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山車就過山車吧作為成年人來遊樂場如果不玩這種驚險刺激的項目就是浪費了,等雀寧和孟嘗冬把冰淇凌吃完空出手來他們一邊玩著路上的其他項目,一邊朝那邊靠近。
站在過山車下才真正警覺它究竟有多大,雀寧將包存在儲物櫃中,以防萬一又去了趟衛生間,做好萬全準備才跟在蔚鴻之身後走上樓梯。
孟嘗冬興致勃勃滿心都是跟蔚鴻之Battle的豪情壯志一上去就道:“敢不敢跟我坐第一排!”
“這有什麽不敢的。”蔚鴻之才不會怕從前他身體素質就好得很膽子也大過山車火流星跳樓機什麽的都不在話下而現在蔚宏的身體比他要更好就更不必擔心了。
他看向雀寧:“那我跟他坐第一排?”
不知道為什麽,冬冬從第一次見面時對蔚鴻之就是這幅針鋒相對的態度,還好鴻哥脾氣好不在意把冬冬當不太懂事小孩子看待。既然兩人約好了要比賽雀寧自然不會說什麽,點頭道:“嗯我在你們倆後面。”
蔚鴻之跟孟嘗冬坐在了過山車的第一排在孟嘗冬興奮地扭頭跟雀寧說話的時候他系好安全帶調整成最舒服的坐姿,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1v1男人大戰”。
蔚鴻之很有信心,自打認識起,孟嘗冬出於想跟情敵決出勝負的心態,跟他在電玩城比試過打僵屍,在不止一次公司找茬過。種種事件全都以他大獲全勝孟嘗冬吃癟告終,這次應該也出不了意外。
可別到時候輸了再找雀寧撒嬌哭慘,那樣的話他會發脾氣的。
工作人員檢查過安全帶,清場之後鈴聲響起,蔚鴻之雙手壓著卡箍,在身後其他傳來的其他遊客興奮的歡呼聲中,看身邊景物緩緩後移。車子從被遮蔽著的站台駛出,陽光熾熱地灑在臉上,蔚鴻之眯了下眼睛,感覺到風的軌跡。
“一會兒可不要怕得叫出來啊。”緩慢攀升的途中,孟嘗冬故意道,他望著一點點靠近的最高點轉折點,決心待會兒一定要表現出很開心一點都不慌亂的樣子,讓雀寧哥哥看看自己有多勇敢。
蔚鴻之笑了一聲,沒回答孟嘗冬,而是轉頭問坐在他斜後方的雀寧:“緊張嗎?”
“有一點。”雀寧如實回答,人對高度的恐懼已經在進化中刻在基因裡成為一種本能,懸在半空中,能依靠的卻只有腰間的安全帶和肩膀上的卡箍,不緊張才是騙人的。下方駐足圍觀的遊客都縮成一個個小點,而大半個園區的景色盡收眼中,這是驚險來臨之前短暫的安逸,眼看最高點近在咫尺,雀寧趕忙對蔚鴻之道,“你快坐好,要向下了。”
蔚鴻之乖乖轉回去,做好俯衝的心理準備。
列車終於爬上了最高點,在短暫的停頓後,呼嘯而下,來自其他人的尖叫聲霎時充斥著耳膜。坐在第一排獲得的刺激感無疑會呈幾何倍增長,狂風衝的蔚鴻之連眼睛都睜不開,轉彎,上爬下衝,不斷變化的加速度施加在身體上,會讓人感覺仿佛全身肌肉都不受控制,就像曾經蔚佳佳給他說過,每次做過山車她都覺得自己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憋尿上。
而蔚鴻之竟然有點不舒服,不是胃裡翻湧著想吐,也不是控制不住的失禁感,而是來自那正在被狂風吹著的腦袋——
過山車飛快地轉過最大的一個圓圈,頭朝下的一刻孟嘗冬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蔚鴻之也是在這時被前所未有的強烈不適席卷,就仿佛強大的速度將他的整個靈魂都從身體裡甩了出去,他無法控制哪怕一根手指,眼前發花,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後,隱約看到了模糊的景象。
蔚鴻之看到他最熟悉不過的家,看到二十二歲的“蔚鴻之”拖著疲憊的身軀推開家門,走到房間將手中的公文包扔在桌上,整個人往床上一趟陷入放空靈魂的低迷中。蔚佳佳啃著梨子從門外探頭看了看,問:“今天加班到這麽晚啊。”
“啊?啊。”床上的“蔚鴻之”聞聲抬眼,看到少女就穿著一條堪堪蓋住屁股的牛仔褲衩,不怎麽自在地將視線移到一邊,道,“拜托你能不能有點性別意識,都多大了還穿成這樣。”
“我不一直都是這麽穿嗎?”蔚佳佳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不明白小時候都給她換尿布洗澡之前都不怎麽在意的親哥怎麽最近突然要避嫌了,“你吃飯了嗎?”
“在公司吃過了。”他有氣無力地回答,喃喃道,“太累了,為什麽會這麽累,我想泡游泳池,想去喝酒開趴。”
“你在想屁吃。”蔚佳佳習慣性地懟了一句,但仍是走到他床邊坐下,擔憂地皺起眉頭,“哥你最近怎麽了啊,之前從來都沒這樣過的。如果太累就休息幾天吧,你今年年假不是還沒休嗎?”
“蔚鴻之”擺擺手,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他重重歎了口氣,道:“你收拾收拾快去睡覺吧,明天不是還要上學嗎?”
“那你也早點睡啊。”蔚佳佳站起身,道,“換下來的衣服我給你扔洗衣機了,待會兒別忘了晾上,唉,大齡單身男人真可怕。”
這是……什麽?
混沌之中蔚鴻之似乎都喪失了思考的能力,電影般的畫面在他眼前播放,畫面中的是他每天都會在鏡子裡看到的自己和最疼愛的妹妹,在熟悉的房間中像往常那樣交談,但“他”反應中的許多細節卻和真正的自己不盡相同。
那是他嗎?
過山車繞過一個圈,接著又衝上另一個圈,蔚鴻之還想看到更多,不管是幻覺還是另一個世界此時真正在發生的事。
他看到“蔚鴻之”躺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摸過平板,去處理郵箱中老板發來的抄送,他眉頭緊皺著非常之不耐煩,三番兩次想扔掉平板直接睡覺算了,但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做完了剩下的全部工作。
那不是他。
蔚鴻之終於確定,他工作的時候絕不會如此煩躁,他的心境早已在多年的職場生活中被磨練出來了。
那是蔚宏嗎?
眩暈感達到頂峰,以至於眼前的景象瞬間花了下去,連給蔚鴻之反應的時間都沒有,接連幾個狂放的彎道後,全程需要210秒的火流星終於到達了尾聲,隨著速度的減慢,被甩走吹飛的靈魂終於緩緩回到了身體中。
但強烈的不適並未從此散去,眼球脹痛,腦子昏沉,胃部也連帶著不舒服想要嘔吐,蔚鴻之強忍著,感到止不住的後怕——剛才他是不是差點就靈魂出竅?
孟嘗冬還不過癮,剛才他沒忍住在轉圈的時候叫出聲來了,反倒是旁邊的蔚鴻之一聲不吭,讓他多少有點掉面,正當他想著要怎麽說才能維護臉面時,轉過頭,卻看到了面色蒼白如紙的蔚鴻之。
孟嘗冬嚇了一跳:“喂你怎麽了?!”
正平複著劇烈心跳,雙手都因為腎上腺素飆增而不住發麻的雀寧聞聲,立刻將肩膀上的卡箍抬起,去看蔚鴻之。青年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鬢角的粉發被汗水打濕,面色蒼白到就連嘴唇都失了血色,正大口大口喘著氣。
“很難受嗎?”雀寧趕忙從座位上起身,他扶著蔚鴻之,將他從座位上架起來,重量沉甸甸壓在肩膀上,就好像蔚鴻之腿腳此時已經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了。
一旁的工作人員對這種狀況早就見怪不怪,過來詢問需不需要幫助,蔚鴻之艱難地擺擺手,他用力閉了下眼睛,對雀寧道:“扶我到下面陰涼地歇會兒吧。”
“好。”雀寧攙扶著蔚鴻之走下樓梯,孟嘗冬跟在身後,欲言又止,雖然比賽是自己贏了很高興,但看到狗東西這個模樣,心裡也挺不是滋味的。
意識到他竟然在為蔚鴻之難受,孟嘗冬心中一驚,趕忙默默對自己道:這個蔚宏真的太有心機了,知道比賽沒有贏過他,就裝得可憐兮兮博取雀寧哥哥的同情,看!現在雀寧哥哥光顧著招呼他,都把自己忘到一邊了!
過山車旁邊就是一處衛生間和專門用來休息的地方,雀寧把蔚鴻之扶到陰涼處坐下,從口袋裡掏出儲物櫃的條形碼,對孟嘗冬道:“冬冬忙幫取一下我的包吧,就在那邊的儲物櫃。”
“好。”孟嘗冬看看低著頭一言不發顯然難受得很的蔚鴻之,沒再說什麽,乖乖去拿東西了。
“等一下水就能拿來了。”雀寧蹲在蔚鴻之面前,抬頭去看他,一手撐在青年膝蓋上,關切道,“怎麽會難受成這個樣子呢?”
“不知道,之前從來沒有過,要不然我也不會坐了。”蔚鴻之只能這樣回答,事實上他非常清楚其中緣由——他的靈魂終究是鳩佔鵲巢,在極端條件下稍微脫離了這幅身體。
那看到的短暫景象讓蔚鴻之耿耿於懷,他跟蔚宏極可能就像最開始猜測的那樣,互換了靈魂,真正的富二代成為了辛勤的上班族,一下子被生活的重壓砸在肩膀上,懶散慣了的他直到現在也無法真正適應那種充滿壓迫的生活。
不過看樣子蔚宏應該也同樣繼承了他的記憶,知道了很多事情,要不然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年輕很可能讓他就此丟掉工作,而現在工作還在,看上去做得也還不錯。
靈魂不穩的後遺症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緩解過來的,蔚鴻之乾嘔一聲,胃裡更加火辣辣的,雀寧見狀,輕聲道:“我帶你去衛生間吧,洗把臉也能舒服一些。”
蔚鴻之點頭,在雀寧的攙扶下走進旁邊的衛生間,站在盥洗池前,他打開水龍頭,一手撐著台子,湊上去用嘴接了一口水,漱了兩下後吐掉。
雀寧一直專注著他的動作,自然而然地抬起手給蔚鴻之擦了擦唇邊的水跡,手背蹭過蔚鴻之的唇。他輕拍著青年後背,道:“想吐的話就吐出來吧。”
身材高大健碩的青年撐在洗漱池邊低頭喘.息,而眉眼溫軟的少年在一旁守候,滿眼都是掩不住的擔憂神色。
孟嘗冬找到衛生間裡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溫馨和諧畫面,他肩上斜挎著雀寧的單肩包,手裡還拿著一支專門為蔚鴻之買的冰淇凌,突然陷入了沉默。
他到底是在幹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