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藝開始第一天, 路寧剛剛下了晚自習,開門進了宿舍, 宿舍裡有說有笑的聲音戛然而止。
氛圍變得冷漠而尷尬, 路寧沉默著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坐著,他住的是下鋪,八人間裡也沒有桌子,要坐只能坐床。
隨著路寧坐下, 床晃動了一下,上鋪的李博根據自己的角色道:“傻逼,你吵到我了。”
大家也都才下晚自習剛回來, 都還沒洗漱睡覺,現在說吵就是故意找事。
路寧沉默著, 沒有理他,起身拿著自己的書放進自己的櫃子裡, 然而發現自己的櫃子又被撬開了, 不知道櫃子裡這次又會有什麽,他小心地打開, 松了口氣, 只是墨水瓶翻了,流了一櫃子。
他敲敲鐵櫃子門,道:“誰乾的?”
沒有人理他, 該洗漱地洗漱, 程陽捂嘴偷笑。
路寧緊緊皺著眉頭, 道:“我再問一遍, 誰乾的?”
李博道:“大晚上的,吵什麽吵啊?就你事多?”
路寧開門出去找宿管阿姨,說明了情況,阿姨進來看了看他的櫃子,為難道:“這也沒丟什麽貴重物品,只打翻了一瓶墨水,我也不知道是哪位同學撬的櫃子,實在是不好處理……”
阿姨問舍友們:“有誰看到了嗎?可以出來跟我說一下。”
宿舍裡沒有人回答,但這確實是在路寧進來之前他們弄的,許立目光閃爍了一下,這種氛圍在這個綜藝裡重演,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路寧苦笑道:“阿姨,我知道了……”
阿姨只能對著全宿舍教訓了幾句說:“同學們之間要和諧相處,別搞這些惡作劇,下次讓我抓到了,一定讓學校處分……”
等阿姨走了,李博嘲諷道:“告狀精。”
王海附和:“路寧你就知道告狀,我們宿舍的氛圍就是被你這種人搞壞的。”
路寧沒有證據,也沒有辦法,只能拿抹布把櫃子收拾乾淨,收拾下來時間已經不早,就趕緊拿起盆去洗漱間洗漱。
等路寧一出去,程陽立刻從床上翻身下來,把門反鎖,拍拍手道:“一會兒他敲門,大家誰也別理他,睡覺了睡覺了。”
路寧飛快地洗漱完畢,回來擰宿舍的門卻發現門擰不動了,宿舍門本就是可以直接擰開的,只有反鎖才需要鑰匙,一般都是最後一個進來的鎖門。
路寧輕輕敲了敲門,裡面沒有任何反應,他繼續敲,最後裡面終於傳來一句:“誰叫你不帶鑰匙,活該,沒人給你開門。”
路寧停止了敲門,找到宿管阿姨拿備用鑰匙,不住地對阿姨說:“麻煩您了。”
阿姨陪著路寧過來給他開了門,嘀咕著:“你們來給人家開一下門怎麽了?就兩步的事。”
“謝謝阿姨了。”路寧再次給阿姨道了謝,把門關上。
李博繼續嘲諷:“又找阿姨告狀去了?你除了會告狀還會什麽?”
王海道:“是啊,自己不帶鑰匙。”
有人附和:“路寧你這麽晚還不睡吵到我了,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多事。”
路寧沒辦法和全宿舍的人爭辯他們扭曲的邏輯,沉默著開始拉開被子睡下,但腳一伸進去,卻發現自己的被子**的。
已經熄燈,一天的學習和晚上的折騰讓他覺得很累,他已經不想再起來質問什麽,就這麽睡了下去。
模擬時間在一個兩個小時內過了一天,在濕被子裡睡了一覺的路寧繼續第二天的宿舍生活。
他中午吃完午餐回到宿舍準備抓緊時間洗個頭,在公用洗漱台前,他接了熱水打濕頭髮,正低著頭抹洗發露。
程陽和許立走進了洗漱間,程陽對許立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走到路寧身後,猛地把路寧按進水裡,路寧掙扎起來,當然為了安全模擬,盆裡是沒有水的。
程陽看著許立呲牙咧嘴地笑,十幾秒後,他做口型道:“一二三跑。”
然後和許立飛快地跑出了洗漱間,路寧一時睜不開眼,也看不見是誰。
模擬時間繼續到了晚自習回宿舍後,這次路寧身上帶好了宿舍鑰匙,卻繼續遭受了被子裡出現蟑螂,書被人打濕等各種糟心情況……
路寧四個小時的兩天模擬體驗時間完畢,因為導演想保持一種真實狀態,大家笑場的地方他也沒喊ng。
李博趕緊過來跟路寧道歉道:“路老師,抱歉,剛才我不是想罵您……”
路寧十分正常的微笑道:“剛才只是在演戲啊,有什麽關系?”
倒是程陽興奮起來,覺得這個扮演體驗還挺有意思,還對導演道:“林導,我感覺這些都不是什麽校園暴力啊,又沒動手。”
四個人雖然覺得這個劇本裡有些東西自己好像做過,但是也不會聯想到池夏和寰宇會有關,他們大概覺得這些也許是宿舍生活的常態。
接連兩天,其他三個專業演員也做了校園暴力的體驗者。
模擬宿舍中的氛圍好像變得奇怪起來,李博甚至清晰地意識到,在這裡住了兩天,一直扮演著這種負面的角色,自己的情緒似乎有些失控了,沉溺在這種施暴於他人的情緒裡,而這個宿舍似乎也變得有些真實。
越到後面,他做這些事越來越輕車熟路,甚至覺得對方遭受這些根本沒什麽,他已經不會笑場。
傅城在監視器後面轉著筆,道:“津巴多的斯坦福監獄實驗。”
“津巴多招募了24名大學生志願者,分為囚犯組和警衛組,模擬監獄環境,實驗開始後,警衛很快就進入了自己的角色,從對囚犯小小的懲戒開始,然後越來越瘋狂,越來越殘暴,第六天實驗就被迫中止了。”
“不要小看氛圍的影響力。”
這些都是傅城做功課查的,為了這個綜藝,他黑眼圈都出來了。
“當然,我們準備了專業的心理醫生隨時待命,嘉賓參與之前也做了專業的心理測試。”
李博當了四次的施暴者,接下來,該輪到他當校園暴力的承受者了。
劇本並不是死的,節目組也準備了一些道具,讓大家可以即興發揮,而大家都沒有意識到,他們的手段和言語暴力,好像越來越過分了。
李博沉默著回到宿舍,因為連續兩天的扮演,他的情緒十分暴躁。而他進去後那種霎時安靜的古怪氛圍讓他更暴躁了。
他坐到自己下鋪的床上,這時候,王海道:“傻逼,你吵到我了。”
李博向來自負,被人罵傻逼,立刻受不了地下意識道:“你才傻逼,這才回宿舍你就要睡覺嗎?”
有人陰陽怪氣道:“誰叫你屁股墩太大了,坐下去那麽響。”
程陽狂笑:“哐嘰一聲,哈哈哈笑死我了。”
宿舍裡笑聲四起,李博隻覺得尷尬又難受,道:“一群瘋子。”
他打開自己的儲物櫃,拿出杯子準備洗漱,揭開杯蓋卻發現自己的杯子裡竟然被放了幾隻蟑螂,蟑螂從杯子裡爬出來,甚至從他的手上爬了過去。
李博驚叫一聲,把杯子摔了出去,不停甩手,被惡心得想吐,這還怎麽喝水刷牙?
“神經病啊?叫什麽叫?”
“李博你膽子小成這樣?高分低能啊,連蟑螂都不敢抓?”
李博道:“蟑螂誰不惡心?你們太過分了!”台本裡沒有在他杯子裡放蟑螂這一段啊,到底是誰乾的。
李博把杯子放了回去,趕緊去洗了手,忽然想起池夏也很怕蟑螂,當時一群人嘲笑他怕這個,卻總是用蟑螂嚇他。
洗完手,李博竟然一時不知道怎麽把戲繼續演下去,因為沒有杯子了也被惡心壞了,他想不到洗漱這個步驟如何進行。
他回到床上,直接睡覺算了。
然後立刻就有人嘲諷道:“有人不洗漱就睡了,真的邋遢,我怕他晚上口臭死我,還有那個臭鞋子拿遠一點,別影響舍友行嗎?”
李博下意識反駁道:“就是不知道哪個賤人在我的杯子裡放了蟑螂,有本事自己拿那個杯子去洗漱啊。”
“邋遢就不要為自己找借口了。”
李博被這種神邏輯氣了個七竅生煙,平時都是他挑別人的刺,哪裡輪得到別人來挑自己的刺。可是要和一宿舍針對自己的人辯駁,真的是浪費時間。
李博忍著氣,掀開被子上床入睡,他知道床上被澆了水,之前他扮演施暴者的時候也澆過,但卻沒想到自己睡上去會這麽難受。
一天的模擬時間是兩個小時,而他剛剛基本什麽都沒做就上床睡了,意味著他還需要在床上躺一小時四十分鍾才能結束。
按照規則,他必須蓋著被子睡,冬天蓋著這種被子是又冷又濕,現在夏天蓋著這種被子就是又濕又捂。
但其他的七個舍友還在對他冷嘲熱諷:“哦,傻逼睡了。”
“他這翻來覆去的,誰睡得著啊,吵到我了。”
“李博你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啊?那床是能燙著你挨不得嗎?”
“你能不能把自己蓋好?別支出一隻腳來,有腳氣。”
李博聽見那些聲音裡面竟然還有王海的聲音,他有些生氣,雖然是扮演體驗,但王海能別說那些嗎?這些話太惡心了。
這些話真的是神邏輯,不就是只要想挑你的刺,什麽都能挑出來嗎?可是一個人跟七個人講不通,李博隻覺得自己要瘋了。
李博把自己的耳朵堵住,試圖想點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把一個多小時熬過去,但床上實在是濕熱,把腳伸出去透氣,那群人又講個不停。
李博忽然想起舍友們也在池夏的床上澆了水,那時候還是冬天,池夏翻來覆去,自己似乎也是這麽嘲諷他的,而池夏竟然這麽睡了整整一夜,那是有多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