時候,完全抱著一種吐槽的心態,他真的沒想到國王陛下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做成這件事,這就很厲害了。不愧是將泰錫版圖擴張三分之一,行事粗暴卻贏得民心的國王,做事有自己的一套。
車隊離開庫裡的時候,國王和第一王妃在城門口送他。
雲澤朝著他們揮揮手:“泰錫的平民,一定會吃上乾淨又便宜的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