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 對不起。”

　江城的北城公寓坐落在最繁華的海月灣，方圓一公裡內沒有高棟人煙，只有靜謐安雅的林間公園， 像是一帆落入城市中心的灣船。

　董東東站在門口，臉色如紙，他害怕過很多次被送走， 但都沒有這一次強烈。

　這一次與其說是強烈，不如說是篤定，他一定要嗝屁。

　“我...我會辭職的， 我、我配不上您！！”

　董東東“唰”的低下頭：“您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

　陸野站在旁邊， 面色鐵青：“你跟著江城也兩三年了吧？這種低級錯誤也能犯？你吐槽不會注冊小號嗎？！”

　“我那是磕CP...”董東東小聲反駁。

　陸野：“你！”

　“算了。”

　低沉的聲音帶一點啞， 江城靠在沙發上，沒抬頭：“他要做， 遲早都會做， 沒有你這幾句話， 也會找別的岔子。你別隨便往我身上鑽。”

　“......”

　董東東愣住， 他訝異於江城平淡的反應，像是根本沒當回事：“他是...樊總嗎？”

　陸野瞪他一眼。

　“這事兒本來沒什麽， 即使小江一時有點衝動，但也就是去趟醫院的事。但後來的輿論走向，在加上你那張截圖，明顯是有人推了一把。”

　“剛好這個檔口， 樊勝天突然說他要撤資， 明天開青一董事會決議， 實在很難不多想。”

　陸野看了江城一眼：“都這樣了，我拉你你還不上飛機，要不是我知道小夏過敏，我真以為你兒子要生了呢這麽不著調。”

　江城沒說話，董東東哆嗦著問：“江哥，其實我一直想問，青一到底你跟樊總誰才是老板？”

　江城：“都是。”

　董東東：“都是？”

　江城：“按股份，我跟他一樣。”

　董東東頓了一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而後又愣了一瞬，眼睛瞪成銅鈴：“所以您的意思是...”

　陸野說：“青一要分家，樊勝天先動手了。”

　他大概知道這背後的原因，無非就是利益糾紛。

　但他也想不通，就算要分家，為什麽樊勝天要放著江城這顆搖錢樹不談合作，反而采用這麽過激的方式。

　陸野皺眉：“小江，你跟樊勝天有過節嗎？”

　江城頓了一下：“算有吧。”

　但他的神情似乎不想提這些，抬頭看著董東東，面無波瀾：“先說要緊的，知道你為什麽還能留下來嗎？”

　董東東頭搖的像磕了藥。

　江城：“因為你番茄洗的快。”

　董東東：“......”

　陸野：“這就是重要的？”

　過了幾秒，董東□□然頓悟：“江哥，您讓我回鄴城去跟著小夏老師啊？”

　“嗯。”江城的眸光終於有了點焦距：“這邊很多需要處理，對你來說太困難，再加上他現在...不太想見我。”

　董東東：“小夏老師不太想見您？”

　“嗯，過兩天就好了，到時候就會想我去見他。”

　江城下巴不自覺抬起來一點，聲音平緩道：“你先去給他洗番茄，他想吃多少洗多少，想吃什麽洗什麽，洗最貴的。”

　“還有，他要是有不舒服就告訴我，遇到什麽麻煩給我電話，做好了將功補過，做不好就洗完番茄走人。”

　“......”

　董東東頭一回聽江城說這麽多話，足足消化了十秒，才從番茄堆裡伸出一隻喪屍手：“可您之前不是說，不能太慣著他，三天隻洗一盒嗎...”

　江城目光直射過去，董東東的聲音瞬間小下去，蚊子哼哼：“好的，一定管飽。”

　江城：“那你走吧。”

　“......”

　董東東挪了一步，憂心忡忡：“那您一個人在這啊？網上就都...那樣了，明天還要開會，我再走了...我......”

　陸野：“你只能洗番茄。”

　董東東：“......”

　送走董東東，陸野刷了一會兒微博，還是有點發愁。

　樊勝天的動作確實很快，那三條熱搜雖然算不上和品質相關的負面新聞，但粉圈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城開半南：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也姓趙。//@澄江一棵草：什麽叫懷孕後承受不住入院？？我哥這麽猛嗎？//@江心比心：可截圖確實是董太監...//@一顧傾人城：懷孕？？？假的吧？這劇組根本沒女人啊。//@江城全球後援會V：造謠可恥，已經截圖存證。

　//@我兒子我自己打：現在影視寒冬，隔壁男團紅了回來好幾個，都在瓜資源，能不能居安思危啊！！//@懟我者死：早就想說，一些大粉還天天帶現世安好的節奏，從拒了方長枝去演陸野電影就已經有毒了。//@自作多情罷遼：無**說，去醫院沒有帽子沒有口罩，您真的知道自己有多少人盯著嗎？

　//@趙氏傳人：我不相信！！@江城V給以你一分鍾挽回我！//@我姓趙別問了：這麽久青一官V都沒動靜，難道之前傳的解約是真的？//@趙姓女子：心碎了......為什麽會有女朋友？哥哥不是專心電影的嗎，哪有空談戀愛。//@real趙某：就想問問什麽時候有澄清。

　粉圈幾乎嚎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上午，由青一官V放出來的一個官宣，更是把輿論推向沸騰的高點。

　@青一EntertainmentV：很榮幸歡迎到@麥嶼V加入青一大家庭，我們將攜手合作，長枝一折花開遍，金秋送果沐春風。

　@real趙某：那麽多熱搜和黑帖你們瞎了嗎？官宣你馬呢宣一個屠一個。（9.2w讚）

　@火雞吃瓜：最後兩句是我想的內個意思嗎...方長枝的野果新生要給他演？（3.2w讚）

　@青一娛樂今天倒閉了嗎：青一墳頭長麥子了，大家隨便看看就好。（3.1w讚）

　@暴躁少女：方長枝可是薑斛親傳，正兒八經第六代文藝片導演，男主換這個剛爆的網劇咖？太掉價了吧？（2.1w讚）

　@我兒子我自己打：被公司架空，被經紀人蒙眼，助理是個二愣子，自己又對世道不上心，現在好了，方長枝的衝獎片被人家拿去當資源噱頭，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一醒。（1.9w讚）

　陸野坐在車裡，對江城皺著臉：“你怎麽一點也不急？樊勝天明擺著要跟你撕破臉。方長枝可是點名要你，他還敢這麽寫，還在這個檔口簽人...”

　“不急。”江城抬眉，面色平靜：“遲早的事。”

　“你有準備？”陸野說：“現在樊勝天是一手接一手，估計很快圈裡就要開始站隊了，你有多少把握？還有，”

　他嗓子一放：“現在劇組那邊已經停了，資金鏈跟不上，還有兩周的戲，最重頭的吻戲和床戲都沒拍，你不給我補上？”

　江城：“......”

　“你怎麽要錢要的這麽理所當然？”

　陸野一點不客氣：“您大老板，有錢。”

　“追投可以。”江城頓了一下，道：“但我跟...夏棋的拍攝先停，你把B組的戲和其他空鏡先收了，剩下的等通知。”

　陸野一臉懵逼站在原地：“什麽意思？你倆不拍完，我爛尾啊？我怎麽後期？我怎麽海外上映？我怎麽投展？我怎麽投...

　江城受不了打斷他：“給你個更好的機會。”

　“......”

　陸野下巴一合收了聲：“那行。”

　“你是擔心被樊勝天拿去做文章？”陸野一邊停車，一邊琢磨江城的意思：“不過這個風口浪尖，都要地震了，你空下來也好。”

　江城點點頭，但他沒說，其實這只是一方面。

　他還有點小私心。

　如果對方真的是趙斯亦，他不想這麽潦草，更不想這麽含糊著過去，讓海報上隻留下一個不相乾的名字。

　“到了。”

　陸野停好車，一瞧外面，赫然是一棟純淨的清水混凝土建築，門口內斂的掛著幾個英文字母，石磨的水牆一片揮金如土的質感，又是坐落在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很像是個高級工作室。

　陸野皺皺眉：“那我就回片場收尾了？你這兩天...”

　江城：“應酬，別找我。”

　“他讓你來給我當保姆？”

　趙斯亦頂著消腫了大半的微型小豬頭，看著連夜趕來的董東東，滿眼狐疑：“可你不是他助...”

　“不不不，不不！”

　董東東頭低的不敢抬起來：“我...我現在就是你的保姆，江哥說了，那邊現在...太、太困難。”

　“太困難？”

　趙斯亦蹙眉：“有多困難？”

　“應該就是...很困難。”董東東“唰”的抬頭，目光如炬：“江哥說，這很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洗番茄！”

　趙斯亦：“......”

　連小番茄都吃不起了嗎...

　送了逐漸茄化的董東東，趙斯亦慢慢靠上沙發。

　費大金面色凝重的回來，看著他：“沒想到真的是青一出了問題，估計是樊勝天跟江城之間有矛盾。”

　趙斯亦看著茶幾上那一小盒新西蘭小番茄，緊緊皺著眉：“那估計是很難了。”

　“你也感覺出來了？”

　費大金拿了一顆，很快被趙斯亦拍回去。

　“感覺出來了。”

　趙斯亦憐惜的看著茶幾：“他第一次給我買這麽貴的小番茄。”

　費大金：“......”

　“人缺什麽就會在意什麽。”趙斯亦低下眉，眼尾一點落寞：“你不是說娛樂圈風雲莫測嗎？他現在可能...”

　“......”

　費大金揪著眉頭：“但陸野不是說電影繼續拍，只是你倆的戲份延後嗎？”

　“說明他找到投資了。”趙斯亦接過話，臉色卻更凝重了一點：“但為什麽偏偏我跟江城的戲份不拍了呢？”

　費大金一愣：“為什麽？”

　趙斯亦：“我就在鄴城，也沒說過不拍，而且過敏也快好了。”

　費大金：“那就是江城拍不了了？”

　“嗯。”趙斯亦深吸一口氣：“你們不是都說他很敬業嗎，不會隨隨便便辭演的，他...”

　費大金皺眉。

　趙斯亦：“可能是真的太困難，想退一點出演費。”

　費大金：“......”

　“那都這樣了，你打算怎麽辦？”

　費大金有點焦慮的看著他：“你是不是放不下他？那你出道的事情怎麽辦？”

　酒店房間安靜了很多，良久都沒有人說話，趙斯亦似乎考慮了很久，良久才道。

　“當然要回去。”

　“......”

　趙斯亦拿了一顆小番茄，有點舍不得放進嘴裡：“雖然還不知道他認出我沒有，對我是什麽態度，但就算以後能有機會在一起，估計他也得靠我養。”

　費大金：“......”

　“你不是說娛樂圈倒下去一次就很難起來了嗎…”

　“是。”

　趙斯亦努努嘴：“你看他吃的穿的，還有車...”

　費大金哽了一下。

　“我去北城再看看他。”

　趙斯亦下了決心：“然後就回去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