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鬢發低灑,慵然垂在身後和肩前,身上的衣衫也松松垮垮,似落未落,雖然並沒人知道這間屋子裡剛剛發生的事情,但看這模樣,也能猜得差不多了。
池言歌現代裝的時候氣質冷漠,不說話的時候有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在主持人介紹這一組的演員背景時,看到他的定妝照還調侃說他看起來更適合演陸信,但當他走出來的時候,就沒人會這樣覺得了。
池言歌眉梢眼底自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風流,眼角彎彎,薄唇微翹,那似乎蘊含著無數風情的神情將他本來凜然的五官都衝淡了,變得媚氣橫生,又不會讓人覺得嬌氣。
他是一把寒光凜然的劍,所有人都知道碰一下就會遍體鱗傷,但偏偏劍身上蒙著一層綺麗奪目的赤紗,使人忍不住想要接觸,就算為之付出流血的代價。
這種美是鋒利的,鋒利到讓人目眩神迷。
當舞台後的大屏幕投影出他的模樣時,觀眾席鴉雀無聲,之前細細碎碎的聲音湮沒難聞,觀眾們看著他極其自然的一舉一動,不覺都屏住了呼吸。無需台詞,所有人就都知道這是宋微雲。
“外面真是熱鬧啊!”
宋微雲七倒八歪地從屏風後閃了出來,聲音依舊吊兒郎當的,像是醉了,可那雙眼睛卻清明如水。
他慢條斯理地系著衣帶,聽著門外的腳步聲漸近和人聲吵嚷,笑著向那屏風裡面說,“敬之,你可是有麻煩了。”
敬之,便是陸信的字。
話音剛落,穿著一襲藍衣雲鬢高挽的女子便氣勢洶洶地推開了門。兩人一對視,女子愣了幾秒,臉上一紅,銀牙緊咬,就往裡面喊,“陸敬之,你給我出來!”
來人便是陸嬌,陸嬌這個角色本是一個有點娃娃臉的女演員演的,要的就是陸嬌這外表和性格的反差感,原電影裡面的陸嬌容貌嬌憨可愛,都已嫁人生子了還經常被人當成是未出閣的小姐,甚至有人將她誤認為是陸信之妹,而她平日裡也都是溫軟可人的小女子。
可是,當觸及到她自幼最疼愛的幼弟陸信的事情時,別人才知道這陸嬌可是一點兒不嬌,要是她生為男子,便可以直接去參加武舉了。
嚴洛洛的形象雖然和陸嬌有些不太符合,但那眉眼間的英氣卻表現得很不錯,台詞功底也很扎實,聲音裡滿是怒氣。
看到有人這麽直衝衝地闖進來,宋微雲也不惱,只是笑吟吟地問她,“敢問小姐所為何事?何苦那麽氣衝衝地,傷了心氣,不如坐下先品一杯茶。”
“呸!”女子一雙杏眸圓睜,狠狠地瞪著他,隻道,“誰喝你這兒的茶?你這妖人少來這一套,快把我弟交出來,要不然,我……”
而她後半截的話還沒說出來,停住了。
袁宵的身影此時也從屏風後繞了出來,男人匆匆束上了發,但是衣衫不是很整齊,看著有些許狼狽,他在看到女子的一瞬臉上顯出詫異的神色,微張著嘴,好半天才道,“阿姊,你怎麽來了?”
他這話一出,池言歌便在心裡搖了搖頭。
袁宵非要跟他爭這陸信的角色,殊不知,陸信可比宋微雲難演多了,畢竟,不是誰都能演出那骨子裡的貴氣的。
陸信是誰?那可是含著金湯杓出生的小侯爺,他的父親是當朝宰執,母親是太后的親侄女,還未出生時就被封了侯,享盡了萬千恩寵,這人全身上下每個地方都寫滿了尊貴,哪裡是隨隨便便就能演出來的。
袁宵這反應,未免有點小家子氣了。
而袁宵也僅僅是讓池言歌出戲了片刻,青年似乎沒有看到這僵局,自顧地坐下,沏茶,動作行雲流水,神態也雲淡風輕,對周遭的事情充耳不聞。
嚴洛洛不愧是出道十來年的演員,台詞和表演的底子都在,兩人甫一對戲,便顯示出她的優勢了。
沒了配音的加持,袁宵的台詞聽起來有點費勁,咬詞不夠清晰,帶一點南方口音,而嚴洛洛卻字正腔圓,怒氣衝衝地呵斥著這個誤入了‘歧途’的弟弟,“這地方是你能來的嗎?走,跟我回家,母親說都連著好多天沒見你了。”
而袁宵滿臉寫滿了抵抗,依舊站在那兒不動,他的視線落在悠閑喝茶的池言歌那兒一瞬,生硬回道,“阿姊,我不想回去。”
“你、要反了你不成?”
陸嬌氣得雙頰泛紅,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這個不知道何時開始自甘墮落的弟弟,氣道,“你知不知道家裡對你現在有多失望?聖上讓你在家反省,你倒好,不思改過居然還和這妖人在這裡、在這裡……”
她畢竟是女子,還要臉面,說不出那話,只能用沉默代替未出口的事情,看向宋微雲的目光帶著嫌惡。
她自然認為宋微雲是蠱惑她弟弟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在宋微雲沒來之前,陸信可是一直好好的。就算陸信一直沒娶親,但他還年輕,願意嫁給他的好姑娘不知有多少,而現在,陸信卻不知道推了多少為他說媒的親事,甚至直言說不願娶妻了。
他們陸家就陸信一棵獨苗,他怎麽可以此生不娶了呢!陸嬌隻當是自家弟弟被迷了心神,一時糊塗。
“敬之,你別任性了。阿姊知道你只是為這妖人所惑,沉迷聲色,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的,是不是?”陸嬌的語氣緩和了一點,試圖讓陸信自己清醒過來。
而陸信只是平靜地說道,“他不是妖人,是我朋友。”
“你——”
女子又氣又急,一時口不擇言,竟道,“有這樣大白天跟你躺一張床上的朋友麽?”
“噗。”宋微雲忍不住笑了。
他看到陸信沉著的臉色笑得愈開了,還揶揄陸信,道,“喲,看起來我們的事兒你家裡都知道了嘛。怎麽辦,我名聲都被你毀了,你要不就八抬大轎娶我進門吧?”
“別鬧。”陸信冷聲訓他。
宋微雲猶笑得唇角彎彎,絲毫沒有因為剛剛的大言不慚感到有什麽羞恥,只是慢悠悠地站起來,“你們繼續聊吧,我就不在這兒礙眼了,我先走了。”
他說著,往門外走去,還轉頭朝陸信眨了眨眼,道,“我在老地方等你,記得要來。”
“你不許去!”陸嬌氣得直喊。
宋微雲仰天大笑,笑聲從門外傳來,又驀然戛然而止,“哎哎、你是誰,幹嘛抓我?陸信,有人找我的事兒!”
鏡頭轉過,剛剛走出了門的青年卻被一個身形高大的魁梧男人拽著衣領一路拎了進來,宋微雲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也不掙扎,等到重新被拎回房間裡的時候,便可憐巴巴地朝陸信告狀,“陸信,他拽我。”
但他的撒嬌這時候沒用,陸信滿面寒霜,沉聲道,“這是我姐夫。”
譚曜,當今的神武將軍,也就是陸信的長姐陸嬌所嫁的人,陸信的姐夫。
譚曜為人寡言少語,剛直不阿,卻經常為家裡這個不省心的妻子發愁,他自認脾氣不算好,但是陸嬌,比他的脾氣更不好。
知道陸嬌歸寧之後竟是直衝湧金樓而來,譚曜就覺得可能要壞事兒,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硬著頭皮生平第一次踏進了這煙花之地。他知道了陸信所在的房間之後跟了過來,又恰好在樓梯處碰到了宋微雲,就把他拎了進來。
譚曜冷哼一聲,放開了宋微雲,向陸嬌道,“阿嬌,別鬧了,跟我回去。”
“他不回去,我就不回去!”陸嬌卻徑直坐在了椅子上,看樣子,是陸信不跟她回去,她也不回夫家了。
譚曜有些頭疼,只能和宋微雲面面廝覷。
宋微雲整了整剛剛被弄亂的衣裳,埋怨地嘟噥著,“你們家裡人有什麽事兒就說嘛,幹嘛要把我拽回來啊,你們是不是以為我回來了,就能和陸信一起回你們家嗎?但我又沒打算嫁去你們家,就是開開玩笑而已嘛……”
“你想得倒美!”陸嬌狠狠道。
“你別說話了!”陸信也忍無可忍。
宋微雲撇撇嘴,一臉委屈相,想走又怕旁邊的譚大將軍又把他拎回來,索性就站在門邊當守門神了,只是他那苦兮兮的表情讓人看著就想笑,觀眾席裡都傳來了一片歡笑的聲音。
這一段群戲戲劇化衝突強烈,很容易表現各個人物的性格,其中也有不少的喜劇元素,讓人即看得緊張又會不經意地在某處被逗笑,是一段很值得拿出來考驗演技功底的戲。
池言歌上一世早就演過了這個角色,自然是遊刃有余,不論是說話語氣還是神態都和觀眾印象裡的那個宋微雲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在某些地方,他還加了原來電影裡沒有的神態變化來表現宋微雲這個角色,他對自己的表現是很有底的,而且,在表演時也在一直觀察旁邊的幾個人。
嚴洛洛演得挺出彩,各方面都挑不出錯,要說有什麽缺陷的話就是她對演戲這事兒太過熟練了,該憤怒時是什麽表情,該羞惱時是什麽表情都了熟於心,太過固定化了,反而少了一點真意,而何鳴則演得無功無過,沒有太出彩的地方也談不上出戲。
最讓池言歌出戲的,就是袁宵所演的陸信了,池言歌隻想說,這是演得什麽狗屁玩意兒?
也許是之前演陸信的是蕭衡,而蕭衡本人又將那個角色演繹得十分貼合,有了比較之後,池言歌倒是懷念起來在劇組跟蕭衡一起演戲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說】:蕭衡此時打了個哈欠,媳婦兒終於想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