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們聽見後方的聲音,紛紛讓出一條道路。
黎廣盛就站在門口,蹙眉盯著'鬧事'的朱徹,不怒自威的氣場嚇住了不少人。
厲淮深直接走進,當著眾人的面將青年帶入自己的保護範圍。他看著戀人眼中還未完全褪去的冷光,掌心不著痕跡地拍了拍腰腹,“怎麼了?哪個不長眼的惹你不開心了?”
語氣裡的寵溺和擁護,是個人就都能聽得出來。
黎卿瞧見後方走近的黎氏夫婦,冷意稍淡,又對著男人勾唇,“不至於不開心,只不過垃圾總得處理乾淨。”
朱徹聽見暗罵,“你……”
“這是朱家的少爺吧?”孟淑眼尖上前,看似如往常的笑容裡藏著點不悅,“今日好歹是小卿的生日宴,你這樣引著旁人鬧事,是不是太沒禮數了?”
“黎夫人,我可沒鬧事,也逼黎二少爺承認什麼。”朱徹忍了一口氣,將在場眾人都拖了進來,“不過剛剛大家也都聽見了,是黎二少爺自己承認的!”
“他暗中把黎擇晰送進了監獄,還和厲淮深不清不楚的……黎總、黎夫人,你們是不是都還被蒙在鼓裡?”
厲淮深和黎卿畢竟算得上名義上的'兄弟',幹出這樣的勾當,怎麼好意思往長輩面前捅?肯定是瞞著呢!
黎廣盛和孟淑對視一眼,夫妻間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他們倒要看看,這位朱家少爺還能說出什麼沒根沒據的話?
朱徹見他們沒反駁,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哎呀,多虧了你們這對父母的好心腸,即便知道黎卿不是親兒子,還願意收留。”
“要不然,他這會兒無權無勢,哪裡能辦得了這麼盛大的生日宴?”
“朱少爺,你不必賣好嘴了。”黎廣盛不吃這套,心裡對這位小輩更覺厭惡,“朱董的為人我信得過,但沒想到,他生出來的兒子,是這樣的貨色。”
黎廣盛向來都是護著自家孩子的,如今對朱徹的這番話,可以算是完全不留情面了。
朱徹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原本'能說會道'的嘴像是被封住了。
黎廣盛這號人物,連他的父母都要讓上幾分。他一個不成事的豪門少爺,哪裡敢反駁啊?
他環視一圈,鎮定發問,“諸位,在你們心中,難不成我黎某是個是非不分、會輕易被人矇騙的人?”
眾人紛紛搖頭。
黎廣盛把持著偌大的黎氏集團,幾十年來,集團機會沒出現過任何大差錯,反倒是蒸蒸日上。這一切,和前者的眼光、手段都脫離不開關係。
都說姜還是老的辣,黎卿和厲淮深再厲害,又能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玩弄多少手段呢?
黎廣盛走到黎卿的邊上,遞給他一道肯定的眼神,“小卿,藉著這個機會,和大傢伙說說清楚。我們黎氏,可不接受那些胡言非議!”
此話一出,黎廣盛無疑是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黎卿是黎氏的一份子,就是他黎廣盛的孩子!而他們做父母的,就是會毫無保留地相信自己的孩子!
黎卿向來是有底氣的,直接道破真相,“黎擇晰先是偽造身份進入黎氏,後又僱人縱火、想要置我於死地,這樣的人被送進監獄,有問題嗎?”
“…… ”
全場陷入一陣沉默。
這半年以來,什麼猜測都有,久而久之,事實就顯得有些撲朔迷離了。
——黎擇晰是假少爺、又犯法進監獄的事情,黎家沒正式對外說過。
如今真相乍一道破,大家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朱少爺要是不信,我可以讓當時辦案的警員過來一趟。”黎卿走近發楞的朱徹,刻意補充上一句,“要不然,我送你進去和黎擇晰對峙也可以。”
“我記得,誹謗罪、誣告陷害罪,都是要追究法律責任的吧?”
這後半句話,是故意的警告。
朱徹這樣的人,看著就是無腦的法盲,隨口掰扯幾句,是能唬住他的。
果不其然,朱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他瞥了一眼發汗的掌心,打腫臉充胖子,“黎擇晰都被抓進去了,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合夥在騙人?”
賓客之中,有明事理的人開了口。
“這還有什麼好懷疑的,警方官網肯定有案件通報,只是平常看得人少。要是不信,自己去查查啊?”
“再說了,警察能判錯案嗎?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人,就不會站黎擇晰,難不成要包庇殺人犯?”
“朱少爺,省省吧,別沒腦子的在這兒丟人現眼。”
“……”
朱徹聽見這些笑話聲,越發氣Xi_ng上頭。
他目光死死盯著黎卿,似乎這樣就能把對方看出一個洞來,“你有什麼可得意的?還不是拿屁/股出來賣的……”
貨色。
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厲淮深就雷厲風行地朝他踹了一腳,“滾一邊去,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蠢貨!”
朱徹毫無防備地被踢出了數米遠,好幾秒後,他捂著腹部哎喲叫喚。
在場賓客瞪大眼睛,顯然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天吶?厲淮深居然動手打人?
黃定邦還算顧念著兄弟,連忙將朱徹拉扯起來,“阿徹,你沒事吧?”
“厲、厲淮深,我馬上讓律師起訴,告你們故意傷人!”朱徹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
事已至此,他就豁出去了!無論花多少錢請律師,他都不能讓這對狗男男好過!
厲淮深的目光如箭鋒利,刺了過去,“是嗎?看來這一腳還不夠你長教訓。”
黎卿聽見男人少有的脾氣發作,忍不住低笑一聲。
“笑什麼?”厲淮深的注意力當即被引了回來,眸中的冷硬化為柔色。
“只是很少見你動真格。”黎卿轉了轉無名指上的戒指,湊近耳語,“剛剛那一腳太帥了。”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側,輕而易舉就掀起了某種情愫。
即便外人無法感知具體,也能大致感受到兩人間曖昧又交融的氛圍。
“朱徹,還有一件事,你也弄錯了。”
黎卿舉起和男人相握的手,兩枚款式統一的戒指明晃晃地出現在眾人眼前,“我和淮深的感情光明正大,雙方家長彼此清楚、也很祝福我們。”
黎廣盛和孟淑頷首,肯定了這一點。
“至於你說要找律師起訴,請便。”黎卿像看笑話一樣得看著他,難得顯露鋒芒,“我有錢、有時間、耗得起。”
不過,只怕某些人會輕易認慫。
“有錢?我呸!你只是運氣好,被錯換到了黎氏!要不是這樣,你今天哪裡來得資格和我說話?”
“搶了別人的人生,還敢在這裡炫耀,你就不怕遭報應?!”
黎氏夫婦不約而同地蹙起眉梢,顯然覺得朱徹沒完沒了得厭惡。
而其他賓客也從看好戲變成了無語——怎麼會有朱徹這麼不開竅的人?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敢和宴會主人翁吵架?
黎氏夫婦寵著他,厲淮深愛著他,就連他自己也有自己的設計公司,說來說去,哪一點不比你朱徹要來得好?
還拿'假少爺'的身世來挑刺?人家至少是真的有能力!
反倒是朱徹,都快二十六七了,還是混吃等死的紈褲少爺!
“發生什麼了?誰說我家小卿會遭報應啊?”
門口又傳來一聲詢問,盛家四口推搡著疾步走近。
盛揚看見這一情況,不明所以,“小卿、淮深,這是發生什麼了?”
十分鐘前,他們和厲淮深是一起抵達酒店的。
盛家人趕了趟飛機,怕儀表不合適,所以特意回酒店房間修整了一下。結果剛一下來,進了宴會廳就發現有了情況。
“爸、媽、大哥、洛洛。”黎卿挨個喊了一聲。被叫到名字的人習慣應話,反倒又看呆了周圍一圈人。
“這……這不是盛總他們嗎?怎麼會來這兒?”
“我剛剛沒聽錯吧?黎二少爺是喊了他們爸媽?”
黎卿懶得去理會'胡言亂語'的朱徹,只是將剛剛的情況簡單和盛家四人復述了一遍,“……朱少爺說我搶了洛洛的人生,會遭報應的!”
黎卿很清楚這次生日宴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和盛洛的'人生'歸位。
想到這兒,他乾脆玩笑著叫開了,“爸、媽,大哥,我好怕啊。”
厲淮深等人被青年玩笑的語氣給逗笑,盛夫人趕緊輕拍了一下他的嘴巴,嬌嗔道,“你這孩子,瞎說!”
“各位,初次見面,我叫盛洛,當年抱錯的另一人是我……”盛洛見此,乾脆以'當事人'的身份,替青年開了口,“這事,我們兩家都已經知情了,也沒產生任何芥蒂。”
盛峰霸氣開口,護著兩個孩子,“小卿和洛洛,既是黎氏的少爺,也是我們盛氏的少爺。以後再讓我聽到亂嚼舌根的,別怪我盛某不客氣。”
“我想,黎總和我也是一樣的想法?”
說著,他就將話題拋給了黎廣盛。
後者相應迅速,“當然。”
盛揚打量了幾眼朱徹,似乎想起什麼,“朱永國、朱總是你的父親?”
朱徹抿唇不語,但一旁的賓客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是啊!小盛總,我記得你們旗下酒店連鎖和朱氏有合作?”
“合作?”盛揚瞭然,輕飄飄地改口,“也可以換人。”
話說到這兒,就足夠明白了。
眾人看著已經完全被震懾在原地的朱徹,無一不輕蔑地搖了搖頭。
朱徹以一己之力得罪了黎、盛、厲三家,直接吹了自己公司的合作方,見過坑爹的,沒見過這麼坑爹的。
——黎卿使用手段讓黎擇晰進監獄?那是後者活該!
——黎卿為了自保爬上厲淮深的床?人家那是真心相愛!而且父母都允許了!
——黎卿佔了別人的人生會遭報應?結果倒好,無論怎麼換,人家就是帶著富貴命的真少爺!光有黎氏寵著不夠,還多了盛家一起寵!
這遭遇,誰都羨慕不來!
從今往後,誰還敢質疑黎卿啊!
“今天是兩個孩子的生日宴,我們兩家以及在場賓客,就不要為不相關的人影響了興致。”黎廣盛開了口,“諸位,宴會廳請吧。”
“請。”
等到眾人差不多都進了宴會廳,得知消息的朱永國才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他看見愣在休息室裡的三個小兔崽子,連忙逮住黃定邦詢問。
後者不敢有任何欺瞞,哆哆嗦嗦地將剛剛的一切如實說出,這才和另外一人撒開腿溜走了。
朱徹摀住自己如有火燒灼的腹部,還沒來得及抱怨,朱永國就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混賬東西!你真是翅膀硬了!”
“我們朱家怎麼出了你這麼一個敗家玩意兒?”
“當眾去針對黎卿?你這是把我們朱家往火坑里推啊!”
朱徹一手摀著腹部,一手遮著火辣辣的臉頰,在雙重痛感的麻木下,終於升出一絲後怕——他剛剛都在做什麼?
朱永國的打罵還在繼續,只是外面宴廳裡的人,早已經不給他們父子任何一道多餘的眼色了。
……
黎卿不喜歡刻意的交際,在宴廳裡等到宋嘉述等好友後,就讓侍者開了一間單獨的休息酒室。
忽然間,房間門被人敲響,“二少爺,有人找你。”
侍者的禀告還沒等到黎卿的答覆,房間門就被用力打開了。迪烈站在門口,興沖沖地挑眉,“黎卿,好久不見啊。”
雲牧站在前者的身後,低聲斥責,“迪烈!你能不能有點禮數?隨便開門沒禮貌。”
黎卿大喜過望,連忙起身迎接,“雲先生,你們怎麼來了?”
“學長。”韓敘白看見熟人後跟著起身,目光往下一落。
“黎卿,敘白。”雲牧察覺到這一幕,連忙抽出被迪烈緊握的手。
他掩了掩唇,緩聲解釋,“這些年都沒回過華國,最近音樂公益園的項目完成了,所以我得空回來看看。”
迪烈倚靠在門邊,揚聲,“怎麼樣?我原本打算偷偷給你們一個驚喜,沒想到剛到悉城第一天,就撞上你的生日了。”
厲淮深走近,回道,“不請自來,驚嚇還差不多。”
“堂哥,你說這話就沒意思了,我這個做弟弟的,實在是特別想念你。”迪烈不罷休,繼續玩笑'噁心'他。
雲牧又瞪了他一眼,制止,“迪烈!”
後者聳了聳肩,頓時收斂了不少。
黎卿將他們一來一回看入眼中,唇側勾了勾,“雲先生,進來坐一會兒吧?”
“好。”雲牧笑應,“黎卿,生日快樂。”
“謝謝。”
迪烈和雲牧雖然是臨時到來,但好在一個Xi_ng子張揚、一個Xi_ng子內斂,再加上同齡人的緣故,漸漸地也能和旁人聊到一塊。
酒過三旬,不知是誰多嘴問了一聲,“黎卿,你們兩人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黎卿喝酒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地看向了厲淮深。
目光交接,眼裡是彼此。
黎卿揚唇,自信回答,“不急啊,反正人跑不了。”
厲淮深不疾不徐地接話,“是,跑不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