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鴻之坐上老板專用的電梯電梯開始上升他想了想,又按下了辦公室下一層的按鈕決定先去監工一趟。
蔚鴻之走進研發部時迎面碰上了出來接咖啡的部門經理在對方給他打招呼之前,示意經理不要聲張。
經理噤聲於是蔚鴻之在不被員工們察覺的情況下進入辦公區,他先大致掃了眼見大家基本上都在對著電腦工作,非常滿意然後直奔角落裡的工位。
孟嘗冬的身影被工位隔板和旁邊的女實習生遮擋,正低著頭蔚鴻之悄無聲息地靠近就像他曾經無數次巡查蔚佳佳有沒有乖乖在做作業那樣他靠近到小實習生的背後那姑娘有所察覺地回過頭被他嚇了一跳。
“蔚、蔚總。”
孟嘗冬被驚擾迅速抬起頭鎖上手機屏幕而蔚鴻之已經趁著這會兒瞥見了他手機屏幕上的內容——地圖上紅點閃爍在雀寧家所在的小區而一道線從富人區延伸到紅點處。
其中代表著什麽不言而喻,蔚鴻之曾在原書中看到過完全一樣的描寫。
蔚鴻之眯了下眼在孟嘗冬假裝認真工作盯著屏幕實則支起耳朵聽他動靜的時候,抬手按在了混血少年肩頭語氣中帶著連他自己都不曾注意的冰冷:“跟我過來一下。”
不管再怎麽不願意孟嘗冬也只能站起來將手機抄進口袋。蔚鴻之轉身朝著會議室走,而他盯著青年高大的背影,咬了下嘴唇,兀自感到前所未有的心虛。
“關上門。”沒有看身後跟進來的孟嘗冬一眼,蔚鴻之拿過桌上的遙控器,將簾子放下,遮住透明的玻璃牆,這下會議室中發生的事情就只有兩人才能知道了。
畢竟是老板的吩咐,孟嘗冬隻得乖乖關上門,他站在門口,問蔚鴻之:“怎麽了?”
“坐。”蔚鴻之拉過旁邊的椅子,見孟嘗冬磨磨蹭蹭地,眉頭不悅地皺起,“快點,別浪費我時間。”
孟嘗冬撇撇嘴,還是坐到了蔚鴻之拉開的椅子上,他很清楚對方為什麽要叫自己過來——剛才他查雀寧哥哥的位置,應該被看見了。
這個姓蔚的當初可是表示過他知道手環真正作用的,肯定也清楚自己方才在做什麽吧。
不、不過自己根本不用怕他,對,不用怕他的!
蔚鴻之食指敲了敲桌面,噠噠聲不大,卻讓人心中的緊張不受控制地發酵,在孟嘗冬盯著桌面等待接下來的質問時,他卻開口問道:“你知道江城西南邊水芸華府是什麽地方嗎?”
水芸華府?不是雀寧哥哥昨晚去的地方嗎?孟嘗冬只知道那是江城著名的別墅區,還沒來及具體去查,但現下蔚鴻之這樣一說,突然明白了許多。
見孟嘗冬嬰兒肥還未褪去的臉唰地一下變白,接著又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可說的畫面臊地驟而轉紅,蔚鴻之突然爽了,他欣賞了一會兒孟嘗冬精彩的表情,又添了一把火:“你的雀寧哥哥可是在我家待了一夜啊。”
待了……一夜。
酸水止不住地從心底冒出,連牙根都在犯酸,孟嘗冬極度看不慣蔚鴻之眼角眉梢中透出來的得意,非常想跳起來打他。少年閉了下眼深吸口氣,強行淡定道:“管我什麽事。”
“你不是很關心他麽?上班時間都在看雀寧的位置。”蔚鴻之笑道,但笑意卻到不了眼底,“放心,那個手環一直都在他手上,我也沒告訴雀寧你對他做的好事。”
孟嘗冬搞不明白蔚鴻之的意思,他既然知道了自己在定位雀寧哥哥,又不告訴他,也不把手環拿下來,這怎麽看都怎麽詭異,直覺告訴他肯定有不小的貓膩。
疑惑和警惕之中,他只能問道:“為什麽?”
蔚鴻之將態度表明是計劃好的,之後邵辰風還指不定要對雀寧做什麽,他也需要孟嘗冬的技術支持,但並不代表他支持這小屁孩的行為,他沒有回答孟嘗冬的疑惑,而是道:“你這樣監視別人侵犯**權已經犯法了。”
“我是想保護雀寧哥哥!”孟嘗冬不服氣道,“有手環在,如果雀寧哥哥出了什麽危險,我立刻就能發現。”
蔚鴻之心想現在說的那麽好聽,那雀寧最後一次在邵辰風家裡差點出事的時候那你怎麽沒發現?他嘖了一聲,發現這小孩的三觀是真的歪到外星球了:“你如果真心珍惜一個人,想要保護他,就更不應該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雀寧發現了,他會怎麽想你?”
孟嘗冬不服氣道:“可是如果不把珍惜的事物牢牢握在手中,終究會因為看不見的疏忽失去的,如果可以保護好他,我寧願被討厭。”
孟嘗冬這話聽起來有些道理,也非常感人,但蔚鴻之一針見血地指出要害:“雀寧才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易碎,他是個成年人,有頭腦也有自己的擔當,不是需要捧在掌心裡小心看護的嬰兒。”
但孟嘗冬仍然堅持:“但生活總有意外的,不是嗎?沒有誰可以永遠不受傷害。”
蔚鴻之定定地看著他,面對混血少年堅定的墨綠色眼眸,他驟然回憶起了那句原書中一筆帶過的話語。
【孟嘗冬堅信,只要他把雀寧牢牢護在掌心,知曉他身邊的一切信息,就絕不會有任何東西可以傷害到他視若珍寶的“哥哥”。
想到這裡,少年忍不住握緊了左手,在那被繃帶緊緊纏繞著的皮膚上,是大片醜陋的暗紅色癩疤,曾經灼燙的劇痛仿佛還留存在神經末梢上。
他絕不會讓雀寧哥哥也像他一樣。】
寥寥數語在全文中只出現過幾句,當時看的時候蔚鴻之以為是伏筆特地關注了下,結果一直到完結都沒有下文,就好像作者專注於搞.黃色完全忘記了這個設定。
而現在,他所在的是一個完整的世界,遠不是作者所描繪出的那樣局限。
所以這些話,也應該不會是擺設。
“因為你的手是這樣傷到的?”
蔚鴻之話音落下的瞬間,孟嘗冬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反射性地立刻將手縮到桌下,手指卻已經摳住了繃帶。少年盯著蔚鴻之,似乎沒聽懂他剛才的話:“什麽?”
“你的手一直纏著繃帶,總不能沒有原因吧,讓我想想……燙傷?還是別的?”
孟嘗冬抿住嘴唇,微卷的發烏黑更加襯得面色發白,而墨綠色的眼瞳也因為久遠的傷疤被扒開,不見了往日的靈氣和神采,他將那隻手藏著,似乎不想被蔚鴻之再看到或碰到:“關你什麽事?”
“我是在跟你探討雀寧的問題,你說關我什麽事?”蔚鴻之見他這幅反應就知道自己說中了,他當然也不是壞到故意戳孟嘗冬痛點,但至少,他需要知道孟嘗冬三觀歪成這樣的原因,也許還有機會掰回來呢?
十八歲也不算大,想救的話是能救一救的。
“讓我猜猜……因為某些意外,或者原本照看你的人疏忽,你不小心被傷到了手,所以才恨不得把自己想保護的人看在眼皮子底下的?”
“不是。”孟嘗冬移開眼,不去和蔚鴻之對視,但悶悶不樂的樣子已經將他徹底出賣。
“被我說中了?”蔚鴻之挑眉,“雖然你討厭我,但我真沒有故意不想針對你的意思,三番兩次找你說手環的事,只是因為那的確太下流惡心了,如果一直抱著這樣的思想,最後反而會毀掉很多東西的。”
孟嘗冬這下徹底不說話了,他垂著眼,安靜的像個小雞仔,也不知道聽沒聽的進去。蔚鴻之見目的達到也不再刺激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站起身。
“行了,你好好想想吧,作為一個身心健全的成年人,雀寧根本不需要這樣極端的保護,就算需要,也不應該由你來做,你已經越界太多了。”
蔚鴻之推門出去,隻留孟嘗冬一個人呆坐在會議室的長桌前,不知想到了什麽,少年卷翹的眼睫顫了顫,用力深吸口氣,他終於有勇氣將那藏起來的手重新放到桌上,一點點地拆開緊緊纏繞在上面的繃帶。
暗紅色的癩疤坑坑窪窪,猶如醜陋的蛆蟲盤踞在皮膚上,原本修長的手指仔細觀察還能看出不自然的變形,縱然已經經歷過一次手術,仍然無法徹底修複,畸形最嚴重的小指直到現在經受著疤痕攣縮,會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只有非常用力才能艱難地伸直。
而食指和無名指的指甲自從三歲被燙傷後,就再也沒有長出來過。
孟嘗冬只能用繃帶將這隻醜陋的手裹起來,他不想嚇到別人,更不想因此回憶起當時灰暗的日子,帶給他綠眼睛和卷發的母親整日以淚洗面,幾乎將他拴在褲腰上照顧,就算實在有事必須要離開,也一定要讓他待在攝像頭能拍到的范圍內。
她將還幼小的孩子牢牢監控著,防備著一切可能給她孩子帶來傷害的人或物,從三歲,到十七歲。
是她告訴孟嘗冬,一定要拚盡全力保護好珍視的人,絕不要給任何人傷害的機會,不然就有可能會像她一樣,一輩子都活在後悔和愧疚之中,終其一生也無法彌補。
……難道媽媽錯了嗎?
孟嘗冬想不明白,他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盯著桌面,蔚鴻之的話還在耳邊回響,孟嘗冬承認他說的有道理,可是……可是……
蔚鴻之推門進來,一抬頭,恰好看到孟嘗冬低著頭,眼淚“吧嗒”一聲掉在桌面上。
蔚鴻之:……………………………………
但他的注意緊接著被桌上那隻暗紅色的手吸引,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孟嘗冬左手真正的樣子,和少年白皙修長的右手比起來,簡直某種野獸的爪子。
察覺到蔚鴻之的突然折返,孟嘗冬抬起頭,慌慌張張地將手抽回身後藏起來,他吸了吸鼻子,佯裝無事發生,但聲音掩不住的沙啞:“你幹什麽?”
“手機落下了。”蔚鴻之沒有繞過去,直接在桌子另一邊探身摸過遺落的手機,他沒忍住又看了強裝鎮定的孟嘗冬幾眼,見他眼眶全紅了,委屈的不行,終究還是從兜裡掏了掏,摸出個鼓囊囊的小包裝。
蔚鴻之將東西扔到孟嘗冬懷裡,在他低頭去看時道,“哭什麽,都多大的人了,趕緊冷靜一下好乾活去。”
這說的著實不像人話,都什麽時候了還壓榨他,真是萬惡的資本家!
孟嘗冬氣的嘴都要歪了,他恨恨地低頭看去,旺仔牛奶糖的紅色包裝上,臉頰生著紅暈的小人正咧著嘴對他大笑。
……糖?
蔚鴻之真正走了,空蕩的會議室中,心情複雜的孟嘗冬抹了把眼淚,終是用力將奶糖緊握在左手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