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歸雪看沈樓寒想靠近又不敢的樣子, 雖然又心軟了一下,但還是覺得用該嚴厲一點。於是眉目微斂,說:“你在這裡做什麽。”
“徒兒那天不該拂逆師尊的意思, 後來心中懊悔, 又不敢再去煩擾師尊, 隻好……在此處等候。”沈樓寒垂著眼眸,聲音也小心翼翼, “徒兒知錯了, 請師尊罰我, 但不要不見我。”
陸歸雪看著他,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說起來, 沈樓寒倒也沒做什麽事情, 如果放在平常, 無論是上藥還是揉開淤青,也不過是份有點執拗的關心。
只不過正好趕上特殊時期。
“算了, 下不為例。”陸歸雪從沈樓寒身邊走過, 抬手在他額頭上輕輕一拍。
沒用上什麽力道,懲罰的意味便接近於無。
沈樓寒摸了摸額頭,似乎上面還殘留著一點陸歸雪微涼的體溫。
不知為何, 他竟然因為這個微小的動作愣了好一會兒,心中不免真的後悔起來。
他不該借著上藥的借口,做那樣的事情。
沈樓寒確實想要更加靠近陸歸雪,想要與他有更親密的接觸, 但這輩子,他不該用這樣的方式, 是他一時意亂情迷,做錯了事情。
陸歸雪看見沈樓寒被自己拍了一下額頭, 之後忽然不動了,心想自己也沒用力,怎麽看上去像是把孩子給打懵了?
沈樓寒再抬頭的時候,眼中的有些情緒更加克制,仿佛害怕某些過於熾烈的情感和念頭,會灼傷了眼前的這個人。
他帶著點微微笑意,說:“沒事,師尊,你現在是要出門嗎?”
陸歸雪點頭:“嗯,去趟嵐霧峰。”
“那我陪師尊一起?”沈樓寒試著問道。
陸歸雪倒也沒拒絕,反正也不是什麽需要瞞著的事情,便說:“好。”
嵐霧峰上總是飄著一股藥草的特殊清香。
陸歸雪在藥閣裡找到蘇挽煙,向她詢問有沒有清心露的高階替代品時,蘇挽煙正在日常沉迷研製毒藥配方。
蘇挽煙放下配方,取了瓶靈露將碰過藥材的手洗乾淨,這才朝陸歸雪走過去。
她無意中看了一眼陸歸雪的右手,便看見了那串青墨色的菩提子。
蘇挽煙低頭看向菩提子,忽然笑道:“小師弟,你既然有這串青玉菩提,哪裡還用得上清心靜氣的丹藥?這東西可比丹藥的效果厲害多了。”
陸歸雪聽著,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那串菩提子。
一旁的沈樓寒也望過去,剛才陸歸雪衣袖遮掩,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陸歸雪什麽時候戴上了一串菩提子。
“是嗎?”陸歸雪只是感覺這東西帶在身上,確實有些許穩固心神的作用,倒是沒覺得有那麽厲害。
“你等一下,我找個東西。”蘇挽煙轉身挪開一方櫥櫃,裡面隱約可見都是珠光潤澤的美玉寶石,每一件拿出去,都漂亮得足以讓姑娘們愛不釋手。
但它們的主人卻像是不甚在意,只是隨意散落地放著。
蘇挽煙從中挑取出一枚深碧色的翡翠珠,仔細擦拭乾淨之後,朝陸歸雪道:“小師弟,把你手上的青玉菩提給我一下。”
陸歸雪依言取下菩提子,遞給了蘇挽煙。
蘇挽煙手中溢出絲線般的靈氣,極其小心地將那串菩提子從中拆解開,然後將手中的翡翠珠嵌入其中,最後用指尖在翡翠珠上輕輕一點。
“之前沒有靈力滋養,所以它沒完全顯出左右,這下就好了!”
伴隨著蘇挽煙的聲音,翡翠珠周圍浮起柔和的靈氣,仿佛漣漪般一圈一圈朝外蕩開,持續地沁入菩提子之中,讓菩提子顏色更加澄澈幾分。
陸歸雪再次接過菩提子的時候,感覺全身都掠過一種溫和的清涼感,仿佛眼中所見之物,腦海所想之事,都變得分外明晰起來。
神魂中似乎落入了什麽東西,仿佛參天古木的枝葉般展開,將神魂護在其中,中正平和的滋養著。
“這菩提子定是被高人帶在身邊溫養了許多年,才有這般固守神識,寧心靜氣的功效。”蘇挽煙對自己的這番傑作十分滿意,誇獎道。
陸歸雪則是忽然發現,他雙腿上過於的敏銳觸感,居然逐漸被壓了下去。
隻消一會兒的功夫,便幾乎不再造成什麽額外影響。
盡力了幾天全靠清心露過日子的陸歸雪,這一刻簡直太感動了,覺得迦藍真是個大大的好人。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給自己謝禮,但是這回真是幫上大忙了。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然後是一個淡漠到通常都沒有語調的聲音,喊了一聲:“師姐。”
陸歸雪不用回頭都知道,這肯定是謝折風。
蘇挽煙面朝著門外,順手整理出一張四方桌,開玩笑道:“真是稀奇,平日裡你們兩個,一個在劍歌峰醉心修煉,另一個在千秋峰不想出門,怎麽今天都跑我這來了?難得湊齊四個人,不如先來推圈牌九?
陸歸雪眉眼舒展,不由微微一笑。
謝折風臉上神色沒變,語氣卻稍稍有些無奈:“師姐,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
“你們先坐。”蘇挽煙輕快地拍了拍桌子,取來茶盞沏上仙露,然後挑眉對謝折風道:“不過能讓你開口找人幫忙,我就很好奇是什麽事了。”
在場都是熟人,謝折風也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就取出兩封書信推到了蘇挽煙面前。
蘇挽煙拿過書信,展開第一封,看過之後說:“你妹妹下個月要成婚了?好事啊這是,那你到時候肯定得回家一趟吧。我這有好些姑娘家喜歡的好看雲裳和首飾,到時候你幫我捎過去,算作賀禮。”
陸歸雪知道,謝家山莊曾遭魔物屠戮,一夜之間幾乎無人生還。唯有謝夫人帶著尚且年幼的謝折風和他妹妹去了外地訪友,才堪堪逃過一劫。
後來謝夫人獨自撫養兩個幼子,再加上哀思過度,最終傷了眼睛,藥石無醫。
所以謝折風對謝夫人極為孝順,幾乎是有求必應。
陸歸雪也說道:“我那裡也備下一份薄禮,師兄到時一並帶回去吧。”
謝折風搖搖頭,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第二封信上敲了一下,說:“師姐,你繼續看。”
蘇挽煙喝了口茶,感覺有點奇怪,不過再看完第二封信之後,險些將剛喝下去的茶水笑噴了出來。她拍著桌子,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陸歸雪聽得好奇。
蘇挽煙抹了下眼睛,說:“二師弟,原來像你這樣無心紅塵,終日與劍相伴的人,也逃不過被長輩催婚啊。你娘專門讓你趁著妹妹結婚,帶個對象回去見見家裡人,也真是為你操碎了心。”
陸歸雪也想笑,但是他沒敢那麽明目張膽。
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謝折風看上去還是鋒利無比,薄唇劍眉,沒有太多別的情緒。他只是微微皺眉,說:“若是別的事情,我也不會來打擾師姐了。”
蘇挽煙憋著笑,他知道謝折風沒有別的想法,只是單純想找個人幫他把這事應付過去。她攤手:“那你意思是讓我陪你演戲?但是前兩天有人提前遞了帖子,請我去南海一趟,下個月肯定回不來。”
謝折風皺眉皺得更緊了。
“不是我說,以二師弟你的條件,哪怕是現在就去瓊山頂上隨便喊上一聲,包準能有三千女弟子願意陪你回去演戲,說不定還有大半想假戲真做。你何必這麽為難呢?”蘇挽煙喝了口茶,誠心建議道。
謝折風鋒利的雙唇間,只有兩個字:“不妥。”
“行吧,你要是覺得找女弟子演戲影響不好。那我幫你拖個關系花些靈石找個你覺得好看的姑娘,陪你回去一趟總行吧?”蘇挽煙繼續出主意。
謝折風皺眉,又說了兩個字:“不熟。”
“那就完蛋了,你說你覺得熟悉的人不就我們幾個?你總不能喊師父他老人家去吧。”蘇挽煙發愁的數著指頭,忽然道,“哦不對,這個也不行,師父昨天送迦藍真人離開之後,就又閉關了,你現在還找不到人。”
這回陸歸雪差點被茶水嗆著了。
各種意義上來說,大師姐都是個奇女子。
“師尊,小心。”沈樓寒一直默默在一旁聽著,他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只是此時遞了一張錦帕給陸歸雪。
陸歸雪接過錦帕,放下茶杯,擦掉嘴邊的水漬。
等他抬起頭的時候,發現蘇挽煙正盯著他看,而且上上下下反覆打量。
陸歸雪感覺,現在自己從頭到腳都被不祥的預感塞滿了。
蘇挽煙看著陸歸雪笑,然後她對謝折風說:“差點忘了,讓小師弟陪你回去不是正好?他身量瘦削,只要用幻顏露稍作掩飾,換上款式寬松的雲紗輕袍,即使扮成女子也不容易被認出來。”
陸歸雪:“……?”
蘇挽煙像是想起什麽,又說:“而且你老家洛城那邊,下個月不是有個花朝節嗎?正好帶他去散散心,免得天天不出門悶壞了。”
謝折風猶豫了一會兒,似乎思考別的方案無果,隻好輕聲問:“師弟,你覺得呢?”
陸歸雪趕忙擺手:“這樣不好吧,若是不小心被發現了豈不是……”
我覺得不行,我覺得不可。
“不會。”謝折風修長的食指在桌子上敲了兩下,仿佛在認真思考被發現的可能性,然後他頓了一下,低聲道,“我們隻待三天,等我妹妹的婚禮一過就走,我娘她看不見東西,不會發現的。”
陸歸雪聽到謝折風提起他娘,又忽然沉默了。
謝夫人只是個身無靈根的普通人,多年來雖有靈丹滋養,但壽數也已經快到極限。陸歸雪記得,上輩子這個時候自己在閉關,師姐也一樣去了南海,所以謝折風是孤身一人歸家,後來他再回到瓊山時,謝夫人已經故去了。
謝折風之後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陸歸雪想起上輩子的事情,原本拒絕的話到了嘴邊,也變成了一個字:“……好。”
坐在一旁的沈樓寒,險些捏碎了手中的茶盞。
果然,他果然還是很討厭謝折風。
蘇挽煙沒注意沈樓寒的表情,還挺開心的一拍手,說:“那幻顏露還有其它要用的東西,我都提前幫你們準備好,放心,絕對不會出什麽差錯。”
沈樓寒忍著心口翻湧的情緒,半天才調整好情緒。
他慢慢靠近陸歸雪,露出漆黑溫順的眼眸,低聲說:“師尊,我也想一起去。”
陸歸雪歎了口氣,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反正沈樓寒都已經聽到了,一起不一起的,也沒什麽差別。
況且把沈樓一個人留在瓊山,陸歸雪也不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大師姐,本文哆啦A夢擔當,永遠能掏出奇怪的東西。】
以後就恢復每天21點更新啦!每晚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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