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昂身體素質不錯,標記之後很快就恢復了不少體力。
他又冷著臉問了一遍,“你怎麽會在這裡?”
“你以為帝國真的就那麽放心,讓你們一群完全由在校學生組成的隊伍前往邊境線平叛嗎?當然還派了別人前來調查。”
沒有正面回答,葉斐只是淡淡反問了一句。
他在來的路上,給自己編了一個偽裝的身份,屬於同一陣營,又是不同編制。
顧昂心裡門兒清,瞬間明白對方的意思,但依然沒有打消心裡的懷疑。
“叛軍首領的名字都已經調查清楚,你沒必要繼續停留。以及,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是誰,為什麽在這兒?”
“我是直屬於皇帝陛下的精密部隊成員。”
見顧昂的表情依然是帶著濃濃的不信任,葉斐實在沒辦法,只能結合了一下自己來的路上觀察和實驗出來的一些訊息,硬著頭皮繼續往下編。
“這一次冰藍星出現意外,我被派往這裡調查情況。剛開始敵方隱藏功夫做得到位,所以讓我誤以為這裡只是一次非常尋常的叛亂。可我剛把消息傳遞出去沒多久,就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顧昂側身撐在石頭上,神色嚴肅,“什麽意思?”
“信息回傳之後,我本來順便給我的未婚妻發個消息說馬上就能回去看她了……”葉斐頂著一張不屬於自己的臉瞎扯,努力讓氛圍輕松一點兒。
也讓顧昂放松警惕,他真的不是饞人身子的壞人。
“還有未婚妻呢,你這flag立的……”顧昂扯了扯嘴角,“繼續說。”
葉斐臉一黑,沒接顧昂的吐槽,把話說完:“可是我這一條訊息發送不出去了。”
顧昂皺眉,他剛剛試過機甲內的聯絡設備,以為只是單純的故障。
他點開通訊器嘗試給葉斐發信息,屏幕顯示無信號,信息被攔截。
不僅是自己,連對方這種聲稱帝國精密部隊的人,都沒有辦法與外界通訊,事態可能有些嚴重。
顧昂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懷疑,這場叛亂的背後有聯邦的影子。那群孫子這些手法和行事方式,我太熟悉了。”
葉斐編得半真半假,但也極力把自己搜集到的信息傳達給顧昂。
剛才他迫降的時候,發現了偷襲戰艦的導彈碎片。
葉斐認出來,那來自聯邦編制的某個特殊型號,他在某一場對戰的時候見過。
說這些,只是為了提醒顧昂,要小心提防。
還有些話,葉斐想了想忍住了,沒有把自己猜想的最壞結果給說出來。
最壞的結果,這不是一次普通的叛亂,甚至不是一次單純的地方管理者和聯邦勾結導致的叛亂。
葉斐懷疑,這是一次針對他和顧昂的行動。
而謀劃這一切的人,也許就是那個恨不得對自己食肉寢皮的陸長白。
如果真的是那個摸不清脾性的少年,那只能說明對方已經跟聯邦勾結,從而聚合了更強大的勢力來針對他們。
種種手段,的確像是那個瘋子乾得出的事。
這一點葉斐在見到對方的第一面時,就知道對方絕對是這樣一個沒有底線的人。
但如果顧昂知道了背後的勢力是陸長白,前世家族舊仇,加上今世刻意針對,顧昂一定會用盡全力把人找出來報仇。
可是陸長白的勢力,比他想象的似乎還要龐大,顧昂單槍匹馬熱血上頭,很容易吃虧。
既然如此,這張臉牽扯出來的爛事,顧昂知道得越少越好。
顧昂聽到了葉斐的分析,算是徹底打消了對方是間諜或者內奸的懷疑。
可,這不代表顧昂會對他有任何的好臉色。
或許邊疆勾結聯邦叛亂對於普通學生而言是滅頂之災。
可顧昂可不是大一新生,他是比上一世身為五星上將的自己更強的存在。
等他處理完傷,區區小叛亂,上就是了,不足掛齒。
或許是受到信息素的影響,顧昂在確認了沒有生命之憂後,更在意的事情仍然是被這個狗東西強製標記了。
他媽的,還前前後後來了兩次!
顧昂眼眸中竄著怒火看著人,“行,背景交代清楚了,來說說,你他媽為什麽又標記我?”
“怕你身體虛弱的時候出意外。”
葉斐看著顧昂打消懷疑之後又展露出的抗拒神情,有些不忍心了,內心充滿了巨大的自責。
的確,對於顧昂來說,被陌生人連續標記兩次,心裡實在是膈應。
他慌不擇路,瞻前顧後,選了一條最爛的決定。
葉斐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以後都不會再頂著這張臉貿然再碰顧昂。
可是關於易容這張臉背後的事情,還是不能多說。
易容機可以換其他的長相,這張臉他不會再用了。
就當這個人戰死沙場,或者消失在這浩瀚的宇宙之中了吧。
葉斐啟動雙唇,好半天才找回聲音,“是我再次冒犯了你,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出現了。”
“嗯,希望你說到做到。”顧昂冷漠看著他,“事不過三,這是第二次,下次再讓我見到你,我管你是什麽精密部隊出來的,都會直接殺了你。”
他表情很涼,眼神像一把刀,雲淡風輕放著狠話。
“醫療箱留這兒了,你自己包扎一下。”葉斐彎腰把醫療箱拎起來放到顧昂腳邊,再見,應該不會再見了,你保重。”
“你話真多,滾。”顧昂不耐煩趕人。
結束對話,葉斐沒辦法再作停留,只能從山洞離開。
出來之後,他立刻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確保自己沒有被顧昂跟蹤之後,打開腕表上特製的通訊儀,開始嘗試和其他人取得聯絡。
試了一圈,終於找到兩個信號,一個是江瑞媛,另一個是林修永。
江瑞媛作為帝國最頂尖的機甲設計師,信號源這種每個機甲必備的東西自然是難不倒她,可讓葉斐有些意外的是林修永。
雖然知道對方是一個罕見的研究天才,可這麽快就能夠將信號源連上並且突破這層信號阻隔壁壘……
一時間林修永在葉斐心中的警惕度再次上升了兩個檔次。
這種人,如果沒有在成長過程中隕落絕對是堪比江瑞媛的頂級精英,絕對不可能默默無名到葉斐上一世都沒聽說過這人。
林修永的背景,著實有些奇怪,就像是,橫空出世的一號人。
但現在情況緊急,葉斐也顧不上那麽多。
他趕緊給這兩個信號源同時發送了山洞的地點坐標並且附上了一條信息:
“我是顧昂,請聚集大家到此地集合。”
發完消息之後,葉斐立刻關閉了特製的通訊儀,將自己普通的通訊儀重新戴回手上。
肩上被顧昂咬傷的地方不能被發現,他做了簡單處理,拿繃帶纏住。
顧昂下嘴很狠,咬痕很深,帶著一股狠戾。
葉斐知道,顧昂對於標記他的人是真的恨之入骨。
換回本來的樣子,收拾好裝備後,葉斐又在山洞外靜坐了幾個小時。
打了個時間差,這才返回到洞口。
剛進入山洞,就看到顧昂赤裸著上半身,反著手努力的嘗試著給自己的後背上藥。
“誰!”
見洞口身影一晃,顧昂立刻反身站了起來,擺出一副全力戰鬥的狀態。
顧昂心想,是不是那個代號yg的傻逼又回來了。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發下對那個神秘人的警惕心。
哪怕對方的故事編得再怎麽精彩,哪怕對方有再多的證據,他也不會在這種環境中完全放下戒備。
“是我。”葉斐走進了一些,“我四處找你,路過這裡聞到了信息素的味道,所以進來看看。畢竟你信息素的味道挺特別。”
顧昂看到確確實實是葉斐的臉,整個人又松懈下來。
果然在這種情況下,這人一出現,他就會覺得安心。
剛剛神秘人走後,他一個人坐在山洞裡想了很久。
想到了最近發生的種種事情,想到襲擊他們的可疑目標,也把跟葉斐的關系重新考慮了一遍。
神秘人標記他的那一刻,他滿腦子都是葉斐的臉,也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對那個人的愛,已經刻入骨髓。
不是自己想躲就躲得開,想忘就忘得了。
他覺得最近是自己矯情了,因為未來的未知變數,就給葉斐判下死刑,未免對人太不公平。
這樣畏畏縮縮,又敏感脆弱,不是他顧昂的風格。
他可是星際猛男,敢愛敢恨傲氣囂張的五星上將。
既然知道上一世的症結在哪裡,有機會可以從頭改變,那為什麽不去努力一把?
先解決好父親的事情,安撫好母親情緒,再為葉斐爭取到家族繼承權,那他們倆之間,就再也沒有其他的障礙。
只要最壞的結果未出,只要葉斐依然愛他,就還有努力複合的機會。
只是一切,還需要一點點時間。
蝴蝶效應,從穿越的那一刻,從他被告知成為omega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他一直很抗拒,被迫說服自己接受,但換個方向想,這何嘗不是一種指引。
指引他朝著一個新的方向,把上一世所有的遺憾重新修正。
只要趕在發生之前去扭轉,結局就有變化的可能。
想通這些,顧昂豁然開朗。
兩人之間那堵他親手堆砌起來的牆,被他自己鑿開了一條縫隙。
他衝著葉斐笑了笑,“你狗鼻子麽,那麽靈。”
“嗯,專門嗅你的味道。”
葉斐見顧昂好像不像之前那樣疏遠他了,好像哪裡變了,又說不上來。
明明剛剛他離開的時候,顧昂還是一臉怒氣,可是現在面前的這張臉,像是融化了一樣,帶著不經意的親近。
中間發生了什麽,不得而知。
但他有一種預感,他好像慢慢地,又走進了顧昂的內心。
葉斐靠著他坐下,感受到他身體的緊繃,“你緊張什麽?”
顧昂搖頭,“剛剛來了個傻逼,我以為他又返回來了。”
葉斐:“……”
被當面罵傻逼,是他活該,受著吧。
他裝作不經意問道,“誰啊?”
顧昂嗤笑,“不知道,被我趕走了,神經病一個。”
葉斐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受傷了?我幫你塗藥。”
顧昂雙手打開,藥瓶攤在手上,“後背,塗起來有點兒費勁。”
“轉過去。”葉斐把袖口卷到小臂的位置,坐在他旁邊接過藥瓶。
經歷了剛剛那一段,他現在覺得,能跟顧昂這樣簡單坐在一起,都是一件多麽快樂的事情。
顧昂背對著他,露出精壯的腰身,“我看不到嚴不嚴重,之前隻做了簡單處理。”
“創面不大,但是比較深,你忍著點,會有點疼。”葉斐心疼的蹙著眉,小心的把藥沾滿棉簽,一點一點的擦拭在傷口上。
顧昂閉眼忍了忍,嘴硬說道,“軍人不怕疼。”
他感受著消毒水浸入傷口,細密的疼痛蔓延進去,顧昂微微咬了咬牙,就感覺到一股清涼的風吹上傷口,帶著一點呼吸的熱氣。
顧昂扭頭問道,“你在做什麽?”
葉斐的唇貼在他傷口附近,還在小心呼著氣,“吹吹,就不疼了。”
“我又不是小孩兒……”顧昂慶幸山洞光線暗,看不到他逐漸變紅的臉色。
他覺得那顆麻木的心臟在這個男人的溫柔下,一點一點的複蘇。
“葉斐。”
“嗯?”
“沒事。”顧昂其實也沒什麽要說的,就是單純的想叫叫人。
在這顆宇宙的小星球裡,叫他的名字,然後得到一聲答應,好像都是一件讓人值得開心的事情。
葉斐用繃帶幫他把後背重新包扎,一圈一圈繞過胸前,然後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還有哪兒,左手?”
顧昂起身,準備湊過去拿藥瓶,“手上我自己來。”
“別動。”葉斐伸手按住他,牽連著肩膀上的傷口隱隱作痛。
他們倆可真夠慘的,倆傷員湊一塊兒了。
月色旖旎,山洞光線很暗,只能看清人模糊的輪廓。
顧昂垂眼看著人,細致的幫他處理著手上的傷口,表情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對待一件藏品。
他感覺到葉斐的手指捏著他的,溫柔固定住,然後再把藥塗上去。
時間被無限拉長,萬籟俱寂,只有窸窸窣窣拿藥的聲音。
葉斐像剛才那樣,低頭一邊塗藥一邊輕輕吹著傷口,把他當成了一個五歲小朋友。
顧昂手指微動,傷口就貼在了葉斐的唇上。
兩人都沒動靜,像是葉斐在親吻他的無名指。
幾秒之後,顧昂反應過來把手移開,“不好意思,嘴巴沾到藥了,好苦吧。”
葉斐抿了抿唇,抬眼看顧昂,“挺甜的。”
氣氛有些曖昧,葉斐借著氛圍正好,正準備說點兒什麽,被白斯寧的聲音打斷。
“昂哥你在裡面嗎?臥槽……?”
白斯寧走近,來回盯著兩人,一個半蹲著,一個半裸著,看起來讓人浮想聯翩。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顧昂慌張扯過旁邊的衣服披上,“瞎想什麽,我受傷了。”
白斯寧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亂瞄,“哦,我應該晚點兒出現的,打擾了。”
另外三道身影逆著光也出現在了洞口,林修永走近,問道,“怎麽了?”
他身後還跟著另外兩個不認識的大三學長。
顧昂擺手,“小傷而已。”
沒敢說自己發情期到了,顧昂只能隨口說了兩句後趕緊把話題轉到其他的地方,“你們竟然有四個人到一塊兒了,運氣真好。”
白斯寧傻笑,“嘿嘿,這都多虧了我林哥。是他找到我們並且將我們聚在一起的。”
“顧昂,在嗎?”
沒等顧昂開口,洞口再次傳來一個女性的喊聲。
江瑞媛也在差不多的時間內帶著其他人趕到山洞。
就連葉斐都沒有預料到,原本分散的十一人這麽快就重新聚在了一起。
林修永和江瑞媛有兩把刷子。
等到十一人席地而坐,作為領隊老師的江瑞媛率先開口詢問道:“顧昂,你怎麽能夠給我們發送訊息呢?我之前嘗試了一下聯絡大家,發現這個星球的通訊受到了非常強烈的干擾,只有特製的通訊儀才能夠接收到星球內的訊號。”
顧昂立刻擺擺手解釋道:“訊號不是我發出來的,不過我大概知道是誰幫我發的。”
白斯寧撓頭,“難道還有其他人被困在這裡了?”
“有一個帝國精英部隊的成員先我們一步到達了這顆星球,為我們確認這顆星球的風險系數到底有多高。”
接著,顧昂就把他與神秘人的猜想告訴了眾人,只是隱去了自己被對方標記這一段經歷。
聽完了顧昂給出的情報,幾乎所有學生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想到事態真的嚴重到了這個地步,還涉及到了聯邦的介入。
“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恐怕事情還遠沒有那麽簡單。”
江瑞媛聲音低沉的說道:“往更深處想,我們可能都只是一些幕後黑手丟出來的誘餌,為了能夠挑起和聯邦的戰爭,從而轉移帝國內部的矛盾。畢竟帝國的高壓政策你們想必也清楚,戰爭,從來都是轉移內部矛盾最好的手段!”
蔚陽澤問,“事到如今,我們該怎麽辦呢?”
他們這一群學生,在這種陰謀之下,到底該何去何從。
江瑞媛看他,“陽澤,你作為年紀最大的學長,有什麽想法嗎?”
蔚陽澤把手捏成拳頭,“我們都是軍人,我認為哪怕我們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首先應該做的就是完成上級交代下來的任務,也就是完成對叛軍的斬首!”
葉斐和顧昂齊齊點頭,“同意。”
不管外在的干擾條件多麽惡劣,首要的,應該是完成指定命令。
“可現在情況有變,一切都已經脫離掌控了啊!”江瑞媛出聲反駁道:“現在我們就應該先想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或者說至少得攻佔一座大型的宇宙信號塔,給外界發送求救信號把我們送回去。”
山洞裡一片沉默……
眾人不發一言,陷入沉思。
顧昂小心護著傷手,開口道,“江院長,我們都明白你的好意。可你只是一個研發人員,並不是軍人。你不明白,軍人的第一天職,就是不管在任何環境情況下都以完成行動目標為準。”
“所以我們,必須完成上級下達的指令。”
雖然不知道最後會演化成多麽惡劣的爭鬥,但他和葉斐都在,顧昂有信心,也有把握。
再者,他是軍人,是上將,軍令如山,這道理從他進入軍隊的第一天就已經銘刻於心。
腦殘粉白斯寧被這份熱血點燃,“好,我們跟著昂哥衝!”
其他人被打了一身雞血,紛紛應和。
葉斐微微揚了一下嘴角,那個披荊斬棘的顧昂又回來了。
“那趁著月色,現在就行動。”
大家紛紛從地上在站起,往著山洞外走。
葉斐伸手扶起顧昂,走在人群的最後,小心叮囑,“知道你厲害,但你身上有傷,一會兒跟緊我。”
“放心,我有分寸。也比你想象的,還要堅強。”顧昂微微抬起下巴,大步朝著人群跨過去。
山洞裡明明暗得過分,葉斐卻感覺,自己看到了光。
見葉斐遲遲沒跟上來,顧昂回頭看人。
無數次要上戰場的時候,這人總在自己身邊,這次也一樣。
顧昂微微張了張嘴,突然不想叫葉斐的名字了。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做了極大的心理建設,心臟劇烈到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兒。
顧昂聲音很輕,故作鎮定,“哥,跟上啊。”
葉斐大步跟上去,牢牢抓住他的手腕,“你剛剛叫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