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刀。”白準抬起手, 三指執平,兩指卷曲。
霍震燁聞言就從箱子裡找出一支扁身尖頭的窄刀遞給他, 刀口向著自己, 刀柄擱在白準掌心。
他接過去刮擦竹條,刀尖一戳,劈出竹絲。
霍震燁泰若無事, 無聲觀察白準,越觀察越覺得這個“白準”,簡直太像白準了,語氣動作手勢,全都如出一轍。
難道他的推斷不對?
白準削出一根根長短不一, 粗細不同的竹條,好像這些竹條在他心裡已經有了位置, 每一根的用處都清清楚楚, 不多一根,也不少一根。
香燃到盡頭,白準停下動作,坐著輪椅離開內室, 回到臥室去。
霍震燁有短暫的猶豫,白準輪椅滾到臥室門邊, 借轉身入內的片刻, 用余光掃了他一眼。
霍震燁一個激靈,這意思是讓他進屋去?
會暗示的這麽明顯,又不像白準的作風了。
霍震燁心中遲疑, 面上不露,邁步跟上,一邊走一邊決定再多試探一下。
他靠在門邊,長腿一搭,伸手扯掉領帶,掛在門把手上,又一顆一顆解開襯衣的扣子。
從胸膛到小腹,在小腹上面停下,結實的腰腹線條若隱若現。
白準坐在竹輪椅上,兩手按住扶手,下頷微抬,眯著眼看向霍震燁,這人在搞什麽鬼?
霍震燁把心一橫,松開皮帶扣,往前兩步,兩手撐在白準輪椅背上。
拇指食指扣住白準的下巴,傾身吻上。
白準長睫一斂,竟沒後退,他知道這是個試探,這人看著動作迅猛,可吻起來卻小心翼翼,連舌頭都不敢伸。
白準低笑一聲,這紈絝,竟想了這麽個下流辦法。
這是最簡單也最直接的辦法,二人親密到何種地步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紅陽再能造夢,假的自然拙劣。
霍震燁不敢探舌,他連試探都試探的磨磨蹭蹭,聽見白準輕笑,抬目望他,就見他眼中滿是興味。
白準笑意一收,伸手叩在霍震燁的頸間,眸光微暗,唇齒微張,等他討好他。
霍震燁猛吸口氣,他把白準整個抱起來,一腳踢開竹輪椅,輪子骨碌碌往牆邊去,掀開被子往裡一躺。
在紅陽看不見的地方,霍震燁用口型問他“你來了”。
白準眼瞼微闔,算作應答。
霍震燁深吸口氣,這下他不客氣了,閉眼吻上那一刻,便立即感受到回應,輕咬舔舐,舌尖與舌尖相纏。
吻到喘息,這才放開,霍震燁胸膛肌膚灼熱一片,兩人都已經蓄勢待發了。
他們親密止於唇舌,還未領略得更深,霍震燁知道這是在夢中,在他的夢裡,他低笑起來:“我替你弄,好不好?”
他不等白準回答,手已經摸上去,掌心覆住,輕攏在手。
白準伸手抵住:你是不是瘋了。
隔著被子,紅陽是看不見的。
“你不想?”霍震燁笑起來,他目光明明沾著欲色,偏又亮得叫人不能直視。
“不想。”白準把喘息咽進喉中,他自己知道,他手指必須攥著被單,才能平聲說話。
他口吻雖硬,身子已經在輕輕顫抖。
七門之人不可重欲。
一旦有了留戀,便會生出無端的妄念。
“說謊。”霍震燁沒再給他拒絕的機會,這是他的夢,他才是主導者。
他斜躺著,探身吻著白準,讓他不能發聲,伸手掌握,在感受力與熱的同時,讓白準也感覺到他的力與熱。
白準不自覺得仰頭,身心一同昂揚。
彼此都從未有過這種經驗,但霍震燁很快就把握了節奏,看著白準沉淪享受,讓他有種更深的滿足感。
白準鳳眼微張又輕闔,他的每一聲輕喘,都像是一聲誇讚。
霍震燁含笑看著,不錯過他眉心半點起伏,起時便是舒服到極處,伏時是為了下一瞬的放縱。
白準眼角泄露一點眸光,看霍震燁含笑的眉眼,不肯讓他這麽得意,反手握住了他的。
霍震燁倒抽一口氣,白準的手能叫紙竹聽話,也能讓他熨貼,指尖刮過,滑過一下他就差點繳械。
這漸漸變成了雙方角力,既享受又克制,看誰能忍耐得更久一些。
霍震燁含住白準耳垂,他的手比不上白準靈活,但他知道白準的弱點在哪兒,白準怕癢,往他耳中吹氣,帶著笑音問他:“一起來,好不好?”
他也該撐到極點了,下一刻,霍震燁掌心濡濕。
兩人並肩躺在枕上,霍震燁從未有過的心滿意足,他趁白準困意上湧,將他整個摟住,孜孜不倦又吻片刻。
吻到他舌尖微紅,這才放開。
天色漸漸亮了,紅陽整夜看被子裡兩人動來動去,一點可用的消息都沒有,他臉色沉得可怕,甩上一團紅布將銅鏡蓋上。
走到門邊,把高遠提了起來,高遠的精氣極速被吸,瘦得像人乾一樣,老眼渾濁,望著紅陽。
目中是刻骨仇恨。
紅陽看他一眼:“別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命不。”八字正合適,不吸他吸誰,“你放心,我給你養老。”
高遠雞皮鶴發,老得可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紅陽提著高遠出門,招來小弟子:“你們大師兄道心不穩,走火入魔,抬他下去養病。”
紅陽隨手把人交給小弟子,幾個小弟子看見大師兄形如枯槁,又想起昨天晚上師父房裡的動靜,嚇得一眼也不敢看紅陽,把高遠抬回房中。
大弟子沒了,還有二弟子,紅陽隨手招來二徒弟:“白陽先師到上海了嗎?”
“還沒有,昨天拍電報回來,在南京有些事耽誤了,過幾天才能到。”
紅陽微微點頭,晚到更好,免得他出手阻止。
他對二徒弟說:“你給你師兄買些補藥,讓他好好活著。”
二弟子沒一會兒就把事辦好了,他在紅陽房門外稟報:“壇中大家都說,大師兄讓狐狸精迷去了,是師父救了他一條性命。”
這些道眾親眼看見高遠這個模樣,深信這是被狐狸精采補了,一個壯年男人就這麽被吸成人乾,全都跪到三聖面前,祈求先師保佑。
紅陽應一聲,在屋中打座。
天光透出隱隱的紅,白準睜開眼,在霍震燁掌中寫字“夜”。
霍震燁不明所以,跟著又想到,這是他的夢,他可以把白天快速略過,把黑夜拉長,心中剛這麽想,天就又黑了。
白準整理衣裳,坐回內室,再點一支香。
他削了許多竹條備用,沒一會兒就扎出一隻隻小鳥模樣的竹扎來。
霍震燁有些茫然,這些鳥比起小黃雀來也沒大多少,難道要靠它們打敗紅陽?
白準知他心裡在想什麽,瞥了他一眼,沾水在桌上寫道“伯奇”。
霍震燁這才明白,伯奇化鳥食夢,夢魘就在他夢中,正是伯奇的食物,吃掉夢魘,夢境自散。
白準扎一隻,放一隻,每隻鳥都拍著翅膀飛出窗口。
余下最後一隻,這一隻他沒用線,他用自己的頭髮纏在竹骨上。
霍震燁還是第一次見白準用發絲裹竹,怪不得他要留這麽長的頭髮,白準感覺到他的視線,在桌上寫了“阿秀”。
阿秀的骨,就是用他的頭髮扎起來的。
霍震燁眸色震動,他沒想到白準肯告訴他這個,是因為他們比原來要更親密了?他按住白準的手,對他搖了搖頭。
“不必告訴我”霍震燁如此寫到。
紅陽這法子,也許還有人會用第二次,他這次能夠分辨,也許下次就不能分辨。
他知道的越少,對白準就越安全。
白準目光微微動容,淡唇微抿,沉心替紙扎上色,畫出鳥頭鳥尾,最後點上眼睛,一隻渾不起眼的灰雀倏地活了過來。
“去。”白準輕聲道。
灰雀撲空飛走,混在鳥群中間,在天空尋找夢魘。
等紅陽休養生息,再回到銅鏡前時,鏡中又是白天,白準坐在桌前,在扎城隍三巡用的神像。
看來霍震燁已經完全相信這不是夢境了。
紅陽撣撣長衫,好整以暇的等著看白準的本事,糊、剪、畫、編、扎,白陽既然隻肯教他剪術,就別怪他偷師了。
白準細磨竹骨,鋪平白紙,在紙上畫神像法衣,一筆一筆落得極細。
既是磨紅陽,又是磨自己,昨夜乍見衝動,等真的出去,跟這人還真的夾纏不清了。
霍震燁直覺白準情緒不對,他熱了杯牛奶,還加杓蜂蜜,在門邊探頭探腦,就見白準整個人都陷入自暴自棄的情緒中。
他把竹條一扔,輪椅骨碌碌刮過磚地,擦著霍震燁腰過去了,“啪”一聲關上門。
霍震燁看著緊緊關上的大門,紅陽看著銅鏡中扔了滿地的竹條,兩人心裡都莫名其妙。
紅陽皺眉,這個姓白的,還真是喜怒無常。
作者有話要說: 白·喜怒無常·自暴自棄·七:這下好了,要跑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