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講著講著給說漏嘴了。
池言歌這人嘴快,總是一不留神就說出去了,但這次不同上次那樣沒法扯謊圓下去,池言歌臉不紅心不跳,順口胡謅道,“這個嘛,是我之前認識的一個劇組的前輩跟我八卦說的,你可別跟蕭衡說啊,要不他要怪我把他黑歷史說出去了。”
“嗯嗯,我不會說出去的。”宗雲忙點頭如小雞啄米。
小孩兒笑得燦爛,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說,“我還不知道蕭總也會有演戲演砸的時候呢,他演的兩部戲我都看了,演技都很不錯的。當然,我最喜歡的前輩還是殷時老師了,大家也都說池哥和殷時前輩長得像呢。
“早就聽很多人說了。”
“不止是長得像,氣質也很像呢。”宗雲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都有點想勸你出殷前輩的cos呢!”
池言歌謔了一聲,他才知道自己死後影響那麽厲害呢,居然都能和動漫人物一樣單獨出cos了。
青年便也隨口問他,“你說你也喜歡殷時啊?你最喜歡他哪部電影啊?”
小孩兒目光閃爍,臉紅了。
宗雲聲音細如蚊蠅,小聲說,“我、我比較喜歡殷時前輩在蕭總主演的電影裡客串的那一個角色,宋微雲,我覺得他那段兒表演特好。”
“……”
池言歌就沒想到他以前那麽多經典的電影角色,這小孩兒就、就記住了這一個!
可問題是,他之所以接宋微雲那個角色完全是因為那時候他和蕭衡正在熱戀期,他不樂意讓別人碰蕭衡,所以自告奮勇去演了和蕭衡所演的角色有一段激情戲的宋微雲。
宋微雲的設定是一個表面斯斯文文實則放蕩不羈的白面書生,他的戲份不多,在那部電影《不夢閑人不夢君》裡面扮演和男主陸信有著一夜露水情緣的書生,唯一的作用就是相當於陸信性啟蒙的開導者。至於,宋微雲所有的戲份嘛,自然都是香豔旖旎的。
當初《不夢閑人不夢君》播出之後,蕭衡憑著這一部有情-色有血腥亦有陰謀權鬥的電影一舉奪得了當年的電影新人獎和最佳男主角獎,風頭無兩。
而作為片中與他有激情戲的殷時,自然也順理成章地因為戲內的真實演出和他傳起了緋聞。
那時他們熱戀期,看到小報記者們傳他們的緋聞的時候,殷時都是懶懶地倚在蕭衡身上調侃說他們寫得太保守,一點都不大膽,最多的也就說他們也許相互暗戀,就沒一個敢斷言他們在戀愛的。
後來的事兒不提也罷,分手後,殷時寧願天天和江留傳緋聞,也不樂意再在報紙上看到別人探究他和蕭衡的關系。
“我說小宗同志,你這思想有點危險啊,以後上節目采訪可不能那麽說。”
驚訝過了,池言歌便擺出一副前輩的姿態教育誤入歧途的小孩兒,語氣老成地說,“光拉出來殷時出演的那段兒來看就是個小huang片,你怎麽能最喜歡那一段呢?”
他沒想到這小孩兒濃眉大眼的,還挺不純潔。
宗雲耳根子都快紅透了,視線亂飄,低著頭囁嚅道,“就、就挺喜歡的。”
“嘖……”
怎麽還掰不過來了呢?池言歌正準備再給他說說他最引以為豪的幾部電影,例如他剛出道時拍的那部《寒日》,亦或者是和他和江留一窮二白時全靠理想拍下來的幾部電影,一抬眸就看到小孩兒忽然挺起了脊梁,立正了,朝他身後大聲喊了一聲,“導、導演好!”
池言歌被唬了一跳,轉頭一看,林振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後,他忙也問好,“林導好。您這怎麽走路沒聲兒的……”
他剛剛都差點以為是鬼飄過來了。
林振沒應,戴著墨鏡的小老頭看起來嚴肅至極,只是驀地說了一句,“我覺得挺好。”
“啊?”
池言歌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我覺得宋微雲和陸信的那一段演得不錯,很有感覺。”林振才慢悠悠地接道。
“……”
池言歌被哽住了,看來這位是把他們的對話全都一字不漏地聽到了。
這有點像是上課的時候跟同桌扯葷色段子恰好被班主任聽到,連池言歌這厚臉皮的都忍不住老臉一紅,只能說,“您覺得不錯就行。”
宗雲則和他反應完全不一樣,小孩兒眼中閃耀著喜悅的光芒,似乎是沒想到導演居然和他想得一樣,也不像剛剛說錯話的小孩兒一樣了,頭也昂起來了,跟池言歌炫耀似地說,“小池哥,林導也覺得那段好呢!”
“嗯,是不錯。”
池言歌昧著良心誇獎,心想你喊那麽大聲幹嘛,他又不是聽不見,要不是林振在邊上兒他都想把這小孩兒的嘴捂上。
好在,林振沒有從導演的專業角度和藝術性上繼續和他們深度解讀他和蕭衡演的那“”小huang片”,他問了一下旁邊的人各項設備都準備好沒有,得到肯定的回復後,走過去坐在監視器前。
“好了,別聊了,沒問題的話就開拍吧。”林振板著臉,又是一副嚴肅的樣子。
宗雲忙小跑著把手裡的稿子放到一邊兒,他朝林振那方比了個ok的手勢,池言歌也從剛剛的尷尬中脫離出來,朝攝像點了點頭。
“《浮光》第一幕第一次,開拍!”
林振的聲音沉沉地響起,聽在兩人耳朵裡都像是敲下一記洪鍾。
這是池言歌重生以來第一部 主角戲,所以他格外重視,青年閉上眼睛,在聽到開拍的那一刻睜開眼睛,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不同於之前的懶散,他站立在那裡不動都讓人感覺這是一位久經磨礪的沉穩的將軍,就算此時未著盔甲,他身著隻進宮覲見的便裝也似乎能從那鋒利沉著的目光中窺見一絲浴血沙場的感覺。
演員的氣場是個需要天賦和時間培養的東西,而恰好,這兩個要求池言歌都滿足。
他在入戲的那一刻就注定已經成了孟浮光,而眼前,便是他嘴裡發誓要效忠實則心懷鬼胎隻想著要如何除掉的年輕帝王。
宗雲被他一瞬間氣場的轉化驚了一秒,池言歌從他眼中看到驚豔的色彩,這是他以往習慣見到的,早就習以為常。
與很少演戲的愛豆演員對戲實在是太辛苦對方了,池言歌盡量收斂了氣場,以免壓戲過重讓宗雲不適。
身著黑衣便裝的將軍對著龍椅上的年輕帝王屈膝跪拜,他的頭顱謙卑地低下,但脊背卻挺得筆直,就像將軍那柄隨身帶著的刀。
孟浮光可以在入宮面聖時隨身帶刀,這昭顯著當今天子賜予他的殊榮,而他也深知君主對他的偏愛,卻決不恃寵而驕。年輕將軍的聲音擲地有聲,道,“臣,孟浮光,請聖上安。”
青年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宮殿內,低沉內斂,正符合他如今的身份。
回應沒有聽到,只聽到一串急匆匆的腳步聲和宮娥們壓低的驚呼聲,眼前映入一雙金黃錦緞的長靴,靴子上用金銀線繡著繁複大氣的花紋,正是當今天子的象征。
“孟卿快起,快起,別跪著了,這兒又沒什麽人。”青年天子的聲音清亮如水,雖然在盡量使自己顯得沉穩,但那語氣中還是藏不住喜悅。
趙景,這是當今天子的名諱,旁人從不敢提起,但孟浮光每次入宮覲見的時候總是想起自己是進宮見趙景,而不是去見當今天子。
他對一切上位者沒什麽敬畏之心,也不信真龍轉世的胡話,所以在察覺到趙景對他總是偏袒時便有恃無恐,甚至對他有那麽些輕視。
身為一國之君,合該不是那麽沉不住氣的,孟浮光不是很喜歡他這副做派,但在他面前,他總是在扮演一個寡言少語的忠誠臣子,自然不能把這一切表現出來。
將軍望著君主伸到自己面前要扶他的手,頭顱低得愈發謙恭,隻說,“臣不敢越矩。”
“哎呀,你起來便是了。”
趙景見他不起,也只能往回退了幾步,清咳一聲,故意端著架子,重新說,“愛卿請起。”
這樣,孟浮光才起來,他享受著君主為他施予的特權,並堂而皇之地讓所有人抓不到他不敬君的把柄。
池言歌的演技是不必說的,他能在死後被捧上神壇,除了有斯人已逝不可再追的光環在身,自身也是有幾把刷子的。
這場君臣對談,他演的孟將軍將表面的謙卑與內心的不遜近乎完美地表現了出來,面對著小皇帝時虛與委蛇,雖然有不耐煩但絕不至於讓他看出來,而觀眾又可以捕捉到他轉過頭時一瞬的不屑。池言歌善於捕捉細微的表情,並利用此讓自己扮演的角色變得更加有血有肉。
宗雲的表演也很出乎他意料,也許是在開拍前意外發現了自己和導演有著同樣的審美,宗雲的狀態很好,就算是剛開拍時聲音不穩有些輕飄,但完全可以用小皇帝見到將軍時心情激動來解釋,反而比聲音不抖時更出彩些。
兩人一遍戲下來沒聽到卡,宗雲也演得很順暢,等到演完這段戲之後才發覺演完了。
池言歌最先出了戲,他往鏡頭那邊看去,目光詢問,看到林振點了點頭。
“cut!”林振淡淡道,“池言歌還可以,宗雲有點青澀了,戲外要再練練。”
“那這場戲?”宗雲還暈暈乎乎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演完了。
“過了。”林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