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衣眸中一黑,表情一點點消失, 機械性地回答道:“極北冰原下封印了的是滔天的魔氣, 如若魔氣暴走, 整個大陸會毀於一旦。”
“魔氣?從何而來的魔氣?本座為何不知?”季沈皺了皺眉,問道。
“自你身上而來。”輕衣直直地看著他。
季沈怔住, 顯然是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他繼續問道,“這和本座什麽關系?”
“你的魔功越高,那裡的魔氣便會越足,天劫便會越嚴重,如若最後成為天魔, 那整個大陸都會隨你滅亡。”輕衣一字一句地道。
季沈好半晌沒說話,看著輕衣的目光充滿審慎,似是在評估她有沒有在說謊。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本座。”
“你墮天之後修煉魔道,導致這片大陸的魔氣暴漲兩極失衡, 我領命下凡封印魔氣,並且用冰脈珠作為印物加固封印後回天庭複命。誰知百年後冰脈珠失竊,魔氣封印開始松動。三個月前魔氣封印被衝撞開,以我自身之力無法封印如此浩蕩的魔氣,因此求助於仙尊,請求仙尊下界幫我重新取回冰脈珠封印魔氣。”
季沈眸光微動,顯然受了極大地震動, “墮天?我之前也是上界的神仙不成?”不知為何,提到上界的時候,他有一種極為抵觸的心理。
“你本是上界的戰神, 因為犯了天規而被打下凡間。”
季沈挑了挑眉,“我犯了什麽天規?”
“不知。我當時並不在宮中,而之後關於你的所有消息都被封鎖,諱莫如深。”輕衣道。
季沈沉默了下來,顯然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腦海中迅速將所有的破碎線索串成一條線。
一千年前他降生於這個世界,於紫色花苞中爬出來,生來便是少年形態卻沒有任何記憶,懵懵懂懂地便修了魔道。
自那時起便開始接連不斷的天劫,他反而被激起了反叛心理,越是挨劈越是要繼續修煉,爭取修煉的能夠成功渡過天魔劫。
幾百年前他在路過極北之地時隱隱感覺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引著他到了一處洞穴,自那洞穴裡發現了冰脈珠,費了一些功夫取來之後發現此珠有避天劫之
功效,自此魔功修煉的越發精進,逐漸成為這個大陸的第一人,在這個大陸上橫著走,所有的仙門仙派都被他壓製住。
而近些年來天劫卻一次比一次嚴重,每一次都一副要把他劈死的架勢,不過在冰脈珠的護佑下他倒是毫發無損,只不過冰脈珠的光芒一次比一次暗。
三個月前,天降異象滿目妖雲,修真界都以為是他搞得鬼,實則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現在想來原來是魔氣封印被衝破,大量魔氣外泄的後果。
魔氣外泄,引得天界震怒,便要用最高級別的天審來審判他這個“罪魁禍首”,天審是對罪大惡極之人的審判,就算有十個冰脈珠都保不住……
本來他是注定死於那場天審的,但是恰逢公儀疏衡應輕衣之托下界來封印魔氣,搶走了冰脈珠後心中過意不去,便將更珍稀的可抵致命傷害的紫音竹扔給他,陰陽差錯地保下了他一命。
後面才有了自己憤而化身沈疏言,勢要奪回冰脈珠的鬥智鬥勇……
而公儀疏衡執意讓他修仙,其實是為了消減這個大陸上的魔氣嗎?
那他為什麽不跟自己說?為什麽不跟自己解釋?
季沈眸光中閃過一抹複雜,心中卻早已知道理由。
若是讓當初的自己知道極北之地封印的是魔氣,釋放出來便可以獲得無上的功力,他一定會馬上去那裡把那什麽勞什子封印扯掉,把魔氣盡數吸收,化身天魔元祖,然後把蓮華仙尊吊起來打。
若是那時候誰告訴他若是釋放了魔氣,整個大陸都會與你同歸於盡,他肯定會認定為對方在瞎扯。
而他這一失神的功夫,輕衣便掙脫開了他的掌控,額頭上是細密的冷汗,意識漸漸回籠,美眸中滿是不可置信,她沒有想到,季沈在這種情況下都能將她控制住,還從她口中得知了最不該得知的秘密!
果然不愧是天界的戰神,就算是被貶下天庭,功力也不可小瞧,是她大意了!
輕衣面色灰敗,顯然在後悔沒有多加小心。
她在原地站了許久,大腦之中亂糟糟地一片,一會兒害怕季沈得知真相後為了獲得無上的力量會去極北之地與魔氣融合,一會兒又擔心仙尊的狀況……
他已經下來了三個月,頻繁受傷頻繁使用禁術,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她看著季沈,眸中閃過一抹急切,“你已經知道了你想知道的,那你是不是也可以告訴我,仙尊去了哪裡?”
季沈腦海中不期然地閃過公儀疏衡的身影,閉了閉眼睛,忽然一言不發地轉身便進了公儀疏衡的竹樓。
“你!”輕衣想要衝上去,卻被一道淡紫色的結界攔了回來。
輕衣出手想要破開那個結界,卻發現那結界居然十分強大,上面還隱隱有蓮華仙尊的氣息。
怎麽回事?難道仙尊把功力傳給了季沈?
……
自那日從無回禁地出來後,季沈便發現自身體內多了一股仙氣,那股仙氣從不主動和體內的魔氣對抗,而是慢慢融入其中,一點點安撫暴躁的魔氣,修複他細小的經脈傷口。
而那仙氣的氣息極為熟悉,他只需要一感應,便知道那是公儀疏衡的氣息。
這些日子因為有這股氣息的存在,讓他始終以為公儀疏衡就在他旁邊,每次醒來卻發現一室空涼,連月光都未曾入內。
他也曾試著用陰陽魂草感應公儀疏衡的狀態,卻發現什麽也感應不出,兩個人之間的聯系生像是被切斷了一般。
他難道真的死了嗎?
他有點鬧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怎麽了,每天像是丟了魂魄一樣,也不回魔宮住,反而相中了這棟他看不上眼的竹樓,住起來沒完。
看到穿白衣的人便會失神片刻,然後勒令人家不準再穿白色,會下意識地滿世界晃,也不知道在尋找些什麽。
而此刻看到竹樓內熟悉的清雅擺設,他又有些失神。
大概是因為公儀疏衡曾經待過的原因,這間屋中尚存有他的氣息,清冷的淡香如蘭如梅,淡淡將季沈縈繞,如同將他擁入懷中一般。
季沈猝然閉了閉眼睛,手指攥得微微有些泛白。
物是人非原來是這種感覺。
心中空落落的感覺越裂越大,讓他不知該拿個什麽物事才能填補好。
他睜開眼睛,手拂過書案上的毛筆,桌面上的宣紙,低垂的長睫掩去眸中的神色,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忽地,他的手頓住。
在一根細長的毛筆上,那個毛筆的一側似乎刻了一個字。
季沈將那毛筆拿下來,細看才發現那是一個篆體的“度”字。
他凝了凝眉,隱約覺得似乎在哪兒看到過這個字,卻一時想不起來,手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個字,他正在出神,卻忽然聽到“哢噠”一聲輕響,似是機關觸動的聲音。
抬眸望去,只見牆壁正在向兩側開合,露出後面的一間密室。
密室中掛著一幅幅畫,足足有幾十幅。
第一幅是一副山水圖,那山水畫大氣磅礴有千軍萬馬之勢,以朱砂勾勒,大片大片的紅,驚豔卻又妖異。一個寬袍大袖的人物剪影在山水之間若閑庭信步般從容。
時間是兩個月前,那時他化身為沈疏言,在他旁邊做書童磨墨,看到的正是這幅有些詭異的畫……
只不過當時那副畫的人物剪影十分模糊,幾乎看不出面目來,而這次卻十分清晰,似笑非笑懶洋洋的神態,和季沈像了個十足十。
畫上沒有題名更沒有落款,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度”字。
度……是度化的意思嗎?
他想要把他度化成仙,以此來拯救這個大陸?
那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好像殺了他比度化他要簡單許多,但是他不僅一次次救自己,最後更是為了他而深陷暗流之海。季沈垂了垂眸,心情一時有些複雜。
後面還是山水畫,只不過山水越來越模糊,不再是血紅色的山水畫,而是越來越突出人物。或搖扇淡笑而立,或於扁舟中閉眸小憩,或拎著魚桶怒發衝冠,或衣帶當風立於星辰亭看煙花……
季沈眸光顫動,他自然認出來了,這上面的畫的正是自己。
每一個都栩栩如生,帶著慵懶風流的氣質,似笑非笑地模樣讓人又愛又恨。
有些場景他都不記得什麽時候發生過,但是公儀疏衡卻全都記下來了……
最後一幅畫,是一副雙人畫,一人風流瀟灑,一人清冷出塵。二人攜手站在雲端,身後是浩渺銀河與星辰,雲層下方是仙宮明殿,有一個個仙氣飄飄的小人正在走動。
下方隻簡簡單單寫了六個字,“九重天,永生伴。”
季沈忽然感覺一股無力感自心頭湧起,他閉了閉眼睛,忽然明白了公儀疏衡為什麽一直讓他修仙。
作者有話要說:明日18:00繼續。感謝在2020-06-22 18:06:21~2020-06-23 18:03: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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