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曜高考後第三天, 就是《第二人生》的首映禮。
電影同時在國內和北美上映,觀眾口碑上佳, 票房走勢喜人,成為盧桓升手上全球票房最高的電影。
不幾日,GOING開巡演前, 《芭莎》的慈善夜官宣了今年來助陣的明星, 陸曜和元白都在。
慈善夜從來星光熠熠, 今夜的陣仗更是前所未有, 天王影后齊聚, 文藝界大佬雲集。
大佬來是給活動提咖的,而小年輕們則是以能收到邀請為榮。年初《王子》大爆, 洛凜出道十幾年首次收到邀請函,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問元白去不去,得到肯定的答覆後, 便打算抓住晚宴的機會向元白道歉。
出於種種原因考慮, 元白和陸曜隔了整整一個小時出發去現場。慈善夜紅毯除了最後是大佬壓陣,其余順序都是隨來隨走,於是早早到場的元白成了第一個走紅毯的人。
四周圍滿他的粉絲, 尖叫他的名字, 不能帶燈牌就都用手機軟件滾動LED的他的名字。
夏天的下午五點半, 天是大亮的,有很多奇形怪狀的雲掛在天邊,慢慢被染成晚霞的顏色。
而陸曜來時夜色已經聚攏。
洛凜走過紅毯時,四下安靜得讓主持人都感到尷尬, 元白的粉絲、GOING的粉絲有種同仇敵愾的意味,不約而同地收了拍照的手,一言不發甚至拒絕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只有少數電影粉和路人給了一些稀稀拉拉的掌聲,和年初時對“弟弟”的火熱是全然不同了。
洛凜面色如常,很有風度地和人們打招呼拍照,和主持人寒暄。只是在看到元白的簽名時,簽字筆的筆尖不經意抖了抖,字也就寫偏了。
洛凜站在主持人身邊,隨意聊了幾句,便隱隱聽到引擎猛獸的轟鳴,接著剛剛靜寂的人群哄然喧嘩起來。他轉過頭去,看到自己的來處,紅毯的開端,沉沉的夜空被車燈照亮,一輛烈焰顏色的性能怪物停在那裡,流暢剽悍的車型讓人目眩。
然後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人,一米九多的身高,身形挺拔,英俊逼人,唇角微微向下,冷淡而危險。
洛凜還站在台上,主持人身邊,他看著那個人走過來,神情好似所有人都欠他八百萬,而紅毯兩側的人們的不僅不生氣,還被他弄瘋了。
漫天的尖叫聲和拍照聲裡,洛凜不知道是什麽滋味,轉身進了內場。
但運氣不會總是壞的,他被領著走到自己的那一桌,遠遠便看到了元白。
室內空調調得很低,元白襯衫扣子扣的很嚴,袖口也嚴嚴實實,而他身邊的女孩正興奮地和他講話,吊帶魚尾裙很漂亮,肩上搭著的很有可能正是元白的黑色西裝外套。
洛凜心跳很快,他繞過人群,時不時停下來和人打個招呼,腦子裡卻隻機械地打著道歉的腹稿。
“元哥!”
元白和女孩同時抬起頭來看他。
洛凜看清那女生,竟然是錦林,突然就隱隱生出一些不妙的感覺。
他吞下那句原本第一句就該說的對不起,硬生生對女生擠出一個笑容:“……錦小姐。”
元白笑著和他打了招呼,像是完全沒在意之前的事。但洛凜知道是不一樣的,因為元白又恢復叫他“前輩”了。
沒有那聲玩笑般親切的“哥”了。
錦林並不坐在這一桌,她向元白莞爾一笑,把外套脫下來還給了他——大小姐自然不缺一件禦寒的外套。她款款站起來去和她的姐妹團八卦,洛凜松了口氣,見這桌其他人沒在意,喊了元白一聲,準備說出那句對不起。
元白“唔”了一聲,正準備側眼看他,卻被一陣喧鬧吸引了注意力,然後就再也沒轉回來。
洛凜順著他目光看,卻是剛剛在室外讓他心梗的始作俑者終於擺脫了攝影師們的糾纏進了內場。他走得十分緩慢,因為幾乎每經過一個座位都有大佬站起來和他握手合照。
活脫脫一出娛樂圈跟紅頂白的浮世繪,這個圈子,本來就浮躁逐利的可怕。
但罵它逐利的人,哪一個不曾期望有一天被追逐的那個人會是自己。
元白自己到場的時候沒來幾個人,於是今天便躲掉了。不過,這場面他也經歷過。
自己應付的時候一點都不適應,但陸曜看起來遊刃有余的樣子,元白就收起了擔心,甚至生出一點看熱鬧的興致。
嗯……這個是萬盛的謝總,收過名片的;下一桌好像是體育圈的,陸曜怎麽誰都認識?
元白小聲嘀咕,被一旁久久不能回神的洛凜聽見了。
洛凜心想,他不需要認識,是別人想要認識他啊。
那種惡心想吐的感覺又來了,洛凜能夠確認那個alpha對元白有不軌之心,從拍戲時的種種表現就能看得很清楚。但元白知道麽?他是不是一直還覺得陸曜很單純,並為自己的隊友自豪?
明明喜歡元白,卻又裝作不喜歡的樣子,洛凜覺得這樣的陸曜很惡心。
他還不如他,至少他曾經不顧前途地說出來。
這樣恍惚著,他憋了半晌,終於在開場表演時找到機會向元白道歉。
“對不起。”
“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元白有些尷尬,這桌人挺多,雖然看著都在看表演,他還是有種在公眾場合被提到不願提及的事情的不適感。
洛凜怔了怔,很快道:“那是在電話裡,我沒有當面說過。”
“那是不夠的。”其實現在仍然不夠,洛凜不安地說,“是我讓你遇到了危險。”
“只是意外而已。”元白歎了口氣,輕聲道,“我們都忘了這件事吧。”
洛凜盯著他,屏息問:“那你能原諒我嗎?”
元白道:“我沒有怪過你。”
洛凜眼神一黯,終於是忍不住道:“那你能繼續叫我洛哥嗎?”
舞台上的表演結束了,喝彩鼓掌聲讓他們的對話變得私密安全了一些。洛凜望著對方滿溢著靈氣的眼睛,看著他不知想到什麽,彎眉笑道:“不行哦。”
洛凜愣了愣,仍不甘心:“可是,如果你不生我氣的話……為什麽?”
元白抿了口水,輕聲道:“因為有人會生氣。”
他意外地說了這一句,然後自己岔開了話題,引來旁邊幾位小生加入談論。
洛凜反覆咀嚼著元白那句話,微微失神,忽然隻覺得有人似乎盯著自己,那感覺很熟悉。
左右看看,隻對上幾桌以外,陸曜冰涼的目光。
洛凜渾身一窒,捅入冰水的感覺從腳趾開始向上蔓延,他勉強擠出一個笑,遙遙向alpha舉杯。
但對方收回了視線,就沒有再理他,更沒有碰杯子一下。
表演後《芭莎》主編跟幾個大佬輪流主持了一段拍賣,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後面就是舞會。
桌椅被撤掉,主辦包下了凱悅頂樓兩層,供受邀到場的名流們交際。每次這樣的夜晚,都能談成很多項目,促成很多生意。有老板挖到需要的人,有人找到想要的工作。
元白進場太早,很多人沒有和他打過招呼,到了舞會時便人人都來邀請他。他是omega,因此竟是無論男女都有想請他跳舞的意思。
元白隻得一一用玩笑推脫過去,最後看實在躲不過,求助式地找到了剛剛落單的影后靈霄,邀請她進了舞池。
影后看起來非常開心,他們這一對看起來太過賞心悅目,引起了不少掌聲,站在舞池外喝酒談生意的也紛紛側目。
元白有點怵還有點心虛,他一心二用,一邊聽著影后笑著打趣他剛剛無助好像驚弓之鳥,她怎麽忍心不救,一邊在舞池外搜尋陸曜的身影。
撤桌子的時候陸曜似乎去了洗手間,時間有點久。現在聚光燈都在他和影后頭上了,要是被陸曜看到,會不會又生氣氣。
元白現在對掌握陸曜心理很有一套了,所以他很擔憂。
然後他眼一瞥,看見了,角落裡不知何時出現的熟悉的人影。
一支舞曲快到尾聲,元白松了口氣,對影后小聲說:“謝謝你靈霄姐,我們等下下一支就……”
“不跳了吧”四個字含在口中,一個轉身再面對剛剛的方向,元白發現陸曜不在那裡了。
他茫然間轉過頭,看見一個穿著黃色裙子的女孩拉著陸曜進了舞池。
“……”
影后叫了他兩聲:“白白,白白?你剛剛想說什麽呢?”
元白僵硬地收回視線,破天荒跳錯了一個拍,內心惡狠狠地產生了很多不好的念頭。
答應得這麽爽快……
還摟得這麽親熱……
陸曜,你行的,你可以。
舞曲變換,燈光跟隨著他們,元白深吸一口氣,把話說完:“靈霄姐,我們再跳一支吧。”
影后出於關照小可愛的慈愛心理,自然是求無不應的,但是看著對方的目光還是忍不住說——
“可是崽,你現在的表情……”
就……超凶的啊。
舞池裡,那兩對都超級養眼,內場不允許私人拍攝,但主編怎麽能放過這個機會,早就叫官方攝影師調好角度,認真記錄這畫面。
元白和靈霄,陸曜和朱離,不僅僅是畫面美,得有多高的討論度啊!
最年輕的影帝和最年輕的影后跨越二十年年齡差距遙遙對視,美!
風頭最勁的超一線小生和同齡的國寶級跳水皇后勢均力敵,妥妥的新熱點!
同團又傳緋聞又傳不和的alpha和omega同台競舞,又究竟是爭風吃醋還是不甘示弱?
一個畫面竟有三種上頭條的角度,主編默默在心裡為自己的才智喝彩。
元白第二支舞心不在焉地跳完了,隱沒到黑暗中他和影后分開,一直賭氣不去看另一束追光,現在也不知道陸曜在哪個方位,只能先悶悶地自己找個地方坐會兒。
他上了台階,正躲著人打量布局,沿著牆走到一扇玻璃門附近,忽然背後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堅實得像堵牆的胸膛貼緊他後背,汗濕的前胸和後背相貼,純男性的氣息燙得他脖根滾熱。
元白心提到嗓子眼,眼前一晃,應該是那人推開了玻璃門,帶著他幾步下了台階——
下一秒,他們就在下半層伸出的花園陽台上了。
那個玻璃門實質上是封著的,不然也不會這麽久也沒人過得來。但顯然攔不住擅長損壞公共物品的某個男團隊長。
“陸曜!”元白一被放開就生氣地說,“你不能這麽把我弄過來,裡面到處都是人。”
陸曜只是放開他的嘴,仍然從背後貼著他抱緊,解釋道:“他們看不到。”
“怎麽可能,我能看到他們,他們自然也能……”
陸曜帶著元白轉了個向,元白望著他們出來的入口,裡面燈光時明時暗,能看見人們觥籌交錯言笑晏晏,玻璃門打開又關上,那麽大的動靜,似乎真的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這?
元白迷惑了,腳尖輕輕踢兩下陸曜腳掌內側,不信任道:“不會又是你進化出了什麽新功能吧。”
陸曜用鼻音“嗯”了聲,哄他說:“不是進化,是開發。也不是新功能,嗯,很早就會了。”
元白想了想自己看過的,不太確定問:“障眼法?”
陸曜憋笑,一本正經道:“還沒命名,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
“……”元白無言以對,對這個顧左右而言他的陸曜相當鄙視了,又踢他兩下,用力卻跟哄孩子睡覺拍背差不多。
元白板著臉,陸曜從側上方觀察著他,察言觀色:“生氣了?”
捏捏他下巴,也被躲開:“陸曜你別搞我。”
“為什麽生氣。”alpha唇角不經意摩擦過他耳沿,omega一陣縮,聽到陸曜很過分地用氣聲說,“因為我和別人跳舞了?”
“你還說。”元白特別委屈了,很起勁地指責他,“你一直說你是我的,那你要和別人跳舞,是不是得經過我同意。”
陸曜微怔,輕笑:“對。”
他很乾脆地認錯:“是我錯了,寶寶,我應該經過你同意。”
元白原本點了點頭,過了會又覺得不對:“不是,你很想跟她跳舞嗎?居然還要讓我同意!”
陸曜:“……”
他看著元白滿臉的“我不允許”,心臟一點點滿漲,為著這可愛的,擺在明面上,一點不掩飾的佔有欲。
“我不想。”陸曜親吻他的側臉,低聲說,“那一刻我只是下意識想去舞池裡找你,想去你身邊。我很快就後悔了。看見你瞪我了,凶巴巴的,很可愛。”
元白聽怔了,在心裡轉圜了一遍陸曜的心路歷程,慢慢那點惱意沒了,卻生出一種淡淡甜蜜來。他很快就不生陸曜氣了,又覺得自己還是很喜歡很喜歡他的,被親得也很舒服,於是在他懷裡轉過來,扳著肩送上嘴唇。
“那是我小心眼了。”元白小聲承認錯誤,“我不生氣了。”
omega踩著他腳尖在懷裡小幅度磨蹭,陸曜眼睛一點點眯起來,遮掩住流動的碎金,溫柔道:“寶寶不生氣了?”
元白在他胸口搖頭,alpha被蹭得咬了一下牙,才重新鎮定道:“可是我有點生寶寶的氣。”
元白茫然抬起頭,很認真問他:“為什麽呀。”
如果他還沒有被狠狠親過,現在一定醒悟過來了。
陸曜低著頭,抵著他額頭,深邃的眼睛望著元白的,緩緩道:“因為我很嫉妒。”
“你和一個討厭的追求者說了很久的話,你還對他笑。”
元白腦子慢慢轉起來,終於想清楚自己和洛凜說的那些話,又看著陸曜的眼神,有些急了:“他只是跟我道歉,我沒有跟他講很多話……而且、而且我沒有再叫他哥,你說你不喜歡,我都記得的。”
陸曜望著他,緩緩道:“我知道。”
“還有,跳舞的事。”元白道,“很多人找我,躲不開……我想著只能躲到舞池裡,靈霄姐來過我生日會,我想她應該會幫我一下。誰讓那時候你不在。”
“嗯。”陸曜又親親他,“我知道。”
元白看著他,歪歪頭。
“我知道,但是我嫉妒。”陸曜輕輕說,“我想在你身邊和你說話的人是我,陪你跳第一支舞,得到人們祝福的人是我,我想你完全依賴我,離不開我,我們在所有人眼中是理所當然的一對,我想你永遠在我身邊。”
他這麽講話,這麽看著元白,元白心難過得要碎了。
這是陸曜第一次直白地講出他到底要什麽,他幾乎從不向元白提要求。
“你這個家夥是個騙子。”元白咬著他喉結小聲說,“你當初說什麽來著?讓我不要太喜歡你……你個騙子。”
從玻璃門內透出的燈光照亮這一方小天地,晚風吹得兩個人頭髮亂了,氣息也亂了。omega仰頭,軟紅的舌尖卷一下對方的唇珠,看著alpha一下子變得不對勁的眼神笑著認真道:“哥哥想要的都會實現的。”
陸曜就低下頭,凶狠地吻他。
場內換了一首曲子,alpha和omega在花園陽台裡緩慢地跟著移動著步伐,跳一支屬於他們的舞。
不多久,陸曜抬眼朝玻璃門掃了一眼,卻見到一位不速之客剛好路過。
alpha眼神轉深,想到什麽,不懷好意地將空間為那人單獨敞開一角。
洛凜在舞池裡沒有看到元白,在周遭漫無目的地尋找,依然沒有看到想找的人。
他皺著眉繞過一片片人群,終於在即將路過一扇玻璃門時多瞥了一眼。
不多時,他驚駭地收回視線,落荒而逃。
陸曜漫不經心理了理元白頸後的襯衣領,聽見元白說:“剛剛有人在看嗎?”
“嗯。”陸曜道,“我讓他看的。”
以後就不會再來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