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的氣氛在會議室裡蔓延。

　“為了一個項目的總設計師職位，不折手段地侵害同事的利益！抄襲網絡上發布的設計，還恬不知恥地當著我們的面撒謊！”

　秦愷強硬撕開她偽善的面具，“程穎，你簡直卑劣到了極點！”

　程穎僵硬在原地，尷尬、羞愧以及無名的怒火混雜在一塊，她的心裡似有千萬隻螞蟻在蝕咬。

　一旁的楊春徹底陷入了震驚中，下意識地辯解，“不會的，程老師不是這種人……”

　“不是這種人？”黎卿轉過椅子，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你是我的設計助理，這會兒還向著外人說話？”

　楊春憋紅了一張臉，乾癟癟向程穎問道，“程老師，這、這是真的嗎？”

　程穎下意識地對上他的視線，又立刻閃躲開來。

　事到如今，她根本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詞匯。為了比過黎卿、搶下這個‘總設計師’的職位，她開始搜羅網上的設計模板，套用、修改成了自己的作品。

　原以為在外行的客戶方、在黎卿這種新人面前，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想到，被她‘抄襲’的正主就在眼前！

　她居然還敢扯謊說和‘QLiar’認識？哪裡來的臉！

　黎卿側身，將楊春的情緒盡收眼底，眼中的批判依舊，“程總監，你不僅毀了你自己，你毀了一個未來的好苗子。”

　楊春聞聲，驚了一瞬。

　程穎垂眸，咬牙不語，此刻的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黎卿，讓我和程穎單獨談談吧。”秦愷松了松自己的領帶，極力壓下心頭的怒火，回歸平靜的語氣，“葛先生已經和我說過了，他們很滿意你提前交付的設計稿，你是項目唯一的總設計師。”

　程穎睜大眼睛，“……什麽！”

　秦愷瞥了她一眼，反向質問，“你以為你弄虛作假的手段，真能瞞得過客戶方嗎？”

　前者被堵得啞口無言，神情徒增尷尬。

　程穎是凱瑞公司的設計師，去留都是有秦愷說了算。至於黎卿，他已經把該做的、想做的，都已經做完了。

　他顧全秦愷當領導的面子，點了點頭，“那我先出去了。”

　“好。”

　黎卿起身，走到楊春身側時，不鹹不淡地丟下一句，“跟我出來，有話要和你說。”

　“……”楊春慌張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悶聲不語地跟了出去。

　啪嗒。

　會議室的門被輕巧帶上，程穎雙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她抿了抿乾澀的唇，有氣無力地解釋，“秦總，我知道錯了，我、我遲點就給黎卿道歉。”

　“這回是我鬼迷心竅，我保證下次不會了！你就看在我是公司老員工的份上，原諒我這一回吧！”程穎似乎找到了一絲底氣，可在對上秦愷漠然的雙眼後，又是一怔。

　“……程穎，你的做法已經違法了公司的規章制度。”秦愷心裡早已有了決斷，小錯可忍，大錯難容，“主動辭職離開公司吧。”

　程穎面色僵硬了很久，才不知意味地哼笑一聲，“離開？我程穎在公司這麽多年，還比不得一個新員工重要！還比不得你那個走後門的親戚重要！”

　“十幾年了，我從大學畢業到現在，隻混到一個設計總監！”程穎直視著秦愷，將積壓已久的不滿發泄出來，“你現在想著讓我離開了？要是我一早就出去開工作室，成就絕不止今天這樣！”

　“我屈在一個總監的位置上！靠自己爭取到了‘總設計師’的職位，靠自己掙到了業績，有什麽……”

　秦愷將桌面的闡述文件摔在她的面前，打斷，“這是靠你自己的實力嗎？”

　“……”

　程穎的一腔怒火被這句話驟然澆熄。

　在‘抄襲設計’這件事上，她無可辯駁。

　“我還記得，凱瑞當年還是一個無名工作室時，你就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加入。”秦愷的語氣不重，只是平靜陳述著，“你作為我的學妹，可在設計方面的天賦顯然要比我高出許多。”

　“工作室起初沒有多少單子，但每回你接到單子，總能通宵設計、修改，再設計、再修改。當初八名設計師中，你的顧客滿意度是最高的，設計稿也總富有新穎程度。”

　“大家還開玩笑說，有你程穎在，連公司的電費都要多交一些。”

　程穎回憶起當年，眼中的微光一閃而過。

　“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你設計裡沒了靈感，甚至幾個客戶的訂單，都可以套用一個設計模板？”秦愷輕歎一聲，“再後來，客戶主動委托的訂單，你也可以隨手丟給助理去做，再用自己的名義享受提成。”

　“從去年開始，你把自己的設計費用翻了倍，導致很少有客戶私單上門。而那些委托而來的公司大訂單，你做出的設計成品也總是令人不滿意。”

　“……”程穎臉上的血色褪去，心中開始被不安佔據。

　“老戴走後門成了主任，你心存不滿。所以就能在黎卿上班的第一天，故意在他耳邊煽風點火，想要借他的手趕走老戴？”

　“現在，你又想搶走他的設計業務，就是為了拿到足夠的業績，衝更高的職位？”

　秦愷作為公司高層，凡事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望著程穎蒼白的臉色，一語點破，“你的初心早已經不在設計上。”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個社會，名利才是最重要的。”程穎動了動唇，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不信，“凱瑞的設計總監，配不上我的能力！”

　可她的能力，早已經迷失在了權/欲之中。

　“我會辭職，反正已經有更好的工作在等著我了！”程穎蒼白著臉色，強撐著一口硬氣，“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今天的選擇！”

　秦愷壓下眼中的失望，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一個月前，我以私人的名義注冊了新的設計工作室，原本想讓你當工作室的合作方和持有人，既然你無心設計，做個老板管理也是好的……”

　“什麽？”程穎猛然起身，眼中充斥著光亮。

　“沒什麽，是我期待錯了，現在的你根本不配！”秦愷丟下這一句話，果斷轉身離開。

　程穎被這句話砸愣在原地，感到臉火辣辣地疼。疼痛之余，一絲遲來的後悔鑽了上來，轉瞬間越演越烈，將她整個人徹底淹沒、吞噬。

　她終於支撐不住地跌坐在地上，捂著臉失聲痛哭。所有的美夢，都被她親自捏碎了。

　……

　楊春站在辦公桌前，垂眸望著一片狼藉的地面，惴惴不安地推了推眼睛，“黎老師，你先休息一下，我、我收拾一下辦公室。”

　“不用了，遲點我會以個人的名義給你補全這個月的薪水，你可以走人了。”黎卿慢悠悠地將損壞的電腦扶正。

　“為、為什麽？”楊春喊道，下意識地脫口辯解，“這些事情不是我做的！”

　“你只是沒做全。”黎卿替他改了說辭。

　楊春一愣。

　黎卿也不理會他的反應，“你聽了程穎的慫恿，侵入電腦將所有的文件都刪除了。”

　這也是昨晚收到系統提示的原因。

　“不是的，電腦真的不是我摔壞的！我怎麽會連自己的電腦都摔壞了呢？”楊春著急辯解。

　黎卿挑眉，明白過來——這電腦的外力損壞，大概是程穎不放心楊春，特意又動了一次手腳。也難怪後者看見辦公室的狼藉後，會心急成那樣。

　畢竟，連自己的電腦資料都中招了，得不償失。

　黎卿將黑色U盤丟到他的腳邊，確定道，“你作為我的助理，自然知道我每天拷貝用的U盤樣式，這個不是我的。”

　“楊春，程穎的為人你也看見了，現在撒謊還有必要嗎？”

　楊春慌了神，一股腦地實話實話，“對不起，所、所有文件我都是拷貝了再刪除的！黎老師，我立刻把資料都重新傳給你！我親自和客戶方解釋，你做的設計那麽好，他們肯定會接受的！”

　“不用了，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黎卿不接受他的事後道歉。

　背叛已經造成了，他可不會善良到繼續留這人在自己的身邊工作，給未來的自己找麻煩。

　“是，這次的事情是我做錯了！”楊春深吸了一口氣，握拳發問，“可我能問問為什麽嗎？”

　“什麽？”黎卿眉梢輕挑。

　“明明我的能力足夠，可你就是不肯讓我參與這個項目！整天只會像布置作業一樣，讓我做無用的設計！”楊春說著，眼眶隱約有些發紅，“你是嬌生慣養的豪門大少爺，又怎麽會懂，我有多渴望用我的設計能力賺錢！”

　楊春來自窮鄉僻壤，讀設計已經花費了家中的不少錢。

　他原以為憑借自己的能力，很快就能在凱瑞站穩，賺到不菲的設計費。可近一個月以來，他根本就得不到黎卿的重用。

　蕭聞聞說得沒錯，黎卿就是提防著他的能力！

　“你的工作仗著家世，而我確實憑實力得來的！你明明比我小，我還得規規矩矩地喊你‘老師’？呵，程穎老師的抄襲固然有錯，但是她惜才，她願意讓我參與設計項目！”

　黎卿冷笑，“你所謂的參與，就是幫著外人來給自己的上司找麻煩？既然如此，你更應該跟著她一起離開公司！”

　“……”楊春語塞。

　黎卿從自己的背包中拿出兩份裝訂好的合同，丟在桌上，“我什麽時候懷疑過你的能力？你口中的‘作業設計’，實際上都是真實的客戶訂單！”

　“從你成為我助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家中情況。你跟著我做項目，提成也只能佔小比例，遠遠比不上這些客戶訂單的提成。”

　公司有規定，設計助理不能私自接單，所以黎卿才會用自己的名義，替楊春拿下了這些單子。

　“……”楊春滿臉震驚，顫抖著拿起桌上的未簽字的合同翻了翻，附頁的設計圖的確是他做出來的，“為、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選擇權在客戶方，早點告訴你有用嗎？”黎卿語氣平淡，“帶著希望做事，往往最容易落空。”

　——誰說那些是學院作業的？基本功扎實點，對你有好處。

　——你別局限在設計助理這個職位上。

　——程總監，你不僅毀了你自己，你毀了一個未來的好苗子。

　楊春的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出青年曾經說過的話，活像是被他狠狠扇了幾個巴掌，痛醒頓悟——誰在利用他？誰又在真心實意地幫助他！

　他走到黎卿的跟前，後悔萬分地道歉，“黎老師，我錯了！求你原諒我這一會兒吧！求你了！我、我真的需要這份工作，需要這些訂單！”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可無論他怎麽道歉，黎卿都沒有辦法松動，往常的溫和笑意不在，隻留下越來越冷漠的雙眸。

　“遞給你U盤的時候，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沒珍惜。”黎卿甩開他拉扯的手，拾起桌面上的合同，“這些設計我會讓其他人重做，你收拾完東西，就可以走了。”

　“黎老師！”

　“別叫我老師了，我可擔待不起。”黎卿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設計和年齡無關，學會做設計前，要先學會做人。”

　說罷，就拿著文件離開了辦公室。

　楊春眼眶滋紅地盯著他離去的方向，追悔莫及！

　……

　一樓的辦公大廳內，此刻正一陣騷亂。

　所有人都圍聚在一塊，蕭聞聞更是緊緊地拉住程穎的手，“穎姐，好端端的，你為什麽要走啊？這才剛拿下盛世文化的設計項目呢！秦、秦總不是還要升你的職位嗎？”

　“就是啊！程總監，你可是我們公司的老員工啊，秦總怎麽舍得讓你走？”

　“會不會是黎卿？他原本不是負責……”

　“不是！”程穎聽見這個名字，有些應激打斷，“沒什麽，不關黎卿的事，是我自己要走的。”

　黎卿剛樓梯上下來，看見這一幕後，默默頓住了步伐。蕭聞聞瞧見前者，立刻怒氣衝衝地質問道，“黎卿！就因為程姐搶了你的工作，你就打小報告趕她離開公司？”

　黎卿看著‘天降巨鍋’，哼笑道，“程總監，不，是程女士，你離開公司的真正原因，還沒告訴他們嗎？”

　程穎躲開他的視線，含糊其辭道，“各位，不用再幫我爭執了。”

　“我們公司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是非不分了！”蕭聞聞喊道，“不行，我要找秦總說理去！”

　“說什麽理？”秦愷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站在二樓走廊處，居高臨下道，“程穎之前作為凱瑞的員工，卻私下破毀了同事的設計文件，這是破壞規矩。”

　“抄襲黎卿的設計稿，佔為己有，這是作為設計師的失德！”

　秦愷的兩句話，將眾人堵得啞口無言，“有人不信的話，可以直接來我辦公室！等你們了解完孰是孰非，再和程穎一塊走人！”

　“秦愷！你……”程穎臉色蒼白，顯然沒想到對方一點余地都不給她留。她狠狠甩開‘好心幫倒忙’的蕭聞聞，狼狽不堪地跑出公司。

　眾人見秦愷動怒，全部灰溜溜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隻敢小聲議論。

　“真沒想到，程總監會是這種人？”

　“秦總的為人還不了解嗎？向來認理不認人，這事絕對是真的。”

　“還程總監呢？已經不是了！抄襲設計？我呸！”

　黎卿看見愣在原地無所適從的蕭聞聞，實話實說，“你的能力不止設計助理那麽簡單，程穎是在消耗你的能力，而不是在幫你。”

　“這兩年，你有多少原創設計以她的署名交給了客戶？她又暗中拿了多少原本屬於你的提成，你清楚嗎？”

　他將手中的設計訂單遞了過去，“這兩份訂單，你要是獨立設計並且成功簽約，秦總會讓你轉為獨立設計師。如果你不想，直接跟著程穎一起離開公司，我們不攔著。”

　“……”

　蕭聞聞愣在原地，如鯁在喉。她性子直，偶爾說話也不過腦子，很容易就得罪人。但程穎總是適時地好心提醒，手中所有的項目也會讓她參與，甚至給她獨立設計的機會。

　她一直是信得過程穎的，但沒想到一切截然相反！

　蕭聞聞是愛佔嘴皮子功夫，但秦愷口中的那些‘損壞文件’、‘抄襲設計’她更是一樣也沒沾過！

　而她對黎卿的盲目偏見，造成了現在的局面，甚至有些話也是在程穎的引導下才說出口的！

　原先她對程穎有多少欽佩，此刻對黎卿就有多少懊悔和羞愧。蕭聞聞的臉頰紅得都快滴出血來，“……對不起。”

　“能讓你留在凱瑞的，是你的設計能力，不是我。”黎卿將設計訂單丟了過去，輕巧地落下這一句話。他抬頭看向二樓，“秦總，有空嗎？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上來吧，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說。”

　黎卿在眾人注視下，平靜上樓，進了辦公室。

　秦愷坐在位置上，抬眼看向青年，“黎卿，你想說什麽？”

　“凱瑞一直是業內的標杆，能被秦總賞識也是我的榮幸。只不過，這樣的工作環境並不適合我。”黎卿面色平靜，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因為黎家少爺的身份，免不了一些背後議論和針對。”

　秦愷面色微微一變，“你是覺得自己做不下去了？”

　“這倒不是。”黎卿笑道，淡褐色的眼眸中晃過一絲野心，“我有另外的提議，請您過目。”

　秦愷不解，“什麽？”

　黎卿拿出一份早已草擬好的合同文件，“我以凱瑞獨立設計師的名義另開工作室，工作室的開銷我可以自行負責，但三年之內接到的訂單酬勞和公司七三分。”

　秦愷了然，輕笑，“你想借著凱瑞的名聲，打出自己的招牌？”

　“秦總自然是個聰明人。”黎卿勾唇，溫和的面容下藏著強勢的決定，“我的實力，想必秦董應該清楚。我要是按照公司的合同待滿一年，打出自己的名聲，到時候照樣可以離職再創工作室。”

　這也是黎卿最開始的計劃。

　只是，他在現實生活中過慣了‘獨立設計師’的身份，也習慣了高層引領的地位，凱瑞這樣‘人聲嘈雜’且‘議論紛紛’的環境，實在不適合他。

　黎卿不喜歡將就，更不想勉強。

　既然人人都認為他‘黎二少爺’靠資本工作，他又何不順其自然，創造一個利於自身的工作環境？

　“一個是未來三年、甚至更久遠的合作夥伴，一個是一年後的競爭關系，秦總選哪個？”

　秦愷沉默了幾秒，輕笑著搖頭，“黎二少爺打得一手好算盤。”

　“人生在世，誰不為自己謀算？”黎卿唇側的弧度又增了幾分。

　“你的實力的確是夠做資本了。”秦愷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夾，遞了過去，“我接受你的提議，但我秦愷也不是會佔員工便宜的人。”

　黎卿眉梢微挑，翻開文件，竟是一份房租合同。

　“凱瑞這麽些年，設計訂單趨於商業流水化，所有設計委托大同小異……目前公司想要跳出這個框架，並不容易。”

　秦愷拿著鋼筆頭輕戳著桌面，其實，青年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我需要一個‘旁支’工作室，去打破目前的這個僵局。你是個有想法的設計師，我對你未來的作品很期待。”

　比起一個出色的員工，他更需要一個出色的合作夥伴。

　程穎不夠格，而黎卿的實力和人脈讓秦愷十分中意。他一直想找時間和對方商量，沒想到，竟是對方先提出來了。

　“工作室的場地租金我來付，另外我會提供一定的啟動資金，但你的工資包括後續員工費用，我不負責。前三年分成，按照你的提議來。”秦愷簡潔明了地提出，“細節可以再定。”

　黎卿勾唇合上文件，直截了當，“好。”

　秦愷站起來伸手，“那，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當然。”黎卿回禮。

　秦愷給他倒了杯茶水，示意他坐下，“先坐吧，正好有事要和你聊。”

　黎卿順勢入座，將不解的目光投了過去。對方從抽屜裡又拿出一份紙質合同，遞了過去，“看看？”

　文件首頁，赫然印著一行大字——公益節目《愛的屋子》節目錄製合同。

　“這是……”

　“總台的一檔公益節目的拍攝，說是要請一位明星和一位素人設計師，給山區裡的孩子建造愛心學校。”

　黎卿翻了翻合同的內容，無非就是要求明星和設計師搭檔，在十天內將公益基金轉化為愛心學校，幫助貧困山區的孩子有學可上。

　節目播出後的收視收益，也都會如數轉為愛心款項。

　地點在瑞城山區，來往大概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秦總，這總台的節目邀約，不是這麽好拿的吧？”黎卿抬眼問話，“就這麽一個機會，多少人得爭破頭？”

　秦愷笑笑，實話實話，“是葛先生給我的，大概也是宋先生的意思。”

　“宋嘉述？”黎卿念出男人的名字，突然明白，“……難不成，這公益明星請了他？”

　秦愷點頭，“是，我聽說宋先生一直熱衷於公益事業。你是他的設計師，他願意給凱瑞、給你拿下這個邀約，在情理之中。”

　黎卿沒有反駁，目光專注地落在合同上。

　“工作室一旦成立，勢必需要這樣的節目打出名聲，機會難得。”秦愷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若是想去，到時候就直接打著新工作室的名義。”

　【——叮！檢測到本次節目錄製能累積聲譽，有利於‘洗白’任務，請宿主選擇接受！】

　黎卿合上文件，目光澄澈，“嗯，我接。”

　公益是好事，設計是他所熱愛的，兩者既然能合二為一，他當然是願意接受的。更別說，連系統都發了話。

　……

　一周後，黎卿按照拍攝組的提示，乘坐了前往瑞城的航班。

　剛出機場通道，一個可愛的女生就舉著牌子迎了上來，“黎老師你好，我是這次節目組派來的對接員小楊。”

　“你好，我是黎卿。”黎卿頷首，目光被旁邊的通道所吸引。

　小楊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輕笑道，“那是宋影帝的後援會，來接機的。他從杭城過來，航班正好比你遲半小時。”

　黎卿點頭，轉而詢問，“我們是直接去山區拍攝地嗎？”

　“還要等等。”小楊看了一眼時間，解釋道，“節目組已經提前去拍攝地安排了，我們明天準時參加拍攝就行。潘嶽村的交通不方便，我們直接包了一輛九座的商務車，等人到齊了再一起去。”

　“好。”黎卿對節目組的安排沒有異議。

　“黎老師，我先帶你去VIP休息區？半個小時很快的。”小楊笑容甜美，身上的信息素是淡淡的牛奶香味，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黎卿勾唇，“有勞了。”

　…

　休息室內，黎卿拿出自己的平板，進一步地確認已經提早畫好的設計圖。正當他全神貫注之時，外面突然想起一陣鋪天蓋地的歡呼聲。

　“——述哥！”

　“——啊啊啊啊！”

　黎卿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這才慢半拍地朝外面看去。休息室離粉絲聚集的A通道不遠，隔著磨砂玻璃，也能看見外面的情況。

　宋嘉述站在人群開外，笑容溫柔地同前來接機的粉絲打著招呼。一身乾淨的明星派頭，實在難以和老別墅裡那個‘慵懶不羈’的男人聯系在一塊。

　黎卿想著，勾唇收回了注意力。

　很快地，小楊就把宋嘉述等人接了進來。後者看見青年，面色顯出幾分暢意，徑直走近，“小卿。”

　黎卿起身，口頭上喊道，“宋先生。”

　宋嘉述蹙了蹙眉頭，有些不滿意，“怎麽還喊得那麽生疏？”

　“我怕和你太親近，會被外面未散去的粉絲看到……”黎卿玩笑了一句，“惹禍上身。”

　Alpha男明星不能惹，當紅男明星的粉絲更不能惹。

　“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宋嘉述挑眉，忽地湊近黎卿耳語，“朋友間親近點很正常。”

　“咳咳！”身後的葛格猛然咳嗽，提示的意味明顯。

　黎卿主動後撤一步，繞過男人上前，笑道，“葛先生，有一段日子沒見了。”

　“是啊。”葛格依舊端著副笑眯眯的樣子，只是目光對上自家藝人那張不滿的臉時，嘴角抽了抽。

　原本節目組已經找好了設計師，可宋嘉述偏偏替黎卿要了這個名額，還正兒八經地由他送上門、借秦愷的嘴讓青年接了這個節目。

　借著公益拍攝的由頭，實則是在增加兩人接觸的機會。

　葛格看破不說破，只能放棄自己寶貴的休假時間，親自陪同前來，生怕對方在節目拍攝的前後有了過火的舉動。

　畢竟是三十出頭的Alpha，有些時候，嘖嘖，難管哦。

　“咯大爺，你賊眉鼠眼的做什麽？”造型師走了上來，玩笑道。

　葛格連忙恢復正色，擺了擺手，“沒什麽。”

　宋嘉述瞥了他一眼，轉而問向門口的小楊，“人到齊了？可以走了嗎？”

　“述哥，你們再等一下。”小楊朝門口張望了兩眼，“還有兩人。”

　眾人聽見這話，不約而同地露出疑惑神色。還是葛格最先提問，“節目組不是已經提早去踩點安排了？”

　至於拍攝嘉賓，也已經到齊了。

　“是臨時加盟的投資商，說要親自來看看。”小楊看向黎卿，笑著補充了一句，“黎老師應該知道吧？”

　“我？”黎卿蹙眉，不解。

　話音剛落，小楊的笑眼就亮了起來，朝著門口喊道，“厲總，在這兒。”

　不過三秒，厲淮深就帶著助理走了進來。一身簡單的便裝，依舊掩蓋不了他渾身凌厲而獨特的氣質。

　“……”

　黎卿眨了眨眼睛，確認自己的視覺無差錯後，才遲疑地問道，“哥，你怎麽會在這兒？”

　厲淮深和他對上視線，面色稍緩，“……我投資了節目組，淑姨又不放心你出遠門，正好我有空，讓我來看看。”

　他穩步走近，全然無視了青年身側的宋嘉述。

　黎卿臉頰有些發燒，無可奈何地低喃，“媽也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派你來盯著我？”

　“淑姨向來關心你。”

　宋嘉述似笑非笑地看著來人，不得不服：分明就是知道黎卿來參加節目，才臨時追加了讚助，趕了過來。這會兒居然拿長輩當借口？還真是名正言順！

　小楊和司機通完電話，“老師們，車子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出發吧？”

　“好。”

　…

　潘嶽村距離瑞城市區有將近五小時的山路，眾人一路顛簸，直到晚上七點，才艱難抵達了目的地。

　山裡的天色黑得早，葛格狂奔到唯一一根燈柱下，對著田裡的溝槽吐得一塌糊塗，虛弱嘮叨，“果然是總台的節目，一點都不作假。”

　說是來山區做公益，還就真找了一個山溝溝。這後半段凹凸不平的山路，差點將他直接送上西天。

　宋嘉述走上前，遞給自家經紀人一瓶礦泉水，“老葛，你沒事吧？”

　“……你看我像沒事的樣子嗎？”葛格灌了好幾口水，後悔莫及，“早知道就該讓你一個人來，我這會兒在家抱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多好？”

　宋嘉述輕笑，安撫似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目光下意識地朝後方探去。觸及到一幕後，眼色稍暗。

　葛格順勢看去，小聲驚歎道，“沒想到厲總和黎小先生兄弟感情那麽深？雖說既不同父又不同母的，拍個節目還要親自護航……”

　“兄弟？”宋嘉述打斷他的話，深邃的眸中晃過一絲深意，低喃，“真要是這麽簡單就好了。”

　“什麽？”

　“沒什麽。”宋嘉述抽回手，又恢復了玩笑的神色，“你自己慢慢吐吧，我先走了。”

　另一側，黎卿站在路旁，一臉發懵地揉著自己僵硬的脖子，眼皮子偶爾還要耷拉兩下。他一上車，就戴著遮光眼罩睡了一路，這會兒肩膀連著後頸正酸脹得難受。

　“哪裡僵著難受？”厲淮深少有的慢半拍地從車裡走了下來。

　“沒事。”黎卿胡亂捶了捶，抬眼時，忽地發現男人的臉色有些異樣的蒼白，“……你暈車了？”

　厲淮深故作無事地搖了搖頭，“沒有。”

　黎卿顯然不信他的話，從車裡掏出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遞了過去，“喝點水緩緩？”

　厲淮深的目光從他的臉上掃到了端著水的指尖，唇側不可查地晃了晃，“好。”

　宋嘉述走近，笑著討道，“小卿，還有水嗎？我那瓶給老葛了。”

　“有的。”黎卿離得近，順手給他也拿了一瓶，關心道，“……你沒暈車吧？”

　“之前古裝劇組跑外景的時候，經常性坐車往山間野地跑，習慣了。”宋嘉述看了一眼面色不佳的厲淮深，“倒是厲總常年坐辦公室，這會兒不適應吧？”

　“不勞宋先生擔心。”厲淮深淡聲回答。

　黎卿的視線在兩人的身上來回掃了一圈，眉間微蹙：他怎麽總覺得，這兩人只要碰在一塊，相互間就有些硝煙味？

　“諸位老師，住宿點已經安排好了。山裡夜靜風又大，大家趕了一天的路，就早點回去休息吧。”小楊上前一步，熟練流程，“宋老師、黎老師，明早八點半參加拍攝會議，地點在村委會。”

　說完，她就往近處的一座木屋子指了指。

　“好。”宋嘉述點頭，又同黎卿說道，“明早我去找你？我們一起過去？”

　“好。”黎卿爽快應下。

　兩人都是拍攝嘉賓，有宋嘉述這位‘圈裡人’帶著，他一個‘門外漢’不至於出了差錯。

　厲淮深飲了口水，移入他們中間，不鹹不淡地道，“走吧。”

　“好。”

　潘嶽村雖然在山坳裡，但算得上是相連幾個村坳的總站，環境相對好一些。再加上，平時也有些畫家進山寫生，住宿點一直都有。

　這會兒節目拍攝，村長特意將村裡最好的房子規整出來，提供了全體的住宿。最好的房子，當然是留給嘉賓以及投資商的。

　一層的平房小院落，收拾出了五間房。黎卿、厲淮深和宋嘉述，三人一人一間，其余助理則是兩人一間，正好夠住。

　院落的主人準備了一些食物，舟車勞頓的一行人隨便了些，就紛紛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黎卿提了兩壺熱水，給自己簡單洗漱了一下，又拿著電子設備坐在被窩裡，對著自己的設計方案仔細斟酌。

　雖說是參加拍攝是為了打出工作室的名聲，可他也想真正地為村裡的孩子設計出好的學習環境。

　窗外的滴答聲傳來，忽然而降的大雨砸得響亮。黎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絲毫沒受到雨勢的影響。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敲門聲響起。

　黎卿恍然抬頭，“誰？”

　“是我，睡了嗎？”熟悉的聲音傳來，是厲淮深。

　“還沒。”黎卿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起身去開了門。

　男人穿著一身黑絲睡袍，顯然是洗漱完畢、準備入睡的狀態。

　黎卿愣了好幾秒，直到房主抱著一卷乾淨的被子走了過來，“這位先生，你房間的床大一些，能否請你和這位老板將就一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