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段時間沒見,厲淮深似乎消瘦了不少,神色間更多了些冷肅。他穿著西裝走來,每靠近青年一步,渾身的冷意仿佛就散去一些。
黎卿站在原地,見男人朝自己靠近。
直到那雙深邃眼中的冷色消散,留下一片獨屬於他的溫和。
“小卿,你怎麽在這兒?”
厲淮深問出了同一個問題,眉宇間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悅意。
“接到了設計工作,今天剛到,這裡是甲方替我安排休息的酒店。”黎卿言簡意賅,抬眼注視著男人,“你呢?”
“這間酒店前兩天轉入我的名下,今天才完成了對接。”厲淮深的回答同樣簡單,又追問道,“你的房間號是多少?我讓工作人員給你升級客房套餐。”
黎卿挑眉,沒想到自己來A國住個酒店,還能和厲淮深扯上關系。
但既然利用關系便利,享受更高效的服務,他又何樂為不為?
厲淮深得知了他的房間號,隨手招來酒店經理吩咐了一通,後者連聲點頭,給黎卿行了一個標準的貴客禮節後,就匆匆忙忙去布置了。
“餓了嗎?帶你去吃飯?”厲淮深問,掩去了六點還有一個視頻會議的事實。
坐了長時間的國際航班,剛落地就被蘇漾的帶去了俱樂部新基地……說實話,連環折騰了這一輪,黎卿在精神上還真有些困乏。可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就莫名變成了截然相反的意思。
“好啊,我正好餓了。”
厲淮深眼色微動,似有星星點點的笑意閃過,“想吃什麽?”
“隨便吧,既然是你請客,那就你定吧。”
厲淮深頷首,“走吧,我開車帶你去。”
“好。”
兩人重新走出酒店,齊齊坐入車內。
黎卿給自己系好了安全帶,看著車窗外的夕陽,竟有些昏昏欲睡的恍惚。
厲淮深側眸看出他的倦意,眉梢輕蹙,“累了?”
“有一點。”黎卿實話實說,反問,“那個餐廳距離多遠?”
“大概四十分鍾。”
車內冷氣十足,吹得人心頭舒坦。黎卿不自覺地眯起雙眸,掩唇打了個哈欠,慢悠悠道,“……我想眯一會兒,醒來正好吃東西。”
厲淮深替他將車椅放平,語氣輕緩地囑咐,“躺平睡一會兒,到了我喊醒你。”
話落,他就發動車子,全然沒有讓青年回酒店休閑的打算。
黎卿求之不得,順勢躺平靠著。閉眼休憩前,他還不忘軟聲和厲淮深囑咐道,“慢點開,沒到之前別和我說話。”
厲淮深看著如同懶貓一樣的青年,唇側泛起一抹短促的笑意,“好,知道了。”
……
厲淮深為了照顧入睡的黎卿,一路開得平緩。都說移動的車廂最適合休息,原本隻想眯一會兒的黎卿,竟不知不覺中陷入了沉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陣尖銳的汽笛聲傳來,直刺耳膜。
黎卿從睡夢中猛然驚醒,一驚一乍,心臟跳得厲害。忽然間,有人伸手覆上了他的雙眸,帶著磁性的嗓音在耳畔低念道,“別怕,沒事。”
溫厚的掌間,帶著厲淮深獨有而熟悉的氣味。
黎卿咽了咽乾涸的喉嚨,微不可察地應了一聲。他慢半拍地拉下遮在眼前的手腕,腦袋有些發暈地望著四周的環境——是一個地下停車場,四周停滿了車子,頂上裝著的白光有些刺眼。
“這是哪裡?到餐廳了嗎?”
黎卿看了一眼時間,竟是晃到了晚上八點。
“我家樓下的停車場。”厲淮深望著青年有些發懵的眼眸,聲線不自覺地放緩了一些,“剛剛車子開到餐廳,沒能叫醒你。”
實際上,是厲淮深不忍打擾了熟睡的青年,所以才選擇改道。
“你家?”黎卿坐起身子,小幅度地動了動自己酸脹的肩膀,“那我們晚餐還吃嗎?”
“睡醒了就上樓,我給你做。”厲淮深的回答乾脆利落。
黎卿難掩驚訝,不確定地追問了一遍,“你給我做?”
厲淮深轉身,提起後座上的幾樣食材袋,“剛剛繞道去超市,已經買好了。”
“……你、你會做菜?”黎卿偏過身子,勾著食材袋掃了兩眼,狐疑道,“真會?”
對於廚房小白來說,黎卿真的難以想象,男人板著一張冷臉做菜的模樣。
厲淮深瞧他懷疑,淡淡丟出一句,“不想吃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繞回那家餐廳。”
“算了,已經都這個點了,來來回回耽誤事。”黎卿壓下心裡的那一絲不確定,主動接過男人手中的食材袋,“你要做,那我就、就試一試。”
試一試?
試毒嗎?
厲淮深快被他那副‘英勇就義’的表情給氣笑,臉上的神色卻依舊淡淡的,“……放心,我不會在菜裡下毒。”
黎卿聽出他話裡少有的揶揄,愣了愣。
“走了。”厲淮深下車,叫了他一聲。
“好。”
……
厲淮深在本州的住房是一套兩層的小複式。
選址沒往城市中心擠,反倒臨近郊區,少了點鬧味,多了點清淨。
黎卿進屋環顧了一圈,眼中迸出濃重的興趣,“裝修不錯啊?”
他原本以為,以厲淮深的做事風格,屋內的裝修只會是‘冷淡’的格調。沒想到,男人的屋子設計得很有新穎,好幾處的設計風格和他本人的愛好很像。
都說設計師最挑住房布局,但厲淮深的這套房子設計,算是戳在了黎卿的心坎上。
厲淮深聽見這話,眸中晃過一絲微光。他接過青年手中的食材袋,說道,“你自己隨便看看,想喝酒了直接去酒櫃取。等我一會兒,我盡快做好。”
“好。”黎卿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屋內,應下。
厲淮深也任由他‘參觀’,脫去西裝外套後,就快步進了廚房。
黎卿也不裝模作樣的客套,直接在酒櫃裡挑了一瓶白葡萄酒。他一邊飲酒,一邊觀察樓下的布局設計。不知為何,一股熟悉感躍然湧上。
也不知道是哪位設計師的手筆?倒和他喜歡的風格一致。
“叮咚。”
門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黎卿的沉思。
廚房的門緊閉著,裡面的厲淮深似乎沒聽到這聲,黎卿見此,乾脆走近開門。
“厲少爺,我……”門外的人看清黎卿的模樣,未盡的招呼聲恰然而止。他瞥了一眼門牌號,伸手抵住身前、微微鞠躬,不確定地問道,“這位年輕先生,請問你是?”
黎卿搖曳著酒杯,同樣也在打量著來人。
對方是個外國的中年男子,身上穿著造價不菲的管家製服。從他下意識地禮節行為來看,十有八/九是個出自某個貴族豪門的管家。
“你好,你找厲淮深?”黎卿開口,腦海裡轉化了自己和男人的關系,“我是他朋友,有什麽事嗎?”
“是的,我找厲少爺。”中年管家點頭,問話依舊保持著客套,“請問他在嗎?”
黎卿抿了一口白葡萄酒,“他在廚房做晚餐。”
“……”
中年管家慢了兩拍,似乎是聽到了什麽新奇事,一雙小眼都睜大了些,“什麽?少爺親自下廚了?”
話音剛落,厲淮深就端著盤熱菜,從廚房走了出來,“小卿,誰來了?”
兩人聽見動靜,紛紛朝餐廳看去。
黎卿看見男人系在身前的圍裙,差點沒忍住笑,“……找你的。”
厲淮深解下圍裙,瞥見門口的人影后,快步走來,“威爾遜,你怎麽來了?”
“少爺,我按照老先生的意思,給你送他老人家八十壽宴的請帖。”威爾遜將懷中平整的請帖拿出,畢恭畢敬地遞了過去,“老先生說了,請你務必要去!”
黑底金字的請帖,上面還裹著燙金色的花紋。
單看樣式,就知道造價不菲。
黎卿退到一側,默默猜測著威爾遜口中的‘老先生’的身份。
厲淮深接過請帖,鄭重其事地應道,“多謝,替我轉告老先生,我會準時前往的。”
威爾遜滿意點頭,目光往黎卿身上掃了一眼,饒有深意道,“你要是願意帶著你的Omega戀人一起去,想必老先生會更開心。”
Omega戀人?
正在飲酒的黎卿聽見這個名詞,差點嗆出聲來。
威爾遜見此,隻當自己猜對了——少爺這冷冰冰的性子,能讓青年悠哉悠哉地喝著小酒,自己親自下廚,這關系多明顯啊?
他笑著鞠躬,告辭,“少爺,那我就先不打擾了,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黎卿看著威爾遜離去的背影,又瞥了瞥厲淮深,暗忖——
什麽叫做有個愉快的夜晚?
這下好了,誤會大了!
厲淮深瞧出他眼裡的意思,唇角微扯,“關門吃飯吧。”
“哦。”
黎卿點頭,率先走了進去。
厲淮深緊隨其後,隨手將請帖丟在了桌角,不鹹不淡的面色和剛剛的慎重其事,相差極大。
前者察覺出這一幕,試探地問道,“你不想去那位老先生的壽宴?”
“不得不去。”厲淮深隨口一答,轉身進了廚房。
黎卿剛準備再問些什麽,就見男人從廚房裡端出一個托盤,上頭擺著三道菜色。再加上剛剛端出的玉米排骨湯,正好湊夠了兩人的分量。
而且那香味,絕不是炸了廚房的黑暗味道。
靜默已久的腸胃被勾起饑餓,黎卿立刻就丟下了剛剛的疑問,興致十足地坐了下來,“好香!”
厲淮深將筷子遞了過去,見他那饞貓的樣子,唇側微晃,“需要我當著你的面,先嘗一口試毒嗎?”
“不用,我自己來。”黎卿喝了口湯暖胃,感歎道,“沒想到啊,藏得真深。”
厲淮深坐下,目光始終沒離開青年,“前兩年剛學的,好吃嗎?”
黎卿挨個嘗了一遍,竟有些吃上癮了,“嗯,都是我喜歡吃的。”
他的胃口一直挺挑,平時餐桌上也隻撿自己喜歡吃的菜。沒想到,厲淮深今晚做出的三菜一湯,全部對準了他的胃口。最重要的是,連味道都是他喜歡的。
厲淮深得到青年的肯定,這才端起對方早已開封的白葡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前兩年才學的?”黎卿想起對方的年紀,有些好奇追問,“怎麽突然就想著學了?”
厲淮深垂眸飲酒,聲線含著一絲無奈的笑意,“有人覺得我的廚藝天賦異稟,慫恿著我去學。”
黎卿抬眼,揶揄道,“誰敢慫恿你啊?不怕被你的冷臉嚇回來?”
厲淮深手上的動作一凝,反問,“冷臉?”
黎卿立刻低下頭,含糊地哼哼了兩聲,轉移話題,“剛剛那個請帖,要過壽誕的老先生是誰啊?”
“威爾遜口中的老先生,是我的爺爺。”厲淮深稍稍停頓,眼色又冷淡了些,“……有血緣關系的那一種。”
黎卿怔然。
原書中,厲淮深的母親未婚生子、又慘遭感情變故,所以將前者托付給了自己的閨蜜,也就是黎家夫人孟淑。
換句話說,厲淮深從小就寄養在黎家,從未見過他的親生父母出現。關於他的原生家庭,書裡更是從未有過提及。
怎麽這一會兒,對方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親爺爺?
而且聽管家威爾遜剛剛的說辭,老先生對厲淮深似乎很看重,還要求對方務必要來參加自己的壽宴。
黎卿開口,說出自己的直觀感受,“老先生好像很重視你。”
“去參加自家爺爺的壽宴,居然需要請帖才能進,這不叫重視。”厲淮深聲線有些發沉,“或者說,他重視的不是我,是我流著的這身血。”
黎卿明白男人話中的深意,試探著詢問,“那你的親生父母呢?”
“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厲淮深略過這個話題,拿起乾淨的筷子給青年夾了一塊蝦肉,“吃吧,要涼了。”
黎卿看出男人的沉悶躲避,眉梢輕蹙,“你既然不想去,又為什麽要勉強自己應下?還要做出一副客套鄭重的樣子?”
“老先生在A國有些權勢。”厲淮深將酒飲盡,眸中晃過一絲危險的暗芒,“而我需要這份權勢,並且要攏在自己的手中。”
黎卿啞然。
他沒想到,看似冷硬無所求的厲淮深,會毫不掩飾地將這份野心袒/露在他的面前。
“從商到權,這份跨越需要時間、更沒那麽簡單。”厲淮深又給自己倒了杯白葡萄酒,繼續陳述,“我不想依靠黎氏、不想接受盛叔的幫助,是因為那些東西本來就不屬於我。”
“但厲老爺子不同,他需要合格的繼承人,而我正好有資格。”
黎卿抿了抿唇,望向厲淮深的眼光裡夾了一絲探究。
無論是原書對‘厲淮深’的描寫塑造,還是以他自己對眼前的厲淮深的了解——對方有資本、更有實力,即便憑借自己的能力,假以時日也會大權在握、攪弄得起商界風雲!
可以說,他作為‘大佬’的影響力,是排在書中所有人之上的。
為什麽要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黎卿摩挲著杯柄,不解發問,“就這麽著急嗎?其實你現在也挺好的,如果真的不喜歡卷入原生家庭的話……”
“著急?”厲淮深琢磨著這個詞匯,不知深意地勾唇道,“是啊,有點著急。”
急到需要更快地累積資本,好去保護眼前的人。
黎卿飲了口酒,心緒莫名有些發緊。
即便對方隻隨口提了一兩點,但黎卿也能猜到個大概——厲老先生不簡單,而他掌控下的厲氏原家不簡單。更何況,男人的父親呢?以及會不會還有其他兄弟姐妹?
這些人又是怎麽樣的性子?會不會對男人不利?
這些問題沒由來地闖入他的腦海中,連吃飯的胃口都消停了。
厲淮深見青年的眉頭越鎖越深,眼底泛起細碎的笑意,移開話題,“好了,我對厲家的事情有分寸,不會出事的,別擔心。”
黎卿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麽,“……我才沒有擔心你。”
厲淮深笑而不語,給青年空空如也的酒杯倒上,提起另外一事,“我已經和有關部門打過招呼了,孫正威作假獲獎的事情會嚴查。”
“孫正威?”黎卿一頓,緊接著恍然大悟,“陳祥會選擇實名製舉報,是你的手筆?”
“嗯。”厲淮深應得乾脆。他讓人在悉城護著黎卿,對方在網絡上遭到孫正威的惡意抨擊,自然也第一時間傳到了他的耳中。
於是,厲淮深讓人快速調查了孫正威的底細。同樣的,也查到了他剽竊陳祥作品得獎的事情,“我讓人給陳祥帶去了一筆酬金,讓他親自舉報。”
陳祥本就記著當年的惡心事,再加上厲淮深給出的報酬不菲,一來二去,就點頭答應了。
黎卿了然,滿意勾唇,“嗯,孫正威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如果不讓他嘗盡苦頭,是不會長記性的。”
厲淮深點頭。
他沒有說明的是,他不僅派人盯著孫正威,還暗中阻斷了他們家請律師申辯的可能。按照華國的法律來看,輕則三個月,重則半年。即便出獄,設計領域也再沒有他落腳的位置。
黎卿舉起杯子,微笑示意,“多謝厲總,幫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厲淮深聽見這個意料之外的稱呼,短暫勾了勾唇,舉杯一碰,“不客氣。”
黎卿又喝了小半杯酒,看著還剩了一大半的菜,重新提起筷子,“我們兩人還是一起吃完吧,免得浪費了。”
“好。”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到桌上的盤子空空如也、酒瓶裡一滴未剩。
酒足飯飽後,困意就又繞了回來。黎卿起身,來回偏了偏腦袋,歎謂道,“幾點了?”
“十一點半。”厲淮深回答。
黎卿一愣,完全沒想到自己不知不覺間就待到了這個點,“太遲了,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厲淮深慢悠悠地回答,起身去拿外套時,手肘不小心撞上了空酒瓶。
清脆的倒地聲響起,黎卿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你喝的白葡萄酒好像比我還多,這麽晚了,你還是別開車來回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吧。”
“這個點,南郊已經打不到車了。”厲淮深止住了他的想法,又給出另外一個建議,“你有A國的駕駛證嗎?開我的車回去。”
“……”
黎卿一愣,有些鬱悶地搖了搖頭。他是來來A國工作的,當然不會特意去考一本A國的駕駛證。更何況,他即便是有駕駛證,同樣也喝了酒、沒辦法開車回去啊!
“真的打不到車子嗎?”黎卿不死心地問。
“嗯,回不去了。”厲淮深低應了一聲,默默放下外套,垂眸時掠過一絲微光。他對上黎卿發愁的目光,緩聲提議,“既然如此,今晚就住這吧。”
作者有話要說:厲·一般不玩心機·但要是腹黑起來·親親沒得跑·淮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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