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星辰萬沒有想到居然連陰差的鎖魂鏈也奈何不了張某，她閃身到郝解放身邊，問道：“你不是說，只要鬼魂沒有到達成仙成聖的級別，就不能抵抗鎖魂鏈嗎？”

　郝解放面色凝重，點了點頭，說：“理論上是這樣的，不過這個人身上有古怪。”

　話音落，張某的身上散發出了幽藍色的光芒，郝解放的瞳孔一縮，明白了什麽。

　張某盯著朗星辰，他的笑容有些扭曲，說道：“你很聰明，心狠又狡猾，和你的朋友一點也不像，我就喜歡你這種睚眥必報的個性，一定能幫到我。”

　“郝解放？”朗星辰低聲叫道。

　可是這一次，郝解放只是發出了一聲歎息。

　張某攤開手掌，手心上出現了一枚幽藍色的令牌，那枚令牌與古代縣衙知府用的令牌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顏色不同。

　張某看著郝解放，問道：“她是新鬼不識貨，勞煩陰差大人解釋一下這是什麽？”

　郝解放一字一頓地從牙縫中擠出了四個字：“討債藍令。”

　張某抬了抬下巴，收起了令牌，說道：“為了這枚令牌，我在地府受了一百五十年的苦！還好判官殿下憐憫，見我怨氣不散前陣子給了我這枚令牌，讓我回陽間討回公道！”陽間和陰間的時間流速是不同的，陽間一年地府十年，張某的案子發生在十五年前，算起來正好是陰間一百五十年。

　之所以會如此，即是天道對人類的眷顧，也是天道對人類的懲罰。

　時間是衝淡一切的良藥，有些人去世後還心心念念著陽間的生活，不願投胎。地府會準許他們在酆都生活一陣子，直到他們願意投胎為止，由於兩界的時間流速不同，在陰間生活一百年陽間也不過才十年，一般到了這個時間不少魂魄的記憶都被時間磨平了，放下了執念選擇投胎。懲罰是，有些惡人在陽間犯下罪惡，由於陰陽兩界的時間流速不同，動輒成百上千年的刑期下來，人間也不至於滄海桑田。

　郝解放見朗星辰滿眼疑惑，解釋道：“在酆都一共有四種特殊的令牌，統稱討債令牌，按照程度由輕到重的順序排列，顏色上也有差別，分別是：綠色，灰色，藍色和黑色。前三塊令牌由判官執掌，最後一塊令牌只有閻王殿下才有。討債令牌的作用和你的遊陽書作用類似，但本質卻大有不同。這兩樣東西都是讓鬼魂合法滯留在陽間的憑證，不過遊陽書的性質是中立的，任何靈魂都可以持有。但討債令牌則擁有屬於它們的意義，它們既代表了冤屈，也代表了怨氣……”

　郝解放頓了頓，繼續說道：“六道輪回，生而為人都是寶貴的。但人也分善惡，有些人生前若是被冤死，地府的常規操作是‘死後算帳’並在被冤死人的生死簿上修改幾筆，在他的來世做補償，一般來說這個補償是相當豐厚的，被冤死的人下輩子會享受榮華富貴，壽元綿長，而且那些惡人死後到了地府自會被懲罰，所以大部分魂魄權衡之後都會選擇接受補償進入輪回，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張某搶白道：“沒錯，我不要什麽下輩子的補償，我就是要討一份‘現世報’！不過，只有閻王親掌的討債黑令是沒有數量限制的，其他討債令牌的數量都是有限的，我在地府苦等了一百五十年，終於得到了一枚討債藍令！這個仇，我無論如何也要報，你們誰也攔不了我！”

　朗星辰大致明白了，卻寸步不讓地反嗆道：“冤有頭，債有主！你的實際年齡都快趕上我們兩個加起來的年齡了，既然你有討債令，就應該去找你的仇人報仇，你來鬧我們這些個不相乾的人算什麽事？”

　張某被嗆得說不出話，郝解放拍了拍朗星辰的肩膀，說道：“不是我幫著這個張某說話啊，而是地府有規定凡是手持四大討債令的鬼魂，陰差都要一定程度上給予他們一些便利，所以我替他解釋幾句。不是他不想找仇家報仇，而是做不到。”

　“做不到？為什麽？”

　“剛才我也說了，生而為人都是寶貴的，只要不是罪大惡極，陰間和陽間的執法機構都會給他們一些機會，所以陽間才會有緩刑，陰間就要等死後才算帳，這都是在給那些人機會。所以在四大討債令牌中，唯有討債黑令允許持令牌者取仇人性命而且是不死不休的，但申請的條件也是非常苛刻的，必須要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閻王才會頒發討債黑令，比如子女無故殺害父母，或者為了一己私利出賣家國大義，因心理扭曲連環謀殺不相乾的無辜者等等情況……張某的情況顯然是不符合的，能申請到討債藍令已經是極限了。剩下的三種令牌，都是不允許到陽間來害人的，一旦發生害人性命的情況，令牌立刻消失持令牌者也會被抓回地府受審，你應該明白鬼魂在陽間能做的事情其實非常有限，張某想報仇必須要使用陽間的法律，讓令他枉死的人受到陽間法律的製裁才行，所以他……”

　郝解放說完，張某囂張的模樣已經一掃而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看著朗星辰說道：“陰差說的沒錯，我沒有辦法直接找仇人報仇。我回到陽間之後其實也去找過他們，看到當年害我的人現在在機關裡混得風生水起，結婚生子我非常難受，於是我就發動了我的夢魘術去嚇唬他們，讓他們不得安生……可是我的一時衝動卻成了打草驚蛇，那家人有權有錢，而且對神鬼之說也很篤信，當年害我的元凶接連噩夢之後找到了一個高人，不僅給他家裡貼了符還給那個人一道念力極強的護身符，我現在連他們家的門都進不去……”

　“那你也不能來找沫沫的麻煩啊！”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一直放心不下我媽，我死了這麽多年只有她堅信我是無辜的，我母親將近四十歲才生下我，她老人家今年都快八十歲了！我被槍斃之後我父親沒過多久就去世了，我媳婦兒丟下孩子跑了，我兒子先天性智商不足，只有幾歲孩子的智商程度需要人照顧，我媽這些年過得實在是太苦了，我沒孝順過她老人家幾年，卻讓她這一生蒙受這麽大的磨難，所以我在陰間受了一百五十年的苦我也放不下，我死就死了，但我不能讓我母親帶著這麽大的遺憾離開人世，她老人家是個非常保守的人，非常在乎生前和死後的名節，我需要沉冤得雪，凶手必須要得到法律的製裁，我們家的情況也需要得到一筆國家賠償，我母親的年紀大了，她就快照顧不了我兒子了。她也需要人照顧，可是這些年家裡已經沒有錢了，他們需要得到賠償！”

　張某的聲音淒厲而哀傷，死前的模樣再次出現，不過鬼是沒有眼淚的，不然他一定是淚流滿面。

　聽完張某的敘述，朗星辰也沉默了，鬼和人都會撒謊，但討債令不會，如果張某不是被冤死的判官也不會給他這道令牌。

　或許執行法律的人會因為種種原因一時疏漏或是犯錯，但是一切善惡是非卻已清清楚楚記錄在了生死簿上，生死簿是不會有錯的。

　“為什麽偏要是沫沫呢？她才二十三歲，家境雖然不錯卻無權無勢，你找誰不好？”朗星辰喃喃道。

　張某睜著僅存的一隻眼睛望著朗星辰，說道：“不是她，而是你。”

　朗星辰猛然抬頭，看著張某張了張嘴，所有的話卻卡在了喉嚨。

　情緒微微平複，張某又恢復了正常人的樣子，他看著朗星辰繼續說道：“這是一樁十五年的陳案，凶手有權有勢，一般人是沒有辦法翻案的。但是你不一樣，你的魂力萬中無一，我有討債藍令加上這麽深的怨氣也不過和你打了一個平手，我死了十五年在地府待了一百五十年，不過隻覺醒了一個‘夢魘術’的能力，可你不一樣……或許你一個人還是不夠的，畢竟陰陽有別，可是你朋友是活人，還是律師懂法律，我相信只要你們聯手一定能成功的！”

　朗星辰感覺自己的雙耳嗡嗡作響，大腦更是一片空白，不知怎地她突然回憶起了不久前與那位密宗大師蘇四方的初見，她對自己說：“施主，人死如燈滅。執念太深只會傷及自身。”

　“一念圓滿，一念又起，層層相疊無窮盡。施主一刻不放下，就會一直深陷其中難得安寧。”

　那個時候，朗星辰不懂。

　可是這一刻，這個瞬間，她仿佛突然抓到了什麽。

　或許，那個猶如先知聖哲的和尚……早在看到自己和沫沫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後面將要發生的事情？

　朗星辰一直覺得自己能得到遊陽書重回人間，完成她們未完成的事情是上天對自己的眷顧。

　卻從未想過……天道無情，有得必有失。

　她的目光掃過張某，掃過郝解放，又回頭看了看尚在沉睡的蘇沫沫……腦海中再次閃過蘇四方看自己時眼中的憐憫。

　蘇沫沫的這場無妄之災，歸根結底是自己帶來的，若是張某沒有看到有一個覺醒多項能力的女鬼跟著蘇沫沫，他也不會想讓蘇沫沫幫忙。

　朗星辰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心中第一次出現了動搖，她逆天而存，留在沫沫的身邊真的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 討債黑令的故事在《我的死神室友》是一個小單元故事，154章-156章。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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