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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上了死對頭的信息素》第45章 第 45 章
尤漣沒忍住, 發出一聲輕笑。

 他搖搖頭,忽然覺得有點累:“這個問題我也很想問你, 何必呢?你裝得不累嗎?”

 詹雅婕面色不變, 看著尤漣道:“我裝什麽了?”

 尤漣往椅背上一靠,歪著看著詹雅婕,看著這個他喊了十幾年媽媽的人, 開口道:“要我喊你媽,你又不拿我當兒子。是, 我是尤正勳跟翁甜生的, 尤正勳對不起你,翁甜也對不起你, 所以尤正勳快死了,翁甜也馬上就什麽都沒有了,現在輪到我了,之前沒能把我養廢,所以現在只能在遺產上做文章, 一分錢都不給我。”

 尤漣曲指敲了敲桌上的文件, “你在做什麽你心裡清楚, 大家心裡也都清楚,何必說一些冠冕堂皇又虛情假意的話?還說什麽不想我們兩個之間難看,把我們兩個之間弄難看的又是誰?不就是你嗎?”

 尤漣並不恨詹雅婕,他也不覺得自己有資格恨她, 只是有一點他心裡始終都過不去, 那就是詹雅婕的虛偽。

 她確實站在道德製高點, 可以鄙視尤正勳,也可以唾棄翁甜,但這樣就可以玩弄和擺布別人的人生了嗎?因為養育了自己,所以在養育中摻入惡意就是對的了嗎?

 因為手裡握著道德的遮羞布,所以就可以插手和亂改遺囑了嗎?

 如果認為私生子是原罪,為什麽還要養他?為什麽一直以他的母親自居?理直氣壯地插手著他的生活,又理直氣壯地忽然抽手。

 尤漣不信詹雅婕當初開口拒絕,尤正勳還會強行要求她養育自己,不過是為了借自己討好尤正勳,又同時展示一家之母的胸懷和氣量罷了。

 “你明明可以選擇不養我的,你也完全可以給我隨便安排一個小樓或者小房間住著,讓我不出現在你眼前,甚至可以把我打包送回翁甜身邊,那樣的話我現在也不會坐在這。”

 尤漣定定地看著詹雅婕,“可你選擇了養我。”

 他點了點自己的胸口,目光直直地看著對方,“是你自己選的,你並不無辜,沒必要扮出一副全世界都對不起你但你還以德報怨的模樣,現在的一切不是也有你的手筆嗎?”

 “這遺囑不是尤正勳定的,我知道是你。”

 “你不忍心讓我什麽都沒有?才不是,你特別忍心。”

 “還說什麽我彌補了你的遺憾?明明是我的存在才最讓你遺憾。”

 把憋在心裡許久的話說出來後,尤漣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暢。

 對詹雅婕的感情忽然就不複雜了,看著她也不再覺得難受,這種親手揭開對方面具的感覺令他無比暢快,往日面對詹雅婕時的憋屈感也霎時煙消雲散。

 他最介意的,說到底還是詹雅婕的虛偽。

 如果是直白的愛恨,反而不會這麽煩惱。

 詹雅婕好一會沒有出聲,她隻靜靜地打量著尤漣,目光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像是在打量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半晌,她才笑了起來:“果然是有了靠山,說話都不一樣了。”

 尤漣面無表情地嗯了聲:“你不也和以前不一樣了麽,而且尤正勳還沒死呢。彼此彼此啊。”

 詹雅婕面上依然帶著笑,胸膛卻用力起伏了一下。

 她活到現在,從未被人如此地當著面頂撞過,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她從來不放在眼裡的尤漣。她習慣了他喪家犬的模樣,沒想到他會忽然跳起來咬人。

 “看來還是我對你太仁慈了。”

 詹雅婕看了眼桌上的合同書,“這些你都看不上了是吧?也對,畢竟你和宮鶴有婚約,以後結了婚就是宮家的人,看不上這些也正常,不過……”

 尤漣:“不過什麽?”

 “不過我也得提醒你,凡事別想得太美,否則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倒不如見好就收,把眼前能抓得趕緊抓在手裡。”

 “畢竟有些東西,沒點本事的話,就算給你了,你也拿不住!”

 詹雅婕說著從位置上站起,黑色的絲絨旗袍在燈光下反射著細碎的光。

 她抬起下巴,臉上的笑容還在,眼神卻比之前冰冷許多,此刻居高臨下地看著尤漣,氣勢比剛才更盛。

 “而且,你別忘了你的婚約是怎麽來的嗎?”

 詹雅婕注視著尤漣,紅唇悠悠道,“是我給你定的,你所謂的靠山也相當於我給你找的。我既然能給你定下這個婚約,那麽我自然也能把它解除,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罷了。”

 “你當初為什麽會給我定這個婚約?”尤漣並沒有嚇到,反倒被這些話勾起了心底的疑問。

 宮家的大本營在國外,雖然現在在龍城的地位跟尤家相比要略遜一籌,但它的勢力范圍遍布世界,是個難以想象的龐然大物,遠比尤家恐怖得多。

 跟這樣的大家族聯姻,絕對是很多企業夢寐以求的好事。

 但這個好事,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出生那年,尤桀、尤弋、尤燦都還小,都還沒有分化,可偏偏就落在了他的頭上,為什麽?

 詹雅婕不問反答:“你覺得是為什麽?”

 尤漣看著她,語氣平淡:“我不覺得你是為了我好。”

 見到繈褓裡的他的時候,應該是詹雅婕怒氣值最高的時候,畢竟前面已經有一個尤燦,之後又多了個他,自己的丈夫如此肆無忌憚,詹雅婕怎麽可能開心得起來?

 如果這個婚約真的是個好事,怎麽可能輪得到他?除非……

 尤漣神色一凜。

 除非這個婚約在詹雅婕眼中並不是好事,反而是個坑,否則這跟她之後刻意養歪自己的行為是完全矛盾的。

 那麽她認為的坑在哪兒?要麽在宮鶴身上,要麽在宮鶴家裡。

 是因為宮家雖然龐大,關系也錯綜複雜,宛如泥潭嗎?畢竟他們尤家都能弄出這麽多事,宮家的水很可能比他們家更深。

 可宮家在華的發展蒸蒸日上,十幾年來並沒有聽說過出什麽問題,詹雅婕也不可能在十幾年前就預判到未來發生的事,所以,應該是當時出了什麽問題,才讓詹雅婕選擇了自己。

 這個問題,想來應該在宮鶴身上。

 思及此,尤漣不由有些緊張。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問宮鶴的問題,問他到底為什麽喜歡自己,當時宮鶴回答了,但說到底沒有給自己一個準確的答案。

 他仍然不知道宮鶴對自己執著的點在哪裡。

 而且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宮鶴對自己的關注程度就格外不同,這又是為什麽?

 再往深了想,還有宮鶴的性格。

 明明他父母雙全,上面有一個哥哥,尤漣也去過他家吃過飯,他家裡的氣氛比尤家溫馨許多,宮鶴又怎麽會這麽孤僻冷漠?

 越想,心裡的疑團就越多。

 尤漣面上不顯,目光卻細細地打量起了詹雅婕的表情,妄圖看出點什麽,可詹雅婕戴了那麽多年的面具,對表情的控制爐火純青,除非她主動暴露,否則誰也不能從她的表情裡看出她的想法。

 “你想知道?”

 詹雅婕暗示地瞥了眼合同,“等你簽完字,我慢慢跟你說。”

 既然已經撕破臉,詹雅婕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目的。

 她今晚大費周章地辦家宴,最終目的就是要讓尤漣簽字,要他自願放棄除了合同內容外所有東西的繼承。

 ——因為她實在不相信尤燦會隨意提出那樣的要求。

 而且尤漣的分化比尋常人晚那麽久,說不準有什麽隱情,所以不管尤漣是Omega還是Alpha,她都要他簽這個字,以求萬分的穩妥。

 氣氛急轉直下,空氣陷入凝滯。

 詹雅婕雙手環胸,目光睥睨,仿佛一切盡在她的掌控中,而尤漣因為坐著的關系比詹雅婕矮了一截,仰頭的姿勢也讓他的氣勢一塊跟著矮了一截。

 尤漣確實有些被動,因為他太在乎宮鶴。

 宮鶴是他的鎧甲,也是他的軟肋,他真的很想知道婚約的疑團。

 忽然,尤漣動了,他重新拿起合同看了起來。

 見狀,詹雅婕悄然露出笑容。

 可看了很久,尤漣也沒有動筆簽字。

 詹雅婕不禁出聲道:“怎麽?你還在猶豫什麽?”

 尤漣抬起頭:“原因是在宮鶴身上嗎?”

 詹雅婕不置可否,隻說:“你簽字,我就告訴你。”

 尤漣放下合同,往椅背上一靠,顯然不打算照做。

 他手裡的砝碼比詹雅婕手裡的要大得多,畢竟簽字他能拿到一個億,而不簽字,起碼能有上百億。

 氣氛再度陷入僵持,兩人一坐一站,誰都沒有吭聲。

 過了好一會,詹雅婕才道:“你是Alpha?”

 尤漣隻當沒聽見:“告訴我。”

 詹雅婕緩緩吸氣,看著尤漣道:“是。”

 尤漣心裡一沉:“宮鶴怎麽了?”

 詹雅婕伸長手,長長的黑色指甲在合同上點了點。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尤漣抬頭看了看她,下一秒站起了身,轉身往外走。

 “你去幹什麽?”

 尤漣回道:“找尤燦。”

 說完他打開門,就在腿跨出去的瞬間,詹雅婕把他叫住:“尤燦他不知道。”

 尤漣腳下的步伐頓住。

 詹雅婕忽然扯唇笑了,意有所指道:“但是宮鶴知道,你可以去問他。”

 可他不可能去問宮鶴,他絕不會戳宮鶴的傷疤。

 尤漣抿唇,下顎線條繃緊。

 “他護不了你,所以這麽大的蛋糕給你你也吃不下,遲早會被人搶走,還不如簽了字,往後的日子倒也可以富貴、平安。”

 平安兩字的讀音格外重,顯然藏著話外音。

 尤漣聽出來了,他回眸看了詹雅婕一眼,然後抬腳,毫不猶豫地跨出了書房門。

 “我在這裡等著你。”

 身後傳來詹雅婕篤定的聲音。

 尤漣沒理,踏出門的一刻,他的面色就沉了下來。

 他拿出手機,邊往外走邊翻尤燦的電話,翻出後就要撥過去,卻倏地發現前方有個房間的燈亮著。

 那是他的房間。

 他的房間裡怎麽會有人?

 尤漣暫時放下手機,抬腳走向自己的房間,還未走近,便聽到裡面傳來低低的交流聲,聽起來是尤燦和項錚的聲音。

 “你覺得他會選什麽?”

 “婚約。”

 溫和的男聲低歎了下氣:“他還是太小了,心裡總惦記著那些不切實際的正義,就算直接讓他零繼承,他估計也什麽都不會說,還是太天真了。”

 尤漣停下步伐,整個人隱在走廊的陰影中。

 “你的安排都白費了。”

 “算了,就讓詹雅婕得意一陣吧。”

 “你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麽樣?我總不能按著漣漣的頭替他做決定,他已經成年了,得學會自己考慮問題,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護著他。”

 “你可以告訴他分化的事,他肯定能明白你的苦心。”

 尤漣一怔,什麽分化的事?

 “沒必要給他心裡添堵,詹雅婕在他心裡的地位還是很高的,既然他選了婚約,詹雅婕肯定不會為難他。”

 “嗯,以後都為難你。”

 “我只是覺得沒必要讓他也像我和詹雅婕這樣鬧得不愉快,而且詹雅婕為難我又能怎麽樣?她廢了我的腿,我這次不是讓她還回來了?四分之一遺產,也算狠狠剜了她一塊肉。”

 房間裡的人又繼續說著什麽,可尤漣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

 他被尤燦說的話炸蒙了。

 先是分化的事,顯然跟他分化延遲有關,還有尤燦的腿,竟然是詹雅婕搞的鬼,是了,否則詹雅婕怎麽會讓尤燦參與遺產繼承,甚至讓尤燦插手遺囑的事?

 當然是尤燦手裡有詹雅婕的把柄!

 一切之前沒注意的或是不關注的問題都在眼前織成一張越來越清晰的網,答案也隨之浮現。

 三年前尤燦十九歲。

 他是真正的學霸,十八歲就完成了大學所有的課業,之後保送研究生,前途無量,可就這個時候,車禍發生,尤燦腿部骨折嚴重,請了再好的醫生也無法挽回,往後的人生都得依靠輪椅。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這是意外,原來不是。

 那麽詹雅婕的目的便顯而易見起來——尤燦又是Alpha,又那麽優秀,對她的兩個兒子造成了潛在的威脅,所以她必須在尤燦羽翼未豐的時候解決掉他。

 再想想自己分化延遲的事情,理由忽然也變得清晰明了。

 隨著翁甜的出現,自己和詹雅婕之間出現裂痕,而那時宮鶴又借尤燦的手幫他補習,隻短短一個初三,便讓他從全班倒數第一,一下逆襲考入一中國際班。

 而進入高中後,他也沒有松懈學習,再加上那時他仍存著討好詹雅婕的念頭,所以更加努力,每次要簽字的試卷都會拿給她看,希望她來給自己簽字,並且誇一誇自己。

 這麽來說,在詹雅婕眼裡自己不就成了第二個尤燦?

 如果再分化成Alpha,那就又是一個潛在威脅。

 一切都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尤漣仰起頭長長地舒了下氣,難怪詹雅婕會說他吃不下蛋糕,難怪她說蛋糕肯定會被搶走,搶他蛋糕的還能有誰?也就她和她的兩個兒子。

 腦子裡嗡嗡響,尤漣神色痛苦地閉上眼。

 宮鶴的事情還沒弄清,就又來了這麽多事,然而心裡堆的事情越多,頭越疼,想法反而越來越清晰。

 他剛才找尤燦是為了討論,而現在,他覺得他完全可以跳過討論,直接做決定。

 就像尤燦常說的那樣,他得學會自己做選擇,往後的路,得他自己走。

 尤漣忽地睜開眼,然後轉過身,重新走向書房。

 就在他走後不久,臥室的門被緩緩打開到最大。

 尤漣進入書房的時候,詹雅婕正在打電話,見他進來,她匆匆掛斷了電話。

 “問過了?”她問。

 尤漣含糊嗯了一聲。

 詹雅婕打量著尤漣,雖然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血色褪了許多,看起來比剛才蒼白。她道:“所以,簽字嗎?”

 “不簽。”

 尤漣抬起頭看著詹雅婕,渙散的眼神漸漸變得銳利又堅定,“我過來就是告訴你一聲,省的你一直在這等我。”

 十八歲了,該長大了,也該認清現實了。

 他的家並不是普通的家庭,而是一個十足的大染缸,每個人都懷著自己的心思,或好或壞,或真或假,親情反而成為了最虛無縹緲的東西。

 生活在這樣的圈子裡,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自己變強大。

 而且,他也是Alpha。

 Alpha就該保護自己喜歡的人,他不能就這麽兩手空空地跟宮鶴在一起,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全部依賴宮鶴。

 他也需要後盾,需要資本,萬一宮鶴有什麽事情,他也能幫上忙,而不是只是乾著急。

 “我是Alpha。”尤漣抬起頭,聲音很輕,目光卻堅定萬分。

 他只有宮鶴。

 宮鶴願意護著他,他當然也想護著宮鶴。

 既然尤燦為他創造了這麽好的機會,他沒有理由不抓住。

 ——婚約哪有宮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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