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汪貴妃趴在炕桌上寫策劃。
木槿在上午按照她的吩咐,去請示了皇上和德妃的意思,雙方都表示隨便,讓汪貴妃看著辦就行。
聽到這個回答,汪貴妃心裡頓時就咯噔了一下。
隨便。
德妃那邊還好說,她是只能隨便,沒有資格指手畫腳,可光景帝那邊就不一定了,他是個對待下屬極其苛刻的皇帝。
哪怕他現在說的是“沒關系,讓貴妃看著辦吧”,但其實就跟絲毫沒有廉恥的大學舍友一樣,每次要求別人幫自己帶飯都會變成:
“我不喜歡吃青椒的啊,你怎麽買了。”
“啊……你不是說隨便嗎,我就給你買了和我一樣的回來。”
“我受不了青椒的那個味道的,還有豬肉,我減肥誒你不知道啊?”
“那、那對不起啊……”
“算了算了,這飯我不吃了,我去和男朋友出去吃。”
這樣,最後都以帶飯人的道歉結束。
當這種人成為上司之後,麻煩就會幾何倍地往上翻,偏偏光景帝是“帥氣的男性角色”,這又是戀愛向的作品,受眾多為年輕的女性。
所以觀眾在看他壓榨下屬時,不僅不會覺得“靠,事逼男去死”,反而會覺得對方非常酷帥。
每當男主一拍桌子,皺著眉冷聲道,“你們就是這樣辦事的?朕不想聽什麽理由,滾回去重辦,否則這吏部侍郎的缺有的是人想坐。” 彈幕就會刷起來:“男主好帥,舔顏”、“好霸道”、“想嫁!!!!”
還好還好,吏部侍郎看不到彈幕。
介於經常遇到這種情況,汪貴妃已經摸索出了些許經驗。
一、多留位子。
每次開場前,領導常說的一句話,“小汪,我臨時有幾個朋友要來。”
二、反覆確認,保留證據。
就算擁有了絕對的主事權,在正式操辦之前,也一定要把方案給領導過目。
這樣一來,哪怕實施過程出現了問題,也屬於“對不起啊領導,您之前看完說沒問題,所以我就放開手去做了,我下次一定小心。”
當然了,領導全都是金魚腦袋,自己說的話全都跟放屁一樣忘得很快。必須留下充足的證據用以應對“我什麽時候讓你這樣做”的問責。
三、不要刪除任何文件
一個方案,即使被客戶和領導罵得再一文不值也不要刪除,那些慷慨激昂罵你的人在你重做了七.八次之後,很有可能說“算了,還是最開始那一版吧”。
當單子結束之後,也要記得留存文件。每一個文件都像是蟑螂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突然出現,你有可能會聽到這樣的命令:“小汪,你前年年初做的那個東西再發我一份,我這邊要用”。
這樣的經驗汪妗竽積累了很多,快穿員的高要求是真正的高要求。
對於演員來說,扮演一個戀愛劇裡的職場精英只需要一套工作妝,可快穿員沒有專業人士的指導,他們只能自己做到全能。
下午確定了經費,汪妗竽先初擬了賓客名單,提前確定有多少人、有哪些人會來、來得賓客中有沒有人有特殊要求,比如食物過敏、兩家結怨不能坐在一起等等。
她寫得手酸,擱下筆正準備松松手腕,忽地手就被別人牽走了。
是宛梨。
“娘娘,你都忙了一天了,什麽時候才能和我一起玩。”她握著汪貴妃的右手,半斂著眼瞼,語氣十分寞落。
“誰要和你……”汪貴妃忽地止住了。她想到了下午縮在角落裡等到睡著的宛梨,還有她那悄悄攥著自己毯子的手。
這丫頭雖然有的時候煩得她欲死,可她真正有事的時候,還是乖巧的,會耐著性子等待。
宛梨替她揉著手腕,她那雙手比貴妃小一些,奶白奶白的,像是幾根綿軟的奶條一樣纏著貴妃的右手。
“為什麽別的妃嬪都不用做這些,她們可以每天悠閑的吃點心聊天,娘娘不是比她們尊貴麽,為什麽還要那麽辛苦。”她問,問得悶悶不樂。
汪貴妃念著她下午時那可憐的模樣,面色軟和一些,“在其位謀其職。我既然享受了最尊貴的尊榮,那總得多付出些什麽。”
她看向了低著腦袋的宛梨,難得心平氣和地跟她說話,“不過要不了多久,這些事情就落在你頭上了。皇上很快就會立你為後了。”
“可我不會做這些。”
“那就慢慢學。”汪貴妃半瞌了眼瞼,“沒有女孩兒家是天生就會這些的,都得靠自己學。”
宛梨一頓,她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眸看著貴妃的臉。
“娘娘,你很愛皇上麽。”
自然。
汪貴妃頷首,“七歲時他就和我約定,等到我及笄之時,他便迎我入門。”讓我做這天下的皇后。
後半句汪貴妃沒有說,這話對著宛梨說出來,不過是徒添笑料而已。
宛梨的表情更低落了。
“娘娘,那你為什麽喜歡他。”她問。
“為什麽……”汪貴妃為什麽愛著光景帝,這個原因原作裡沒有多寫。
汪妗竽揣摩了一下汪貴妃這個人設,不太確定地回答道,“可能是因為他是我這一生最早接觸的男人吧,在我出嫁之前,陪我時間最久的男人就是他了。”
貴妃和皇帝是表親,兩人打小就在一起,算是日久生情。
“那娘娘為什麽不喜歡我。”宛梨湊到了汪貴妃面前,理直氣壯道,“這兩天陪著娘娘最久的是我。”
汪貴妃把她推開,“……不要再說這種荒唐話了,你是個女子,我隻喜歡男人。”
宛梨被推了回去,她坐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問,“那怎麽樣才能變成男人。”
“鬼知道。”
“我覺得我和男人也沒什麽差別,”宛梨低下頭,雙手來回搓摸著自己的胸,“娘娘你看,這裡和皇上一模一樣。”
“住口!當著宮人的面,你在說什麽渾話。”汪貴妃連忙扯下宛梨的胸前的手。
“再說了,上面一樣有什麽用。”她紅著臉,稍稍別過了頭去,降低了音量,“男人……重要的是下面。”
“那能不能算我半個。”
“半個有個屁用!”
宛梨思忖片刻,拿起了炕桌上的毛筆,她摸著筆杆,然後分開了雙腿,嘗試把筆放在了小腹之前,調試了幾下位子,“嗯…是這樣的感覺嗎……”
“給我住手!”汪貴妃一把揮開宛梨準備裝到不知道什麽地方的筆,她一個綠茶組的成員都忍不住害臊。“一個大姑娘家,你就沒有一點廉恥心嗎。”
“那我反過來問娘娘。”傻白甜的氣勢卻上來了,她義正言辭、振振有詞地道,“難道皇上的毛筆一不小心被人打飛了,娘娘就從此不愛他了嗎?”
“皇上的毛筆這輩子都不可能被人打飛,飛過來的是插在你腦子裡的毛筆(病)。”
“宛梨的腦子裡只有娘娘和很多的溝。”
“什麽叫你的腦子裡只有娘娘和很多的狗?”
為什麽隻說溝不說回,這絕對是故意的。
汪貴妃咬牙,這死丫頭竟然學會拐著彎罵人了,聯系上一句話,是想說她是毛筆(病)麽混帳。
宛梨拍了拍炕床,嚴肅地質問道,“所以如果皇上的毛筆真的被人打飛了的話,娘娘難道就不愛他了麽?難道僅僅靠一隻毛筆就能決定娘娘一生的愛嗎?”
“別突然轉移話題,你是默認剛才那句話是在罵我嗎?”汪貴妃又覺得肝火燒了起來。
生氣了沒多久她就無奈地歎了口氣,算了,不要指望傻白甜能正常的交流,她們只會聽她們想聽到的聲音。
“皇上的毛筆一輩子、永生永世都不可能被打飛。”汪貴妃疲憊地妥協,先回答了宛梨的問題,“先不說為什麽有人要打飛皇上的毛筆,如果真的被打飛了,那皇上也就不再是皇上了,會立即被廢黜。”
當皇帝的首要條件就是身體健全,如果皇上連男人都不是了,沒有人再會擁戴他,他也不再是皇帝了。
再再說了,就算是男主的毛筆被打飛了,下面還有兩個小硯台聊勝於無,可以當做文玩核桃來把玩。
雖然汪貴妃愛光景帝肯定不是出於這兩個齷齪的原因。
“愛情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她要是能知道,怎麽會每次感情部分都被扣分,“總之我就是愛他,他對我來說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失去了他,我寧願一死。”
這話並不誇張,汪貴妃真的已經為了光景帝一死了。
正說到這裡,忽地身後傳來了兩下窸窣的腳步聲。
汪貴妃一怔,慌忙轉過頭去。
門口站著的是趁夜而來的光景帝,他側著身子,似乎是正準備轉身離去。
在汪貴妃看過來的一瞬,他止住了動作,頗有些尷尬地移開了視線,“朕路過玉和宮,想著過來看看宛梨的傷勢。”
但他很快消化了這份尷尬,變得面色如常,“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宛梨目光微移,她看見汪貴妃臉上還沒來得及綻開的笑容悉數退了下去,像是一卷小浪,剛剛觸及到了金色的沙灘又被拉扯回了海裡,隻留下一點淺淺的潮濕,把松軟的沙灘打得泥濘,既不好看,也沒人想踩進這樣黏糊的沙子裡。
“不,不打擾,”她回過了神,又從海裡重新擠出了美麗的碧浪來,笑著起身,“我們正說起皇上呢,可巧皇上就來了。宛妹妹等了皇上許久,那臣妾就不打擾了,今夜去宛妹妹的偏殿借一宿。”
光景帝於是眉眼皆柔和了起來,他對著汪貴妃微笑,“明早朕和宛梨等你過來一起用早膳。”
“好。”汪貴妃抬步,她的袖子卻被什麽東西勾住了。
勾住她的是宛梨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勾住她的是宛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