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言歌錄製節目到深夜,回到家的時候都已將近凌晨三點了,他被江留從車上叫醒之後還迷迷糊糊地,本來想要直接上樓就睡的,卻不得不被江留揪著去洗了澡。
兩人沒話說,他們都困極了,各自回了房間。
池言歌一頭就埋進床裡呼呼大睡,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時才起。
他晃晃悠悠地去樓下找江留,才發現江留早就走了,還給他留了個條。
條上寫著,他去劇組了。
不得不說,江留的精力是真的旺盛,他跟池言歌一樣都是錄了一晚節目,居然還能大早上爬起來回劇組拍戲,就這份敬業精神,池言歌也覺得他就算不靠那幾部文藝片獲獎,慢慢地等幾年也能有現在的成就。
窗簾被拉上了,屋子裡光線昏暗,正適合看電影,池言歌一邊吃著剛點的外賣,一邊看著他以前拍過的那幾部電影。
《相遇》、《熱戀》、《訣別》。
這三部電影被稱為江留的三部曲,每部電影的名字都一如江留的風格,兩字概括,簡潔明了,絲毫不拖泥帶水。
他上一世是在拍《訣別》的時候去世的,那時候正趕上學生們放寒假,江留要回去陪他爸媽過年,一群人各回各家,池言歌就縮回了他租的小房子裡宅著。
幾瓶歪倒著沾著酒漬的酒瓶、一堆煙蒂,還有桌上沒來得及丟的外賣盒,這就是他的房間裡常見的擺設。
池言歌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過得頹廢無聊,每天都是醉醺醺的,清醒的時候少,昏睡的時候多,一般是都能慢慢地醒過來的。
但在那天雪下得格外大的晚上,他醉過去之後,醒來發現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
他換了一副軀殼,靈魂卻還是和之前一般脆弱自私。
池言歌開了罐啤酒,仰著脖子大口灌了一口,視線凝在屏幕上漸漸浮起的兩個字——訣別。
他沒拍完這部電影,但這部電影卻確確實實地放出來了。
可以肯定的是,江留沒有因為他的離去而更改主演,江留保留了殷時所有的戲份,並為之更改了劇本。
池言歌曾經看到有一篇文章不無真摯地寫道,“江留知道他永遠也回不來了,但,江留還是沒有放棄這部電影,他還是在明知道這部電影沒有結局的情況下獨自打磨了兩年多,使得這部《訣別》能夠出現在大家的眼前。訣別,訣別,誰能知道這一語成讖,殷時所出演的最後一部電影便是訣別了呢……”
酸。
這是池言歌一目十行地看完那篇文章之後唯一的評價。
他們就一起拍過這三部電影,每一部在他死後都獲得了前所未有過的殊榮,給他的好友帶來了數不清的名聲和利益。
池言歌其實很想知道,這三部電影能放出來到底是誰的功勞,畢竟之前他們怎麽做都無法讓電影如期放映。
但他沒去問江留,因為,他知道也許會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蕭衡應該在他死後終於舍得幫了他一次吧,但現在池言歌已經不想去探尋了。
遲來的正義不是正義,遲來的幫助也不是,池言歌覺得那更是一種施舍。
獨自一個人默默地把三部電影輪流看完,池言歌才陡然想起他似乎跟趙蕪說過,如果他晉級了要請趙蕪吃飯慶祝的。
他其實勝券在握,知道自己十有八九可以晉級,這個說辭不過是為了多見趙蕪,創造兩人獨處的機會而已。
窗外夜色已沉沉。
池言歌埋怨著自己的差記性,連忙摸索過手機,給青年連著發了幾個“抱歉”,又加了一堆感歎號。
“我居然忘記跟你約好了要請你的!”池言歌懊悔,這好好的一次機會不會就要泡湯了吧。
趙蕪那邊沒一會兒也發來信息,問他,“言歌,你還沒出門麽?”
“我忘記了。”
池言歌發過去一個哭泣的表情。
“沒關系。”趙蕪說,“我正要跟你說呢,我今晚臨時有安排了,不能跟你出去了,真是抱歉。”
“啊?那好……”
池言歌看了看自己,他還穿著一身皺皺巴巴的睡衣,不修邊幅,嘴角是沒來得及擦的油漬,就算是現在要收拾著出門也來不及了,趙蕪臨時取消了他們的約定也是巧。
他多嘴問了一句,“和朋友有聚會呀?”
“不是。”
趙蕪看到他發來的那條信息時,莞爾失笑,青年的眼眸暗了暗,回他,“應該說,是和我上司見面。”
池言歌不明白他一個藝人哪兒來的上司,他還以為是他經紀人,道,“你經紀人也真是,周末還找你有事兒,都不提前說嘛。”
趙蕪看著手機笑了笑,沒說什麽,打上一串字“不說了,我快要遲到了。”
“你忙你忙。”池言歌在他面前的人設自然是體貼入微的。
趙蕪不再回了,他把手機放到了包裡,很快就開車到了那個約定的地點。
到了地方,有穿著製服的侍者一路引他到房間,趙蕪走到門前,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才敲了門。
裡面傳來一聲淡漠的“進”。
他推開門,映目是男人高大寬闊的背影。
趙蕪臉上泛著恬靜的笑意,聲音溫柔,啟唇,道,“蕭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