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遙遠的回憶中回過神來, 謝景行收回了看向樓下的目光,轉身回了書房。
過去的故事已然過去,現在的故事還沒有開始,既然傅雲深已經忘記, 那麽一切就到此為止吧。
……
陳家,蒼老十歲的陳弘文前幾日忽然中風,此時坐在輪椅上口眼歪斜,目光呆滯。
“老頭子老糊塗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弄些神神道道的事,這些封建迷信也沒弄死兩個人, 反而把自己弄成了這樣,也是活該。”
陳弘文的小兒子陳東凱終於上位掌權,意氣風發。
他從小就看著自己父親害死外公母親謀奪外公家產、暗中害死競爭對手、惡意競爭打壓小公司、竊取其他公司研究成果……最終把陳氏做大, 他作為兒子自然有學有樣。
可是這老頭霸著位置不肯放,假惺惺地拘著自己不讓自己學他, 給他灌些仁義道德,又只知道罵自己廢物。但要不是老頭子非要讓他安分守己,他早就讓陳氏更上一層樓了, 哪裡輪得到老頭子來罵他廢物?
陳東凱眯了眯眼,道:“你們跟我說, 老頭子是去找了梧桐街那個叫謝景行的騙子作法對付傅雲深, 才變成這樣的?”陳東凱可不信什麽封建迷信, 隻覺得是下屬們為了逃脫責任找的借口。
下屬戰戰兢兢道:“老爺說那個謝景行沒答應他, 已經站隊傅家了, 所以……”
陳東凱沒耐心在意一個無權無勢的神棍,他打斷道:“一個什麽背景都沒有的茶樓老板也敢坑蒙拐騙?還大言不慚站隊傅家?找幾個街頭混混去收拾了就是。”
輪椅上的陳弘文聞言“啊啊”兩聲,想訓斥兒子,卻說不出話來。
“至於傅雲深……才是我的對手。”他捏了捏指節,哢哢作響,“老頭子老了,手段也跟小綿羊似的,不敢玩兒真的,那就讓我來吧。”
劉先生收回對陳家的監視。
利用世俗的人,用世俗的手段,對付謝景行和傅雲深才是它的本意。現在看來,它一開始就找錯人了,比起想金盆洗手的老廢物,陳東凱這個被壓抑很久的瘋子才是最佳人選。
……
棲梧茶樓的花藝終於完工了,從上空看去,從巷口到院子,變成了一片深紅的海。
傅雲深從巷子走進去,青磚牆上,深紅的玫瑰、富麗雍容的牡丹從開始含苞待放的樣子到越來越盛放,仿佛走進了遺落在時空裡的秘境,越走越深,越走越夢幻,越走越輝煌。
走到棲梧茶樓門口,所有花朵已經是怒放的姿態,濃墨重彩,豔麗異常。
謝景行在門口等候他,還是穿著黑色襯衫,就算是夏天,他扣子還是扣到最上的一顆,看起來清淨端持。
然而,他的背後就是盛放的深紅花朵,紅玫瑰與黑襯衫,黑襯衫與白皙的皮膚,白皙的皮膚與深紅靡麗之花,形成了一種奇妙詭異的和諧。
傅雲深一時失了神。
他輕咳一聲,送上了手裡那束九十九朵的紅玫瑰,道:“謝先生,送你的小禮物。”他覺得自己的追求之意應該很明顯了吧,兩個老男人一起解決一下單身問題,挺好的。
謝景行審視著傅雲深,讀懂了他目光裡的含義,卻沒有接這束花。
他目光悠遠地將這條巷子望到了頭,所有的花開到荼糜,不輸當年朱雀大街牡丹盛開的盛景,可是一遍一遍地重複輪回又有什麽意義?
他笑了笑,溫聲說:“謝謝傅先生讓我再見一次這樣的盛景,但是,我們之間的關系,到此為止吧。我會在外力干涉時保證你的安全,但我們不必再更進一步了。”
得到謝景行明確的拒絕,傅雲深蹙起了眉頭,為什麽?
至少之前謝景行對自己的好感,他是感受到了的,現在態度忽然轉變,是從……是從他得到第一份記憶檔案開始的?
忽然失控地吻了自己,忽然語氣複雜地叫了自己“深深”,忽然又變得冷漠。
自己和謝景行過去一定有某種親密的關系,但現在謝景行這個反應,傅雲深覺得倒像是自己辜負了他?而且,“再見一次”這樣的盛景是什麽意思?
傅雲深不是因為一句話就放棄自己想法的人,他揚了揚眉,問出了自己的推斷:“謝先生是因為那份記憶檔案嗎?”
傅雲深一語中的,謝景行也不否認,他道:“傅先生可以這麽認為。”
傅雲深繼續道:“所以……這份記憶既然與我有關,謝先生不給我看看嗎?”他真的很好奇,謝景行到底看到了什麽?
謝景行卻道:“傅先生只需要知道,過去的事也許並非出自你的本意,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對我們都好。”
“過去的事並非出自你的本意”?這句話讓傅雲深忽地靈感一閃,如果那個夢境真的是某種昭示……
夢境中,就算青衫男子的語氣已經做出了改變,可是他自己還是照著無法改變的劇情進行著,無法給予青衫男子任何回應。
如果說……青衫男子就是謝景行,那自己豈不是在一遍又一遍地折磨他?
這個想法讓傅雲深有些悚然。
不過,這些都只是猜測,傅雲深相信自己的命運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會容忍任何人操控自己,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自己怎麽可能坐以待斃?
他凝視謝景行,道:“雖然過去的事很重要,但更重要的難道不是掌控在手中的現在?謝先生不是也說重新開始?”
“現在?”謝景行挑眉,現在他希望傅雲深自由。
傅雲深揚起唇角:“現在談個戀愛而已,謝先生就怕了嗎?”
“而已嗎?”謝景行眸色漸深,傅雲深輕描淡寫的態度讓他有些不愉。
“謝先生願不願跟我試一試?”傅雲深往前邁近一步,抬起一隻手按在花牆上,把謝景行禁錮在花牆裡,“謝先生就當是完成任務也可以,我不介意。”
傅雲深隨意的態度惹惱了謝景行,他反手把傅雲深按進了豔麗的花牆裡,傅雲深手中那束紅玫瑰也被謝景行扔到一邊。
深紅的花瓣被這巨大的動靜弄得紛紛飄落下來,傅雲深沾了一身的花瓣,甚至還有花瓣從他的領口滑落了進去。
然後下一秒,他的唇就被堵住了,謝景行身上依舊是溫柔的桂花香氣,可是這個吻卻要比上一次的還要炙烈,傅雲深甚至感受到了疼痛。
但既然對人家表示追求了,就要認真回應。上次在酒莊被按在沙發裡一時失神敗下陣了就算了,這次竟然讓傅雲深感到了幾分興奮,他的手指插進謝景行的發間,跟上了謝景行的節奏,甚至還有幾分反攻的趨勢。
隨著兩人激烈的動作,玫瑰花瓣簌簌地落。
傅雲深深深地陷了進去,陷在幽深馥鬱的玫瑰花香裡,玫瑰花的刺劃過他的側臉,拉出一道小口子,沁出細小的血珠。
傅雲深隻覺得自己要窒息了,嘴唇到指尖開始發麻,呼吸越來越急促,可是還是不甘示弱地和謝景行吻在一起,越來越激烈。
熟悉的吻觸動了謝景行,他終於放開了傅雲深,兩人額頭相抵,他凝視了傅雲深一會兒,然後輕輕吮去了傅雲深臉上的血。
傅雲深平息著凌亂的呼吸,唇角上揚。
謝景行白皙有力的左手手背上也被劃出了幾道傷口,他右手拇指指腹抹過手背上的血珠,抹在了傅雲深的唇瓣上,讓本就被他吻得緋紅的唇瓣增添了一抹豔麗。
謝景行捏住傅雲深的下巴,微微抬起,垂眸看他,這個人平時一副商業精英清醒理智的樣子,此時卻陷在深紅的花朵中,滿身都是靡麗的花瓣,衣衫凌亂。
傅雲深舔了舔嘴唇,嘗到了謝景行血的腥氣。
謝景行又低頭把傅雲深吻住了,兩個人的血交融在了一起。
傅雲深已經沒什麽力氣了,便放松自己享受了這個吻。
謝景行卻沒了什麽興致,終於放開了他,他自顧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襯衫,氣場恢復了清淨淡然,還是溫和內斂的模樣,他不疾不徐道:“傅先生,希望我沒有嚇到你。”
傅雲深卻覺得,謝景行仿佛點燃了他身上的興奮,他就這麽靠在花牆裡,微微偏過頭,花朵蹭著他側臉的傷口,有輕微的疼痛。
他挑眉笑道:“現在,謝先生有從我身上得到快樂嗎?也許我們可以試一試談個戀愛?”
雖然不知道謝景行為什麽失控,但如果他們真的有過去,謝景行一定愛他愛得很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