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食堂裡的那頓飯, 桑枝幾乎是難以下咽。
一個下午的時間,桑枝和容徽的名字被連在一起,快要傳遍半個校園, 很多人都在猜測他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晚自習下課後,桑枝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走出教室門外時,正看見容徽等在樓梯口。
她磨蹭了一會兒, 還是走了過去。
在回家的路上,桑枝心裡始終裝著今天的許多事情。
從昨天夜裡開始, 桑枝的心裡就一直難以平靜。
她克制不住地回想起他昨夜湊在她的耳邊,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的眉眼輪廓, 以及投在那扇玻璃窗前的昏黃影子,他的呼吸與溫度,都失去了應有的真實感。
今天他的隻字不提, 更令桑枝忍不住去想, 是不是昨天他昨天說過的那些話, 不過只是他的一時興起。
可今天清晨薄霧間, 他卻又是那樣真實地牽過她的手。
恢復記憶後的容徽,讓桑枝有些不太敢接近, 因為她還清楚地記得, 當初的他到底是什麽樣子。
可今天中午在食堂,他卻又是那麽自然地將她最喜歡的酸奶送到她的眼前。
那明明,是十七歲的容徽才會記得的事情。
夜裡人行道上行人漸少,路燈的光芒照得行道樹的葉片折射出細微閃爍的光澤, 桑枝垂著腦袋一邊走,腦子裡也裝了亂糟糟的事情,誰知下一秒,她忽然被人拽住了後領。
桑枝就像是一個忽然被抓住後頸的小動物,她瞪圓一雙杏眼,偏頭就對上了身旁少年那雙漆黑沉靜的眼瞳。
桑枝回頭就看見還差幾步就能撞到的那棵樹,她有點尷尬地抓緊書包的肩帶,“我沒注意……”
“在想什麽?”
容徽松開她的衣領,或許是因為早晨已經牽過她的手,所以這一次他也並沒有開口問她,伸手牽住她的動作已經很自然。
桑枝忍不住把手往回縮了一下,卻被他穩穩地攥住手指。
“容徽……”
桑枝有點泄氣。
她大約是也受夠了自己這一天以來無論如何思索都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她索性站定,抬頭望向他,“你昨天……”
她又有些說不出口。
容徽就站在那兒,背著路燈那一圈柔和微暗的光芒,垂眼看她,像是在耐心地等待她再次開口。
“你昨天晚上,說得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她終於問出這句話,像是用了自己所有的勇氣,她的手心裡都已經有了些細密的汗意。
呼吸也好像在這一刻變得有些艱難。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面龐,像是想從他的臉上尋找到任何一絲不一樣的神情。
“我說的話,”
容徽捏著她的手指,“很難懂嗎?”
當他抬眼睨她,
那一瞬桑枝明顯僵直了脊背,站在那兒,動也沒敢動,她囁喏著,“也沒有……”
即便是到了現在這樣一刻,桑枝也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容徽怎麽會喜歡她呢?
當桑枝那份本就不算深刻的暗戀湮滅在那個灰暗陰沉的暴雨天裡,她就已經忘記了,曾經那份對他的忽然心動,究竟該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從她發現他並不是一個普通人的那時候起,從她發現除了自己,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人能夠看清他的身形時起,她本能地開始恐懼。
後來,她莫名其妙地成了記憶倒退到十歲的他,唯一依賴的“姐姐”,在他如深陷夢境般的沉浸在自己十歲時的記憶裡時,她也同樣因此而見證了他的過去,也見證了他從十歲到十二歲所經歷的所有不幸。
記憶倒退到十七歲那年的他,再一次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幻想自己溺死在浴缸的水裡。
他生來不幸,被那許多的人和事,困死在了對面的那棟居民樓裡,從此十五六年的時間,令他永遠無法從那些痛苦的記憶裡解脫。
桑枝一開始,只是想讓他好好地活下去。
後來,她還想讓他快樂。
這一年的第一場雪,在新湖公園的湖心亭裡,桑枝只是那樣看著少年明淨漂亮的側臉,就脫口而出:“你喜歡的,我都送你。”
那並不是一時的衝動,就好像他此刻站在她眼前時,雖未言明,卻也足夠令她從他的那雙眼睛中看清他的認真。
他也並不是一時興起。
桑枝想讓他去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未曾被他發現過的那許多值得留戀的美好事物,讓他感受到,活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讓他對生活重燃希望,是她最想要做的事情。
她盼著他能夠過得快樂一些,這種心情說來簡單,卻也始終在她的潛意識裡留有一些說不清的東西。
他的喜怒哀樂,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能夠輕而易舉地左右她的心情。
她會擔心他一個人會不會覺得孤單,她也會怕他會因為吃了食物而難受,她也會不自禁地將自己喜歡的東西都分享給他。
只要他微彎眼睛,哪怕隻顯露出一絲淺淡的笑痕,她也會跟著開心一整天。
同他相處了這麽長的一段時間以來,桑枝從來沒有去想過,她究竟為什麽會這麽在意他的開心與不開心。
或許有些情緒也曾在她的心頭有過片刻的猶疑,但她仍舊不由自主地選擇了逃避。
“如果你不願意,”
彼時,容徽忽然松開了她的手,目光停在不遠處濃深夜幕間燈火彌漫的那那座車流不息的橋上。
好似萬家燈火都入了他的眼底,卻未曾留有絲毫溫度。
半明半暗的光影之間,他的眉眼便更清冷疏淡了幾分。
桑枝手心裡的汗意仍在,但在他松手的瞬間,夜風穿過了她的指縫,帶著這夏夜裡唯一的一抹涼意。
她什麽也來不及想,伸手就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容徽即將要說出口的話驟然被他咽下,他垂著眼,定定地望著她牽住自己的手。
他的指節稍稍曲起。
桑枝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剛剛到底做了什麽,她的臉頰在一瞬間紅透,那樣緋紅的顏色落在容徽的眼裡,就像是落在宣紙上逐漸暈染開來的微紅顏色。
“希望你,不要騙我……”
他的嗓子似乎有些發乾,就像是被跳躍灼燒的那團心火給燎過似的,他忽然俯身去抱她,下頜就抵在她的額頭。
桑枝並不能看見他此刻的神情,鼻間滿是他身上清冽微甘的隱秘香味。
那一刻,她聽見他說:
“桑枝,我只相信你這一次。”
他的目光流連在她的耳廓,瞳色如漆,晦暗深沉。
她絕不知道,此刻擁抱著她的這個少年,僅僅隻用了幾秒鍾的時間,就已經輕易原諒了她之前對於他的,那份淺薄的喜歡。
但,他只相信她這一次。
此刻的她絕不知道,就在剛剛那一瞬之間,她眼前的少年因為她閃躲的眼神,沉默的模樣而生出了多少陰暗的心思。
她也不需要知道。
桑枝飛快地跑回自己家,一如昨天晚上那樣,還沒來得及聽桑天好說些什麽,她就已經關上了臥室的房門。
她垂著眼簾,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好久,面龐上的溫度久久未散,胸腔裡的那顆心也在提醒著她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明明從那個暴雨天之後,桑枝的那段暗戀就已經無疾而終。
但這夜,她捂著自己的胸口,裹著被子躺在床上時,那樣急促的心跳卻在告訴她,
她為著同一個人,心動了兩次。
住在對面的那個少年,他孤僻冷淡,卻養著一隻狸花貓,他有著這世上最好看的眉眼,是桑枝只看了一眼,就頃刻淪陷的存在。
但在那個暴雨天裡,少年沾衣未濕,宛如水墨畫裡一抹空洞的留白,將她那些加諸在他身上的美好想象毫不留情地擊碎。
桑枝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再一次喜歡上他。
曾經她以為他是惡鬼,是食人精魄的孤魂,是她永遠都不敢再靠近半分的存在。
可那些,說到底不過是她對他浮於表面的淺薄印象。
他也曾赤誠純粹,眼底有光,可是這個世界對他不夠好,將那許多的不幸,都加諸在他的身上。
或許從那第一場雪開始,當她偷瞥身旁少年明淨白皙的側臉時,他之於她,就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當桑枝不知不覺地沉沉睡去,在她窗外的那條窄巷裡,有一個少年綴夜前來,穿過巷子,在她對面的那個小區樓下站立良久,最終還是走進了那棟單元樓裡,上了三樓,就停在那道鏽跡斑斑的門前,手指摩挲著那把鑰匙的紋路,卻遲遲沒有開門。
當他終於鼓起勇氣,將鑰匙插到鑰匙孔裡,手腕一轉,轉動門鎖。
貓叫聲忽然傳來,在這樣寂靜的夜裡,顯得尤其清晰。
借著樓道裡昏暗的燈光,孟清野朦朧中瞥見了客廳裡有一抹模糊的影子,於是他愣在那兒,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冷透凝固。
這個房子明明已經鎖了十幾年。
兩歲的他從這裡走出去,從此就再也沒有踏進過這裡一步。
因為這裡,是他父母慘死的地方。
是他一直以來,都無法面對的地方。
但今夜,他卻分明在客廳裡,看見了一抹身影。
“你……是誰?”
孟清野站在那兒,隔了好半晌,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果然還記得。”
容徽似乎對於他的出現,並沒有分毫訝異,他反而顯得出奇的冷靜,手裡攥著幾顆棋子,任由它們一顆顆地掉落在棋盤上,碰撞出清晰的響聲。
他扯了一下唇角,語帶嘲諷,“真難得。”
“你……”
如果說孟清野僅僅只是因為心懷猜測而來到這裡,那麽現在,他基本可以確定,他那些看似荒唐的猜測,竟都是真的。
從那個叫做“容徽”的少年出現在教室裡時,孟清野看著他的那張面龐,就已經開始察覺到了一些什麽。
曾經年僅兩歲的孟清野,失去了自己的父母。
他們慘死的那天,他就坐在那一片斑駁的血色裡,無助地哭喊。
那是他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忘記的畫面,從兩歲時,就已經深刻在了他的腦海裡。
那時哥哥站在玄關的影子,還在他的記憶裡留有分毫的印象。
孟清野明明已經記不清他的模樣,卻仍舊記得哥哥那雙過分平靜的漆黑眼瞳,好像所有的光芒都始終沒有辦法在他的眼底留下一絲剪影。
小小的孟清野從睡夢醒來,朝他伸出手,哭著喊他“哥哥”,可他卻始終無動於衷,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他被鮮血沾染了衣褲,也靜靜地看著他的爸爸媽媽脖頸間流出來的鮮血氤氳而生的熱氣漸漸消散,冷透。
直到警察的到來,直到他的外婆聲聲哭喊著他爸爸媽媽的名字,一巴掌打向站在那兒的哥哥。
外婆嘶聲力竭的怒罵哭喊都已經成了他腦海裡很模糊的記憶。
哥哥死在他的父母死後的第二天。
年僅十七歲的他割腕自殺,孤獨且悄無聲息地死在這個房子裡。
沒有人救他,也沒有人在意他。
對於他的哥哥,孟清野並沒有多少有關於他的清晰記憶,但是他知道,自己脖頸間刻著“容徽”兩個字的玉墜,原本是哥哥的東西。
在外婆保管著的他的父母的遺物裡,孟清野也找到了一張哥哥的照片。
站在領獎台上,眼眉清雋的少年如畫一般,可那雙眼瞳卻偏是空洞的,就像是永遠失去了星子點綴的濃深夜幕,再也不會有天光乍破的那一刻到來。
那是孟清野如今保有的,唯一一張有關哥哥的照片。
哥哥死後的許多年,在外婆的嘴裡,他仍是那個殺害孟清野父母的嫌疑犯。
外婆最後悔的事情,就是任由自己的女兒女婿養出來這麽一個失心瘋的殺人犯。
當年那樁懸案雖然到現在仍然沒有查到凶手,警方也同樣沒有證據證明容徽就是那個凶手,但他卻是到死,都仍舊沒有洗脫嫌疑。
“你……沒有死?”
孟清野渾身僵硬地站在那兒,始終挪不動一步。
但他想起林市墓園裡的那塊鐫刻了“容徽”這樣的字跡的墓碑,想起外婆說過親眼見他被火化,被埋入那墓碑地底……
他怎麽可能還活著?
即便他活著,那麽為什麽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了,他如今的模樣,卻仍和他一直留存著的那張照片上的輪廓別無二致?
仿佛歲月,從未在他的臉上留下絲毫的痕跡。
即便是在這樣昏暗的光線裡,容徽也仍然看清了他那張略顯蒼白的面容,於是他嗤笑一聲,也懶得同他說話。
蹲在棋盤邊的狸花貓一直警惕地盯著那個站在門口的少年,圓圓的眼睛還閃著光。
也許是因為兒時就已經窺見了這個世界的另外一面,知道了許多看似虛玄卻是真實存在的事情,所以孟清野也才會在學校裡,見到容徽的那一刻,產生那樣大膽的猜測。
他到底是人是鬼,孟清野並不清楚。
但他偏偏,就好端端地坐在那片昏沉的光影裡,坐在那個小桌旁,那上面擺著的棋盤,也曾在他年幼時的記憶裡留下過半寸影子。
哥哥總是沉默地坐在小桌旁練棋,小小的孟清野望見過太多次他的背影。
“我的父母,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這個問題,這麽多年來一直困擾著孟清野,他總是會在許多個深夜裡,深深地凝視著自己脖頸間掛著的玉墜,盼著自己能再多想起來有關於哥哥的記憶,他才好借此判斷,他到底是不是殺死自己父母的凶手。
容徽聽見他的這句話時,那雙眼睛裡也許終於有了幾分情緒波動,半晌,他才偏過頭,終於肯好好打量起那個少年。
他冷笑,“你們不都是這麽認為的?”
無論過去多少年,容徽只要看著孟清野的這張臉,他都還是會想起當初的那兩個人。
他們的嘴臉,像是無論再過多少歲月,都始終無法從他的腦海裡消除的夢魘。
“你為什麽要殺他們?”他眼眶憋紅,隱隱已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孟清野無法忘記自己父母的死,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從那一天流淌的血色裡掙脫出來,他已經壓抑了太久太久。
“即便沒有血緣,他們也是你的養父母!”
孟清野終於走到容徽的面前,情緒幾近失控。
他或許也沒有想到過,有一天自己竟然還能站在一個明明已經死去多年的人面前質問他有關於當年的一切。
“容徽!你為什麽要殺他們!你怎麽下得去手你告訴我!”
孟清野緊盯著他,這麽多年來,他也是第一次眼眶泛淚。
而容徽握在手心裡的棋子已經在他收緊指節的瞬間,化作細碎的粉末,從他的指縫間寸寸灑下。
淡金色的光芒閃過的瞬間,孟清野便被一陣無形的氣流強硬地退出去,緊緊地釘在了牆壁上。
在孟清野掙扎著的時候,容徽終於站起身來。
他步履輕緩地走到孟清野的面前,像是在欣賞他此刻如困獸一般掙扎的可笑模樣,他那雙眼睛裡光影寂冷,晦暗一片。
“我倒寧願,是我殺了他們。”
容徽的聲音平緩,卻無端端帶著刺人骨肉的寒涼。
他忽然伸手,掐住眼前這個少年的脖頸,一張冷白的面龐上滿是戾色。
“我原本不想殺你,”
手指毫不留情地用力收緊的瞬間,他如願以償看見少年越發蒼白的臉色,“但你不該來質問我。”
“你不是想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嗎?”
他微微彎唇,一字一頓:“那你,就親自去問他們吧。”
滿腔的怨戾折磨著他的心神,靠近那枚玉墜時,他仿佛又因此而失去了自控力,就像是心裡住著的魔鬼在一次又一次地引誘著他,向往血腥,向往殺戮。
孟清野被他的手掐著脖頸,此刻根本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容徽的力道之大,仿佛下一秒就能擰斷他的脖子。
但就在這一刻,那道半開的門外忽然有一抹青藍色的身影飛來,如簇的青藍色流光打在容徽的手背,瞬間便令他的手被劃出一道血痕。
卻也到底沒能撼動他分毫。
青藍色的光芒凝成了一個女孩兒的模樣,猶如憑空出現。
“照……青?”孟清野在看見她的瞬間,那雙眼睛裡盛滿驚詫,在容徽漸漸收緊的力道之間,他艱難地喊出一個名字。
照青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容徽的面前,“求君上大人饒他一名,求求你了……”
匆忙趕過來的周堯正好撞見這樣一幕。
他在看見容徽掐住孟清野脖子的手時,瞬間就倒吸了一口涼氣,“容徽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您可不能殺凡人!不然您會受天罰的!”
容徽卻並未將那隻忽然出現的青鳥和周堯放在眼裡,他此刻好像已經被內心裡最為陰暗的情緒攥住了心神,陷在那許多的不堪記憶裡,無法自拔。
眼見著孟清野就要沒命,周堯急得不行,慌亂間他望了一眼玻璃窗外,他忽然伸手,一道光影飛出去,落入了對面那道窗內。
“容徽大人!你要是真的殺了他,桑枝會怎麽想?”周堯忙道。
當“桑枝”這兩個字聽在他的耳畔,他的手指忽然微松,整個人都像是忽然陷入了迷茫,半晌才終於回過神來。
照青趁著這會兒,趕緊把孟清野從他的陣法裡救出來,然後她抓著孟清野的後脖頸兒,一邊往門外退,一邊給容徽鞠躬,“對不起君上大人,孟清野他不懂事,我會教訓他的,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生氣……”
說著就一溜煙兒跑掉了。
但不出片刻,她又跑了回來,將孟清野脖頸間的那枚玉墜遠遠地丟到了他的手裡,“大人,這是您的東西吧?還給您,請您不要再怪罪他一個小小凡人了……”
然後她轉身就跑。
房間裡一瞬安靜下來,周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站在那兒,正垂眸盯著自己手裡的那枚玉墜看的容徽一眼,他轉頭就看見對面的那個女孩兒已經推開窗,在向這邊張望著。
心下一松,周堯趕緊指了指窗外,“大人,您的小女朋友在對面看您!”
說完他就跑了。
玄關處的門被周堯關上,客廳就只剩下容徽一個人站在那兒。
周堯臨走前說過的那句話,讓容徽下意識地就往玻璃窗那兒走了幾步,果然,他一眼就看見了對面那個趴在窗邊,正在向這邊張望著的女孩兒。
那一瞬,容徽緊緊地捏住了自己手心裡的那枚玉墜,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此刻在見到她的刹那,他的眼眶就忍不住有一絲微酸。
在那隻狸花貓的注視下,他身化流光,在頃刻間就落入了對面的那扇窗內。
當桑枝看清眼前忽然出現的這個少年時,她抬頭望著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被他忽然抱進懷裡。
“……容徽?”桑枝忽然被他抱住,他周身的冷意連帶著她的睡意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容徽此刻,下顎就抵在她的肩頭。
“桑枝……”
他近乎無助地輕喚她的名字,眼眶早已泛紅,嗓音裡好似融了無盡的迷茫:“我沒有殺人……”
經年難消的苦痛仍舊折磨著他,曾經在那麽多人的口誅筆伐中,他似乎已經成了那個殺害養父母后,又畏罪自殺的殺人犯,而這世上也從未有人肯聽他的辯解。
而時隔多年,當初年僅兩歲的孟清野已經成長為十七歲的少年,當他再一次站在容徽的面前,就像當初那許多人指責質問他一樣,令容徽好像又一次回到了曾經那些痛苦不堪的歲月。
“我沒有殺他們……”
他緊緊地抱著她,仿佛是在緊緊地攥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作者有話要說: 桑枝:抱抱我的男朋友,摸摸頭。
——
今日份更新送達,愛你們啵啵啵!我們明天見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