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看自己, 是一種神奇的感覺。
每個人在心裡的形象, 總是和照片、錄像有出入。
若滄也是這樣。
當小姑娘出現的時候,他只是覺得小孩子可愛。
堂堂一個男子漢, 誰能想到一個小姑娘能和自己有關系?!
直到他倒回電影,看清了屏幕上“她”用樹枝在地上畫的圖,才能真正的確定這是自己。
熟悉的曲線, 熟悉的秘篆, 地上模糊的痕跡,就是燒成灰他都認識。
若滄義正言辭的跟歐執名說:“這是祈福延年符, 我有記憶的時候就會畫了!”
泰安派的符籙與其他道教不同。
小姑娘就算從別的地方看到圖案,胡亂畫出來,也不可能像電影裡那麽標準。
一道若滄從小學會的符籙, 讓若滄無可辯駁。
哪怕“她”穿著花裙子, 哪怕“她”嬌俏可愛得若滄不忍直視。
若滄也只能認了!
這下電影也不用看了,若滄一臉困惑盯著歐執名, 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歐執名太無辜了,若滄那時候小, 他年紀也不大。
要讓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回答這麽困難的問題,實在是太考驗歐執名的記憶能力。
歐執名反問:“你來拍了電影, 你不知道?”
若滄比著小姑娘的高度, “我只是一個這麽小的孩子,還莫名其妙穿了條裙子,你看我像知道嗎!”
他要是知道, 一定會嚴厲拒絕花裙子好嗎!
歐執名努力回憶,也只能記得待在劇組裡輕松愉快的生活。
小姑娘跟他就只有兩場戲,一次牽手被老爹發現,一次他偷偷跑向戲班被小姑娘發現。
歐執名對小小的若滄,最深刻的印象僅限於:可愛。
劇組從哪兒找來的若滄,又為什麽給若滄穿小裙子,他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盯著屏幕看久了,歐執名隻覺得花裙子小若滄越發玲瓏剔透。
他忍住笑,故作嚴肅的說道:“杜先生當初是因為給這部電影保駕護航才名聲大噪的,是不是他讓你來演的……”
畢竟是同門,十分有道理。
輩分很高的若師叔,拿出手機立刻連環奪命call!
等待電話接通的過程,若滄都煩躁的皺著眉。
杜先生一接電話,若滄就不淡定的直擊主題,“有因,我為什麽會演過《莊周夢蝶》!”
還穿個花裙子!
那邊杜先生一愣,“師叔你想起來了?”
若滄頓時覺得,這個世界太為難一個小孩子。
他當時才那麽一丁點兒大,他能記得什麽?
“不,我不是想起來的。“
若滄委屈難受,覺得師侄不真誠,居然杜先生什麽都知道還不告訴他。
他說:“我是跟歐執名一起看《莊周夢蝶》發現的,我為什麽會穿個裙子啊!”
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的氣概和尊嚴!
然而,杜先生發出慈祥和藹的笑,“師叔,當時是你一定要拍的,我沒法攔啊。”
若滄:?
若滄愣神許久,他又看看屏幕上還沒自己大腿高的花裙小崽。
他十分確定的說:“可是那時候,我只是個小孩子。”
杜先生理直氣壯,“再小也是我師叔,是我長輩。長輩之命,莫敢不從。”
若滄:……
是的,即使若滄什麽都不記得,他卻深刻的從杜先生這句話裡,感受到了溺愛孩子的熊家長式推卸責任。
杜先生在電話那端,露出溫柔慈祥的笑容。
他入泰安派修行的前七年,每日枯燥的跟隨年輕的師父、師祖學習道教經文符籙。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某日師祖間祺道長,抱了個小嬰孩兒回來。
那孩子極小,看似還沒斷奶。
師祖卻對他說:“以後,他便是我的徒弟,若爻的師弟,你的師叔。”
門派輩分就是這麽玄妙的事情。
能在泰安觀荒山野嶺待上一輩子的人,都已經淡定從容到了某個境界。
杜先生連生死都不在乎,自然也不在乎一個小嬰孩兒當師叔。
可他沒想到,這個被師祖收下的孩子,與一般嬰孩截然不同。
小小年紀,不吵不鬧。
有時候聽他們誦經,還會咿咿呀呀的發表意見,一看就是天生話癆。
師祖偶爾會跟嬰孩時期的若滄對話,時不時問他,“對這段經文可有感悟?”
又或者問道:“天地靈氣漸散,你會不會害怕?”
若滄睜著漆黑澄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不作聲。
師祖卻自行點頭,“極是。”
本該詭異的氣氛,在杜先生短暫的修道生涯裡,變得平常又普通。
見多了,也就不怪了。
師父與師祖,對待若滄,與對待他全無差別。
哪怕小小嬰孩抱著奶瓶,他們也會殘忍的拿走瓶子,告訴他,“若滄,該念早課了。”
杜先生有過三十多年俗世生活,見到這麽小的孩子,難免有些惻隱之心。
他選擇輕生之前,也曾有過幸福家庭,幻想過自家的孩子誕生於世,他將怎麽好好照料。
家破人亡像極了上輩子的事。
但他對待若滄,總是去不掉對待嬰兒的心態。
早上起來,心甘情願的給師叔換尿布溫好奶,然後哄著他一起完成早課。
晚上臨睡,抱著師叔一起誦經練符,然後給師叔捏好被角,各自入睡。
師門裡,只有杜先生會把若滄當成普通小孩子。
不過師父師祖見他盡心盡力,從不多加干涉。
因為杜先生經常抱著若滄完成早晚課,以至於他們最親。
等到若滄會走路了,杜先生要獨自下山,這麽個小不點兒,都會跌跌撞撞的走過來,想一起去。
每到此時,師父或是師祖,都會伸手捏住若滄衣領,小聲呵斥道:“有因出門,你別添亂。”
然後小若滄睜著眼睛,目送杜先生下山,又迎著杜先生回觀。
這麽來來去去。
突然有一天,師祖抱著若滄,交給杜先生說:“帶他下山看看。”
杜先生下山,經常是接了師祖要求,去泰安觀附近的山林溪澗,設置法陣符籙。
這些行為,和護林人維護一方林木沒什麽區別。
若滄那時候三歲了,能慢慢走些山路。
於是他們慢慢悠悠的下山,杜先生就當帶著自家小師叔散散步。
杜先生在電話裡說:“本來只是一次簡單的出門,你到了岔路口,非要去鎮上看看。”
他還能記得若滄邁開小短腿,撲騰撲騰往另一條路走的樣子。
小師叔過於可愛,杜先生看了看不遠處鎮上的隱隱約約的房屋,覺得不礙事,便牽著若滄,往安寧鎮走。
安寧鎮地處偏僻,交通不便,村村戶戶都是親戚,封閉落後。
泰安觀在半山腰上,經常下來買米買油,與村裡的居民也算相熟。
剛到鎮裡,若滄便走不動了。
杜先生伸手將他抱在臂彎裡,心想順路買點菜回去。
然而,他們還沒能走幾步,就聽到了敲鑼打鼓的喧囂聲。
小孩子極度容易被吵鬧吸引。
若滄抬手就指,“那邊。”
三歲的孩子,能清楚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杜先生本就感興趣,既然師叔下命,他當然要服從啦。
他在電話那端笑,講完了前因後果,還推脫責任,“我本想著離這些人多的地方遠些,師叔你卻非要過去看看,於是我們就過去了。”
若滄自己就是罪魁。
杜先生一點兒也沒說謊。
他們過去一看,鄉村戲班子敲鑼打鼓,正和一群架起攝像機、穿著時尚的陌生人交談。
拍攝《莊周夢蝶》的劇組,還在和戲班子的人商量,能不能演出一些特別的節目。
班主不過是淳樸的村裡人,不懂得劇組說的高雅劇幕。
林慶業正拿著資料,準備付費請戲班子按他們的要求磨一出符合電影主題的新戲。
可周圍的鑼鼓剛靜下來,就聽到一聲童音清晰的說:“夢蝶。”
劇組的人邊轉頭來看。
只見粉雕玉琢的若滄,乖巧可愛的坐在杜先生手臂上,環著杜先生的脖子,聲音甜甜的說:“我要看莊周夢蝶。”
若滄年紀小,可當時就會點單了。
一語驚醒林慶業,於是,一部本名叫做《小提琴家》的電影,由此改為了《莊周夢蝶》。
還給鄉村戲班多了一項演出節目,講述了一場“夢裡不知身是客,長使英雄淚滿襟”的故事。
杜先生語氣懷念的說道:“所以我一直對外說過,我並沒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只能替人祈福驅邪。”
“因為《莊周夢蝶》是師叔你改的名,也改掉了這部電影的命。”
他講述得清清楚楚,若滄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個世界太為難一個三歲的孩子了,如果時間可回首,若滄一定要告訴杜先生:別去鎮裡,快回山!
若滄因為話多,擁有了客串小姑娘的機會。
他無可奈何,毫無辦法,只能歎息一聲問道:“那麽,到底是誰要我穿的花裙子?”
“林導演。”
杜先生遲疑片刻,“他說……一男一女比較和諧。”
為了若滄能和十一歲的歐執名,達成和諧二人組。
林慶業特地叫人買了條花花蝴蝶小紅裙。
若滄人矮腿短眼圓圓,穿上花裙子,就跟小姑娘沒什麽差別了。
拍攝的鏡頭也簡單。
一次是被歐執名牽著,看歐執名挨“父親”的教育。
一次是守在戲班門口,等歐執名奔跑過來。
若滄守在戲班門口的時候,閑著無聊,撿起路邊的樹枝,畫起了符籙。
杜先生心有所感,劇組成員卻一無所知,把若滄畫的符,模模糊糊的拍了進去。
說完這一切,離杜先生當年下山不遠了。
杜先生感慨非常,暗自請罪道:“師叔勿怪,當年這事之後,我便應了師祖的話下山了。這麽多年過去,我日思夜想,終是覺得自己壞了泰安派亂世不出的規矩,讓你上了《莊周夢蝶》的鏡頭。”
“於是這麽多年,林導隻當那小孩兒是我在村裡隨便抱來的,也不知道背後有那麽多緣由。”
師祖間褀道長沉默寡言,一身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杜先生仍能清晰記起,自己抱著若滄回山,師祖深邃的眼神。
第二天,早課還未開始,師祖便說:“你從俗世來,自當歸於俗世。正巧有了機會,你就隨之回去吧。”
杜先生說完一切,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
間褀道長能夠洞悉一切,也能看穿他的心思。
在看到來自城市的劇組拍電影的時候,杜先生聽著周圍的人,聊著城市裡的消息,頓時升起了世間已千年的感傷。
他確實起了一絲想要回去的念頭。
杜先生本就是破產的商人,從燈紅酒綠之中落魄而來。
即使在山上待久了,淡漠了,靈魂裡也留有自小生活的城市的影子。
思鄉之心一起,間褀道長讓走,他便走得痛快。
原本杜先生想著,回去看看罷了。
卻不知道,這一回,就再也沒能找到泰安觀的山門。
他與若滄敘舊許久。
話語裡都是對師祖的記掛。
師父若爻在安寧鎮扶貧,他去見了幾次,心裡始終懷念著山腰破廟,爛瓦殘磚。
他一歎息,若滄也跟著歎息,“別說你了,我現在跟師父打電話都打不通。待會我跟師兄通個話,讓他幫我問問情況。”
掛掉電話,若滄憂鬱的盯著花裙子,對自己的三歲充滿了擔憂。
他經常在微博看到大家講述煩惱,其中有一條就是:爸媽老把自己小時候的傻事當成笑話說給別人聽。
若滄慶幸自己師兄師父不是這樣的人,自己還能擁有快樂的成年生活。
沒想到,自己的黑歷史,根本不用口口相傳發揮想象力!
點開電影就能看到!
若滄長籲短歎,伸手點了電影播放,讓花裙子隨著小姑娘消失在視野。
歐執名卻眼神噌亮,關心道:“問清楚了?”
“問清楚了。”
若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出緣由。
然後他親眼見到歐執名從詫異、沉思,變為幸災樂禍。
歐執名勾著意味深長的笑,讚美道:“其實你穿裙子挺好看的……”
“你不準告訴別人!”若滄超生氣!
歐執名真誠點頭,“不告訴不告訴。”
“你不準笑!”
歐執名嘴角相當燦爛,“哈哈,我不笑,我保證。”
沒有良心得若滄想打人,卻又無可奈何。
雖然他當初只是一個三歲小朋友,但是自己貪圖熱鬧造的孽,就得自己受著。
人生黑歷史就這麽定格了,若滄後悔也沒用,只能慶幸道:幸好師侄給泰安派留了臉面,沒告訴劇組自己的名字。
要不然明晃晃的“若滄”兩個字,他一出道,就得被人挖出電影客串的驚喜小花裙!
《莊周夢蝶》的觀影,忽然變得充滿樂趣。
哪怕沒有了花裙子小姑娘,歐執名都會用視線瞟著若滄發微信。
這位不專心的觀眾,時不時在電影間隙用文字轟炸聊天框,然而清一色飄綠,對方根本不回復。
知道電影播完,歐執名才問:“你跟誰發消息。”
“我師兄。”若滄盯著手機。
歐執名十分好奇,“為什麽不直接打電話?”
“他很忙的,經常在開會,我打過去萬一影響他工作——”
話音沒落,手機就響了起來,師兄格外時髦,回的還是視頻通話!
若滄趕緊接通,寬敞的屏幕上,露出了……師兄頭頂的一片破爛漆黑的天花板。
“幹什麽?”師兄的腔調非常嚴肅,開門見山,“我還要整理會議記錄。”
若滄捧著手機就問:“師父最近聯系你了嗎?他為什麽不回我微信,還不接我電話!”
委委屈屈,若滄語氣跟一個給哥哥告狀爸媽不理他的小朋友沒區別了。
師兄回答道:“肯定是沒帶手機,要不然就是手機沒電找不到了,他懶得看,懶得回。”
師門門風灑脫,歐執名聽了都能隔著屏幕感受到若滄師父的自由不羈。
若滄卻很急,“那我要回來。”
“你別回來。”師兄說話毫不留情。
若滄心下一涼。
師兄在那邊說道:“我最近忙死了,你別回來添亂。師父說你在外面活得有聲有色,他也輕松多了,飯都不用做,走到哪家吃哪家,還不用帶個拖油瓶。你工作不是好好的嗎?跑回來幹嘛?”
被照顧了十八年的若滄,感受到最真實的嫌棄。
他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師父高大身影。
“我不能想你們,回來看你們嗎?”
“你就是閑的。”師兄說話毫不客氣,“看來我們村裡小姑娘說大明星都很忙,都是被你們發的新聞稿騙了。有空就去多賺點錢,多捐點款,行善積德勸人向善比什麽都好。”
他說著說著,又覺得自己忙得頭暈語氣太重,忽然溫柔了一些。
“師父啊,最希望你平平安安,不需要你記掛他。”
微信視頻窗終於冒了一雙眼睛出來。
歐執名看得仔細,師兄剪著短短的平頭,額頭隆起細碎皺紋,一雙眼睛漆黑幽亮,和若滄有的一拚。
“對了,你電影呢?上次我聽人說,你要拍個道教的電影,我都告訴師父了。”
師兄冒頭沒幾秒,又縮了回去,恢復了滿屏幕破爛的天花板。
若滄沮喪的心情頓時一震,“師父怎麽說?”
“師父說啊,電影上了他去看看。看看你有沒有給道教丟人!”
師兄的嫌棄和凶殘,終於有一句話刺激了若滄低沉的情緒。
“好!電影上了我親自來接你們去城裡看電影!”
約定鏗鏘,師兄很忙。
嗯嗯嗯的答應完了,伸手就掛斷了通話。
真實的同門情誼,總是這麽直白坦蕩。
若滄心情介於“師父嫌我吃得多”和“師兄嫌我添麻煩”之間。
大起大落之後,頓時立起了fg——
必須好好演好好拍,讓師父感到驕傲,沒有白養他十八年!
於是,雄心壯志懷於心的若滄,眼神熾熱的催神附體。
“歐執名,聽到沒有,我師父要看《關度》,趕緊開機啊!”
成千上萬的觀眾無論怎麽花式催都催不動的《關度》,終於風風火火走入了選角階段。
很多內部試鏡的演員表示,這是我見過準備時間最短的電影。
一個電話、一個微信,《關度》劇組開口就是:下午你有沒有時間?晚上你有沒有空?
有空就來試鏡,沒空那就算了。
完全按照歐執名的點名清單,火速邀約,愛接不接。
不接那就下一個,別耽誤時間。
劇組籌備跟打仗一樣,像極了拖延症患者瘋狂趕工deadline的樣子。
業內傳播的消息越多,演員的視線越震驚。
歐執名之前悠閑懶散,他們還以為會繼續拖拖遝遝優哉遊哉又一年呢。
現在著急忙慌的幹啥呢!
歐執名也很無奈,若滄催進度的效果,比事不關己的觀眾催進度更為凶猛。
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是問:“演員都聯系好了嗎?”“場地確定得怎麽樣?”“什麽時候能開機?”
例行三連,永不缺席。
當普通的拍攝任務,變成了若滄的師門任務,歐執名頭上立刻懸起利劍。
這絕對必須保質保量保速度的完成。
要再拖下去,若滄能把他摁上法陣,毛筆糊臉,蕩滌靈魂。
讓他做一個真誠勇敢有上進心的好人。
若滄態度就是導演態度,導演態度就是劇組態度。
當觀眾還懵懵懂懂,覺得《關度》似乎有一點進展的時候,就見倉鼠們在捧著心吹哥哥善良可愛又低調。
“我現在才發現,若滄每天都給張旻哲複健打卡的微博點讚啊!”
“太有同事愛了,電影還沒開,哥哥就這麽關心搭檔的複健情況,我也要去給張旻哲點讚。”
倉鼠覺得是同事之間的關愛。
觀眾卻覺得,臥槽,連若滄都開始催張旻哲複健?!
頓時,那些玩梗看熱鬧的猛男們都不淡定了。
看起來張旻哲果然是《關度》開機的關鍵,於是他們更加狂熱,每天定時微博打卡,高喊:“上啊張旻哲,我們是你堅強的複健後盾!”
觀眾熱情,看若滄就會帶上神秘濾鏡。
當若滄登台領獎,拿過獎杯言簡意賅“謝謝大家”,絕不廢話的轉身下台。
觀眾:“若滄好霸氣啊。”
而歐執名看穿一切:嗯,他急著領完,下台看劇本。
當若滄在一天時間趕場兩個活動。
觀眾:“若滄好敬業啊。”
被微信連環催命的歐執名:對,等他完成這兩場活動我還沒確定下一個籌備環節,他就鯊了我。
歐執名懶懶散散,打魚曬網的日子一去不複返。
若滄再也不是之前純潔可愛天真善良小綿羊了。
一條花裙子引發的血案,終究會由歐執名這個任性妄為的導演承擔。
能怎樣,還能怎樣,最後還不是悄悄把若滄花裙子小照片藏起來放在手機裡,生氣的時候就嘲笑一下,以示原諒。
《關度》的籌備無比之忙,演員確定了大部分,一些配角因為檔期原因還要重新篩選。
每天都在打仗的歐執名,趕工成了習慣。
突然有了三小時空閑,他坐在籌備辦公室都有點心慌慌。
忙慣了,閑下來都充滿了罪惡感。
身負罪惡的歐執名,打開手機搜若滄行程,發現這人正在參加代言品牌的現場活動。
因為是直播,他能夠看到直播間傳回來的狀況。
人數浩浩蕩蕩的倉鼠,格外激動。
主持人大聲說道:“那麽我邀請一位粉絲,向若滄提問,好不好?”
規定環節,規定動作,點上來的粉絲膽子極大。
她開口就問:“若滄,你對歐執名有沒有什麽想說的話?”
台下一陣土撥鼠叫聲,顯然都對這個問題表示滿意。
歐執名撐著臉看直播,頓時心跳極快,充滿期待的看著若滄。
聽到這個問題,若滄顯然愣了一下,露出了溫柔的笑。
然後,他看向粉絲,視野剛好撞準了工作人員拍攝的鏡頭。
若滄說:“我想對他說,做一個勤快的導演,不要總是偷懶。”
大家發出一陣呵呵哈哈的單純笑聲。
屏幕前的歐執名抬手捂住眼睛,露出痛並快樂著的笑。
呵,意料之中,毫無驚喜。
歐執名覺得頭頂利劍岌岌可危,若滄穿透鏡頭的視線,都像看穿了他在偷懶。
於是,為了不辜負若滄的期待,歐執名關掉直播,翻找檔案,看看有沒有遺漏的事項,可以在這空閑的時間完成。
助理敲著門進來,遲疑的說道:“歐導,有人想見你。”
歐執名翻著文件,隨口問:“演員還是經紀公司?”
“是風行傳媒的安總。”
歐執名和風行傳媒打過交道,這家公司有著電影院線的渠道,做電影預告宣傳的業務,都繞不開風行。
然而,安總進來的時候,歐執名都皺起了眉。
上一次見安總,他記得對方是一位意氣風發的成功人士。
怎麽現在面色蠟黃,有著掩蓋不下的病態。
身患病痛似的安總,也不委婉客套了。
他進來開口就求道:“歐導,我想請你幫個忙。”
歐執名最怕別人要他幫忙,特別是電影籌備的重要時期。
他直白的回答道:“如果你要塞演員進來,那我幫不了忙。《關度》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挑演員只看他和角色的契合度。”
《關度》從立項到現在,歐執名收到過的“幫忙”請求實在過多,他都有些不耐煩了。
他正要送客,安總卻抬手慌張的搖晃起來,“不不不,我只是想求你,讓我見吉人天相一面!”
若滄的小馬甲,在微博上已經成為了新的玄學勢力代表。
七世佛悄無聲息的拆了佛堂,隱去行蹤的時候,業內無數人想通過歐執名打探吉人天相的消息。
雖然七世佛折戟沉沙不一定和吉人天相有關系,但是歐執名都投靠了的大能,絕對有結交的必要。
然而,歐執名此時歎息一聲,回答道:“安總,你要是信佛,就去雲霞寺,你要是信道,就去聯系杜先生,或者去三才觀也行。”
安總眼睛一亮,“吉人天相是杜先生嗎?!”
“不是。”
歐執名否定得果斷,“但是杜先生也是道教中人,你求什麽,他都能給你回答。”
“不……不……”
安總有著一種神神叨叨的執著,視線都變得茫然又怪異。
“我只能見吉人天相,我必須見吉人天相。”
歐執名一手合上文件,站起來就往外走。
“那你應該去私信他,而不是來找我。”
歐執名在外面晃蕩了三小時,等到下一個試鏡的演員來,他才重新回到籌備辦公室。
聽助理說,安總失魂落魄的走了。
他想到那個中年男人的狀態,升起一種沒由來的擔心。
但是,他和若滄又不是兼職救世主的,管一個陌生人的喜怒哀樂,未免也太善良了一些。
工作那麽多,選角那麽累。
歐執名想到晚上還要給若大領導匯報進度,就覺得——
啊,人生。
果然浪過的時光都是要還回來的。
籌備完成,選角結束,當《關度》宣布正式開機的時候,網絡陷入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幾個月的時間,竟然完成了他們等待了好幾年的進度。
觀眾幸福到哭泣。
還抹著一把熱淚,轉過頭端詳身邊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倉鼠鼠,送上發自內心的安慰。
“嘿嘿,你們再也見不到你哥了。”
倉鼠:……
這群人真的太恐怖了,艸!
《關度》大部分都是實景,前期就要把室內劇情拍完。
前期安排比較輕松,也便於大病初愈的張旻哲找找感覺。
第一幕戲,是關度的登場。
富豪突然去世,一群心懷鬼胎的親戚,在給逝世的老富豪辦喪事的時候,請了假道士來做法事。
他們巧妙的安排了假道士假裝通靈,要在喪事現場,騙走好處。
卻被關度一語道破富豪逝世真相,讓凶手無處遁形。
身著深藍色長衫,長發束冠的關度,眉目俊逸出塵。
他朗聲念道:“鬼者,歸也。”
在親屬詫異視線中,步入富豪的葬禮禮堂。
他的視線掠過假道士,最終落在了富豪遺像上。
關度了然於心,微揚視線看向逝者,溫柔笑道:“他不肯歸。”
亡魂不息,凶手逍遙。
富豪就算死了,也不願魂歸天地。
若滄氣質悠然自得,身上散發著出塵絕豔的光。
每一個鏡頭都捕捉著他的神情,等著他說出關度的台詞。
在這眾人屏息凝視的時刻,突然橫空傳來一聲聲嘶力竭的喊:“歐導!救救我!”
他們一抬頭,就見喪事禮堂的三層小高樓走廊上掛著一個中年男人!
風行傳媒的安總!
他見劇組視線終於都看到了他,立刻威脅道:“你、你不讓我見吉人天相,我、我就從這兒跳下去!”
慫得一匹,卻抓住欄杆,搞自殺警告!
歐執名皺起眉頭,隻覺得這人陰魂不散,居然還鬧到片場來了?!
他正要叫人把保安喊來,視線裡卻有一片藍袍一閃而過。
歐執名煩惱的歎息一聲,揚聲喊道:“有什麽話,你下來再說。”
禮堂小三層不算致死高度,然而安總以為自己有了依仗,還敢討價還價。
他臉色蒼白的嚎道:“不!你讓吉人天相來見我!就現在!他不來,我就、就跳下去!”
一臉怕死的樣子,一看就不敢死。
饒是這樣,片場的人也被他的危險行為嚇得夠嗆。
張旻哲悄聲湊過來問道:“要不要報警?”
歐執名盯著樓上,低聲說:“等一下。”
安總見歐執名沒有回答,還在喋喋不休的談判。
“只有吉人天相能救我了,歐導,你看在我這麽慘的份上,大發慈悲救救我吧!我隻想見吉人天相一面!我真的、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他還沒詳細訴苦,立刻手臂傳來一陣有力的抓扯。
禮堂裡的演員、工作人員一聲驚呼,就見若滄不知道什麽時候衝了過去,一把就將安總從走廊外抓了回去!
輕而易舉,不堪一擊。
若滄把人弄了回來,扯住這個頹然老男人的衣領,凶神惡煞的說道:“你明明不想死,還敢用自殺來影響我們拍戲進度,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聲音冷厲,神情猙獰。
嚇得剛剛還敢用命威脅的安總,雙腳發軟的瑟瑟發抖。
禮堂不大,傳音效果極好。
若滄在小三層上陰沉殘暴的呵斥,如同男低音一般在禮堂蕩起了渾厚回音。
聽到這段話的片場人員噤若寒蟬。
他們視線寫滿了詫異與畏懼,終於親身感受到了若滄帶來的恐懼。
剛才若滄一身深藍道袍,隱約籠罩的普世聖人光輝全然不見。
只剩下渾身羅刹金剛似的凶狠氣質,盯著安總的視線裡寫滿了“你還想不想活?”
仿佛下一刻安總還敢說自己想跳樓,他必定會出手讓對方不得好死,滿足安總的願望!
“你們誰……通知一下安總的家屬,把他領回家。”
失態到這種地步,麻煩警察感覺有點浪費公共資源。
於是,歐執名轉頭叫人聯系家屬。
誰家的,領回去,嚴加看管,別再搞事情。
隔著這麽遠,歐執名都能感受到安總的後怕。
不過,他後悔也來不及了。
若滄一身戾氣,不僅僅是因為他尋死覓活而發怒。
而是這個不會看時機的找死鬼,竟然敢殺出來耽誤《關度》拍攝進程。
要知道,若滄恨不得今天開機,明天拍完,雙手奉給師父,讓他老人家檢驗檢驗《關度》合不合格。
歐執名站在樓下,毫不懷疑若滄想把不知好歹的安總挫骨揚灰。
若滄,真的超凶啊!
他都不敢惹。
作者有話要說: 若·吉人天相·滄:超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