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鴻之去到餐廳的時候被張秘書看到見蔚鴻之獨自一人張秘書熱情地邀請他跟大家坐在同一桌蔚鴻之欣然同意,一屁股坐在了柯天朗旁邊。
柯天朗見蔚鴻之直接拿了面前那套剛被拆開的餐具,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倒是張秘書哎哎了兩聲欲言又止一番糾結要不要提醒他這時候雀寧從衛生間出來,發現自己的位置被蔚鴻之給搶了。
作為柯天朗的秘書,雀寧坐在柯天朗旁邊再正常不過雖然他本人挺不願意的,無奈所有人都故意把這個位置給他留著,這下位置被搶了自然感到一陣輕松,但到底還是不能把真實情緒表露出來。
他在空桌旁搬了把椅子,靠近時被蔚鴻之察覺,青年轉過頭見雀寧過來,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卻佯裝意外問道:“我坐了你的位置嗎?”
“沒事。”旁邊的項目經理自動挪了挪讓出足夠的空間,雀寧將椅子放在柯天朗和項目經理之間,他克制著臉上的表情,垂眼拆開一套新的餐具余光瞥見蔚鴻之直接端起盛著茶水的杯子抿了一口——那杯水是被他喝過的。
這算間接接吻嗎?念頭在雀寧腦中一閃而過隨即被他自我嘲弄:都多大的人了還在乎間接接吻傻不傻啊。
這樣的座位安排倒沒人覺得奇怪,柯天朗蔚鴻之兩個老板位列主位,而秘書分別跟在身邊再合理不過,畢竟是關系不錯的合作方,蔚鴻之沒再呈口舌之快故意招惹柯天朗,一頓飯吃下來也挺舒心。
飯後一行人休息片刻就出去進行團建項目了,蔚鴻之作為局外人回去房間,脫了衣服往床上一癱,開了四個多小時的車到底有些累,他睡過一覺,醒來後就躺著玩手機看視頻,順便等雀寧回來。
待到天色已晚,暮色降臨,房門終於被敲響,蔚鴻之一骨碌翻身起來蹬上褲子去開門,雀寧正站在門口,身上汗津津的,見蔚鴻之上身赤裸著輕不可察地愣了下,隨即很放松地笑道:“我們準備晚飯吃燒烤,鴻哥要跟著一起嗎?”
“你上來就是為的叫我嗎?”
“嗯,順便拿瓶水。”雀寧從包裡掏出一瓶voss,蔚鴻之看那像自己送給雀寧水,不禁失笑,道,“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這個瓶子啊。”
“啊?嗯……”雀寧隻得含糊回應,似乎已然意識到自己容易耳朵發紅,不太自在地抬手揉了下作為掩飾,殊不知所有反應都被蔚鴻之盡收眼底。
蔚鴻之跟著雀寧到一樓的庭院,燒烤已經開始了,蔚鴻之參與其中倒也沒多少割裂感,或者說因為他蔚二少的身份,場上包括柯天朗在內的眾人無一敢得罪他,蔚鴻之這種身家,他們討好還來不及呢。
於是雀寧烤好東西遞給蔚鴻之的行為也算不得顯眼,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柯天朗知曉雀寧和蔚鴻之到底什麽關系,他克制著自己不去往那邊看,但耳朵仍然能捕捉到雀寧輕言細語的溫和話音——雀寧從來沒用這種語氣同他說過話。
他握著剛啟開的啤酒,沒往杯子裡倒,直接揚起頭嘴對嘴地噸噸噸了幾大口,儼然酒入喉心作痛的真實寫照。
這一行人在吃過後還有集體的娛樂項目,蔚鴻之吃到差不多了便先行離開,沒有加入,他漫無目的地在度假酒店碩大的露天庭院中閑逛,最終在入口的回廊處停下,趴在拉杆上看遠處黑暗中連綿的群山。
明天一早就要進山了,原書對雀寧和柯天朗如何走丟的描寫得很模糊,當然也可能是時隔太久被蔚鴻之忘記了,他記得不這兩人什麽時候、在哪裡、怎麽跟大部隊走散的,就要費更多心思時刻盯著雀寧。
希望一切都順利吧,如果說以前保護雀寧只是出於他的同情,那現在對雀寧的保護,已經成為了蔚鴻之肩上最重要的責任——雀寧儼然成為了他在這個世界中意義所在。
逐漸靠近的腳步聲被雙耳捕捉,蔚鴻之心念一動,沒有回頭,直到另一個人站到了他身邊,雙手按上木質欄杆,一切都和商談的那天早上如此相似,只是驕陽不再,月色和晚風更加溫柔。
“不和同事們一起嗎?”
雀寧搖搖頭:“有點太吵了,很多人我都不認識,總覺得不太自在。”
“以後總歸是要認識的,現在可是個大好機會。”蔚鴻之還不知道雀寧已經下定決心下周辭職,就站在職場的角度勸了句,雀寧輕輕嗯了聲,但仍然沒動。
他願意繼續待著,蔚鴻之高興還來不及呢,豈有不願意的道理,兩人一時無話,靜靜地並排站著吹風,卻誰也不曾覺得尷尬。
這樣的日子還能繼續多久呢?同一個問題在兩人腦海中共同浮現,只是蔚鴻之因不知何時會回到原本世界同雀寧分離,雀寧因為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麽時候徹底無法忍受現狀,鼓起全部勇氣向蔚鴻之坦白心意。
有山有水的郊區空氣質量相當好,晚風涼爽不見盛夏的沉悶,兩人站了二十分鍾,最終蔚鴻之率先直起身,對雀寧道:“我先回房間洗個澡,你去好好玩吧。”
“好。”雀寧在蔚鴻之眼中看到了月色和自己的樣子,他咬了下嘴唇,在蔚鴻之同他擦身而過時叫道,“鴻哥。”
“嗯?”蔚鴻之回過頭,一下子撞進了雀寧澄澈的眼神中,不,並非完全澄澈,在表象之下,最沉暗的深處,糾纏著難言的留戀和渴望,濃到幾近窒息。
一瞬間,蔚鴻之都以為雀寧就要跟他告白。
“那個……記得待會兒給我開門。”
蔚鴻之恍惚了三秒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義,倉皇地點了下頭,隨即繼續走向酒店大門,只是那原本還平穩的腳步愈來愈快。
在他身後,雀寧望著蔚鴻之離去的背影,用力用手背按了下嘴唇。
他終究……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啊。
蔚鴻之回到房間洗了個澡,等到將近十點鍾雀寧才終於敲門回來,帶著一身燒烤氣息,眉眼間已然流露出幾分倦意。
雀寧從吃過午飯後就一直在參加團建活動,沒午睡,早上坐車也挺累,打算洗完澡就睡覺,好為明天的爬山養足精神。
雀寧和蔚鴻之打了聲招呼,拿上換洗的衣服進浴室洗澡,蔚鴻之躺在床上裝作玩手機的樣子,實則心思完全不在屏幕上。大床房的浴室設計和標間的完全不同,出於某種秘而不宣的小心思,浴室的玻璃牆是磨砂的,洗澡時從外面可以看到人影輪廓,蔚鴻之不確定自己能忍住不看,也不確定看了之後會發生怎樣尷尬的反應。
雀寧脫了t恤,脫了褲子,他打開了花灑,水聲,嗯。影影綽綽的輪廓映在蔚鴻之視網膜上,讓他口乾舌燥,腦子裡的幻想怎麽都抑製不住。
在事情變得更無法挽回之前,蔚鴻之迅速從床上跳起,他打開房門,在對浴室裡的雀寧高聲喊了句:“我去柯天朗那邊看一眼,一會兒洗完澡別等我自己先睡吧!不用給我留門我找前台開!”
門砰的一聲關上,浴室裡的雀寧一頭霧水,他想睜開眼看一下什麽情況,奈何臉上頭上全是泡沫不敢睜眼。鴻哥怎麽突然跑了?他還想著借著浴室的磨砂玻璃勾引一下呢,這跑了是什麽意思?
……是害羞了嗎?
這邊“害羞了”的蔚鴻之在外面冷靜片刻,確定某處安穩下去後,敲響了隔壁402的房門,十秒鍾後柯天朗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門口,他完全沒想到來人竟然會是蔚鴻之,直接道:“你敲錯門了,這是402。”
“沒錯沒錯,我就是來找你的。”蔚鴻之笑著不容拒絕地擠進門去,他自顧自地走到裡面,不客氣地坐在空閑的那張床上,“這不閑著沒事兒嘛,就過來想跟柯總聊聊。”
“聊什麽?”柯天朗今天脾氣出奇得好,他也剛剛洗完澡,穿著棉質睡衣,沒徹底吹乾的頭髮還些微潮濕著,正打算躺到床上看會兒手機便睡覺。
“咱倆還是有很多共同話題的吧,隨便聊聊應該就能說挺多了。”
“那隨你吧。”柯天朗躺到床上,隻留了兩張床中間的閱讀燈,其實他一直也想再跟蔚鴻之聊聊,好好聊聊他不受控制的事,盡管蔚鴻之大概率不會相信,但也比被他誤解為一直腆著臉糾纏雀寧要好。
於是蔚鴻之便開始了,柯天朗發誓它之前從來不知道原來這人那麽能叨逼叨,從豆瓣醬的製作方法聊到最新的合同,管理學方法聊到喜歡什麽牌子的玻璃水……柯天朗滿腦子都是蔚鴻之的聲音,聽得眼皮直打架。
“蔚宏。”柯天朗最終抓住蔚鴻之瘋狂輸出中的片刻喘喘息時間,步入正題,他一直在腹中揣度該如何開口,“你有沒有過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時候?”
“什麽?”蔚鴻之一愣。
“就是身體不聽自己使喚,不斷做出違背自身意願的事情,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法控制住的情況。”柯天朗盡量形容那種感覺,“就好像我本來不想帶著雀寧去參加那場商談,卻無法控制住自己把他也帶著了,在酒店門口的晚上也是一樣,我根本沒想跟上你們倆的。”
無法控制?
蔚鴻之敏銳認識到問題所在,他驟然警覺起來,問道:“那時候你打了自己一耳光是嗎?”
柯天朗一哽,終是承認:“對,那時候我想試試這種失控到底會到什麽程度。”
“不好意思,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一下當時具體情況,畢竟那時候我喝醉了,有點斷片,記得不太清楚。”蔚鴻之眉頭緊皺著,原來柯天朗是真的自扇巴掌嗎?按他這樣所說,一直以來都是劇情的力量在操縱著他?
見蔚鴻之沉默不語,昏暗的閱讀燈光下眉峰緊鎖,表情嚴肅,柯天朗心中爬上無法言說的悲涼,是啊,這麽魔幻的事,怎麽可能會有人相信呢?
“你不信吧,的確,這種事如果有人跟我說起,我也不會相信的。”
不曾想蔚鴻之卻道:“不,我姑且能夠相信你,因為我覺得你應該不是那種明知道我跟雀寧是情侶關系還非得糾纏的那種人。”
他竟然會相信?
他為什麽會相信這樣離譜的事情?只因為相信自己的人品嗎?
在滿心的難以置信中,感動的萌生只需要一瞬間。柯天朗聽到來自另一張床上的聲音繼續道:“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我要是知道,也不至於現在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也是。”蔚鴻之頓了頓,道,“那……之後就找一下原因吧,不過我先說好,不管究竟是否因為被控制,只要你做出任何對雀寧不利的事,我都不會原諒你的。”
他竟然真的相信了。
柯天朗猶如終於放下了身上最沉重的擔子,身心一下子輕松許多,他不易察覺地松了口氣,閉上眼睛:“嗯。”
不像蔚鴻之一直在休息,他自早上醒來後就沒合過眼,疲憊在這一刻徹底湧來。
原來柯天朗一直都是被控制的嗎……
蔚鴻之當然相信,因為他是唯一一個真正了解這個世界的人,他知道作者和劇情的存在,也見證過劇情的自我修複,柯天朗的種種不受控制,很有可能是自我修複的一種體現。
劇情操縱著作者筆下的人物,讓他們嚴格忠實於命運的軌跡。
蔚鴻之感到一種悲哀,柯天朗肯定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到頭來只是某個人筆下可以被肆意操縱的人物吧,他所有的光環和成就,都源自於某種既定的安排。
而如今,柯天朗在向他求救。
蔚鴻之隻用了一秒鍾便做出決定,柯天朗不受控制的行為最終損害的是雀寧,那他又有什麽理由不幫呢?
那就繼續做個好人吧。
他暗暗歎了口氣,見隔壁床半天沒了動靜,喊道:“柯總?”
“柯天朗?你睡啦?”
回答他的是旁邊床上平穩的呼吸聲。
“好吧既然你睡了我就不打擾你了。”蔚鴻之嘟囔著起身,他關上床頭的閱讀燈,離開了柯天朗的房間。
這時已經接近十一點半,蔚鴻之叫前台幫忙開了下403的門,屋裡還亮著小燈,昏黃的光線像是正在等著誰回來,而大床上,雀寧抱著被子已經睡了。
他輕手輕腳地進去,坐在床上的那一刻,原本就睡得不是很沉的雀寧眼睫顫了顫,轉過身來,帶著濃濃睡意地含糊喚道:“鴻哥?”
“是我。”蔚鴻之脫掉衣褲,躺在雀寧專門給他留出的位置上,他整理了下被子,輕聲道,“繼續睡吧。”
雀寧面朝著他,眯著眼睛看了兩秒,像是終於確定了什麽似的滿足閉上雙眼,柔軟的黑發散落在雪白的枕頭上。
蔚鴻之忍不住伸出手,用手背蹭了下他的臉頰。
——希望明天我也可以保護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