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厚的背景音驚動了其余兩個人,麥嶼和樊楚鬱走過來。
由於江城獻了身,趙斯亦這隻筆找的出乎意料的順利。
他趴下來伏在桌子上,對著風雨之中這四個字,抄下來【風雨】兩個字裡面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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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嶼一驚:“這不是我上輪說的嗎?!”
瞬間,背景音再次響起來。
【第二輪任務風雨之中成功,請領取霧中人線索卡】
麥嶼凝固在原地,眉毛一豎:“臥槽還能這麽玩?”
風雨裡是一個叉,四個點。
他上一輪就說過。
趙斯亦努努嘴:“你說早了,這把才是手寫拆字。”
麥嶼:“......”
曹嘉衍拍手喊著好,這下兩天的時間,他們隻用了半天就把謎題解出來,離線索更近了一步。
“感覺咱們明天就能結束錄製回家休息了。”曹嘉衍扭扭脖子,這島上住的確不盡如人意。
樊楚鬱已經上去拿了線索卡,曹嘉衍小跑拿過來一瞧,傻了眼。
他來回兩面翻了翻,又抖了抖:“是不是給錯了啊?”
麥嶼皺眉:“我看看。”
但卡就是空的,什麽信息也沒有。一張空空如也的白紙。
他們等了片刻,卻還是沒有聲音,說明又是沒給錯,線索卡就是這樣。
一瞬間湧起的收工喜悅又退下去,麥嶼擰著臉:“這怎麽投,除了不是江城,其他還是什麽都不知道。”
趙斯亦接過來看了幾秒,有些微的愣神,曹嘉衍又拿過去,對著太陽晃了晃,又拿水沾了沾:“是不是得做點什麽才能顯字啊。”
正說著,耳邊“轟隆”一聲雷,上空的晴天被分成兩半,陰色很快攏上來。
沒晴兩天,又下起了雨。
導演組已經算是抓來的日子。
一夥人躲進了土樓裡,窗外是漱漱雨聲,曹嘉衍把第二輪的兩張紙放在桌子上,一張風雨之中的任務卡,一張空白的霧中人線索卡。
“這怎麽投?”
江城瞥了一眼,眉頭皺起來一點。
“怎麽說?”
樊楚鬱看著趙斯亦。
之前幾天趙斯亦都是最有點子的綜藝小霸王,但這會兒他卻有點隨意道:“那就明天再說。”
曹嘉衍小聲飄過去:“哥,這島上吃不好睡不好,我不想住了,咱們趕緊想想吧。”
麥嶼:“吃的好住的好還叫逃生?”
曹嘉衍:“......”
還是沒意見,趙斯亦和江城都閉口不說話,幾個人討論的有些意興闌珊,也打算明天再說。
剛要走,樊楚鬱卻道:
“我好像看出來了。”
曹嘉衍回身:“你看出來什麽?”
樊楚鬱指著桌上:“空白的意思會不會是線索已經給我們了?”
麥嶼:“在哪?”
桌上一共兩張紙,除了空白的紙,就只有寫著風雨之中的那張任務卡。
“會不會就是這個?”
樊楚鬱把那張紙拿起來:“我記得《薄霧之中》給線索卡的時候,會把任務卡收回去,但是這一輪沒收。”
麥嶼跟著他的話回憶:“好像昨天第一輪是收了。”
曹嘉衍:“你的意思是風雨之中就是霧中人的線索提示?”
樊楚鬱點點頭:“就是一個叉,和四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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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嶼又坐會桌子上,拿起那隻江城換來的筆,把除了江城的所有人的名字在白紙上寫了一遍。
麥嶼
曹嘉衍
樊楚鬱
趙斯亦
夏棋
他一寫完,臉色隨即一亮,旁邊傳來一聲有點困的咕噥。
趙斯亦:“我。”
“......”
桌上發出一點驚聲。
“可是不對啊,上一條線索說的是出演過電影的人,你又沒演過。”
曹嘉衍反駁道:“怎麽能寫你。”
樊楚鬱沒說話,土樓裡瞬間陷入沉默,窗外一陣劈裡啪啦的雨點聲,幾個工作人員也貼著邊躲了進來。
情況有些焦灼,但其實趙斯亦和江城已經心裡有數,甚至包括麥嶼。
正確答案很明顯。
江城起頭道:“那就是我們理解錯了,空白的紙並不是這個意思。”
曹嘉衍:“那是什麽意思。”
江城:“也許紙本身就是提示。”
低沉的聲音沒在雨聲中,江城一本正經道:“紙是木頭造的,靠林業,提示是紙,就是讓我們寫名字裡有很多木頭的人。”
樊楚鬱:“......”
曹嘉衍第一次聽江城說這麽多話,居然還覺得很有道理:“好像真的是這樣...”
趙斯亦突然有點擔心,以後跟江城吵架吵不過該怎麽辦。
天知道他這麽會胡攪蠻纏。
“寫吧。”江城面無波瀾,語氣很淡。
曹嘉衍點點頭,明顯是認同江城的解釋,趙斯亦當然不會寫自己的名字,這邊一數,木頭大王樊楚鬱已經有三票。
而那邊,點叉趙斯亦只剩兩票。
趙斯亦和江城是不可能改的,關鍵在於曹嘉衍認準了趙斯亦沒有出演過電影,根本沒有考慮過趙斯亦。
樊楚鬱看著麥嶼,神情有些懨冷:“只有三次機會,這已經是第二次,如果我們沒找出來,就會被淘汰。”
淘汰,就意味著這一季隻將將錄了個開頭一集,就打道回府。
也許剪輯下來鏡頭都沒剩多少,通告費自然也只有一集。
這是最現實的問題。
尤其對於麥嶼。
青一整個公司都因為醜聞陷入低谷,在網友的頻繁舉報下,稅務問題也被納入偵查,整個公司幾乎停止了運轉,他手上除了先前拍完的電影,就只有這個綜藝。
隻錄一期就被淘汰打道回府,怎麽說都很難看,根本吸不到粉,還耽誤了很多檔期。
樊楚鬱看著麥嶼。
趙斯亦也看過去。
空間狹小的土樓,四台攝像機正對著五個人,一切都會被錄製進帶,剪輯成綜藝。
倘若麥嶼在這時候爆出是趙斯亦出演的電影並不是夏棋,那就是整個第四季第一集 的絕佳爆點。
曹嘉衍對桌上莫名沉重的氣氛有些迷惑:“這還有什麽好想的,我哥沒演過電影,肯定是江哥的說法才對。”
樊楚鬱不耐:“不一定呢...你,”
“是啊。”
麥嶼接過筆,像是做好了決定。
趙斯亦的指節攥的發白。
這是直接影響結果的,而且這麽大的爆點,南城電視台也不可能同意後期剪掉。
甚至找他們,就是這麽打算的。
如果有人證實了趙斯亦頂包的事,恐怕這期節目的爆度會扶搖直上,一播出就是娛樂圈最大的新聞。
麥嶼已經張了口:
“我也覺得江哥說的木頭更靠譜。”
“......”
趙斯亦一怔。
樊楚鬱緊皺著眉頭,聲音大了一點:“你確定?現在都有環保紙了!”
曹嘉衍被他喊的一下,半晌皺著眉:“這又不是環保紙。”
麥嶼理直氣壯點點頭。
樊楚鬱面色陰沉,靠回椅子上。
麥嶼接過筆,寫了樊楚鬱的名字,繼續道:“而且小趙又沒演過電影。”
五個人的紙條交上去,背景音瞬間響起。
【第二輪票數最多的答案是】
【樊楚鬱】
樊楚鬱的臉瞬間一綠。
【回答錯誤,還剩最後一輪投票機會。】
雨一直下。
幾個人是在各自屋內用的晚餐。
麥嶼總算是明白了第一天趙斯亦的答案有多靠譜,因為這些平房一到刮風下雨的日子,房頂全是積水,漏的到處都是。
好在他動手能力還算強,幾下就扯了袋子開始堵,攝像靠前拍了一陣他堵房頂的畫面,其實還挺有男人味。
他忙活完才發現的趙斯亦,笑笑說:“剛跟兩個收音大哥聊天,他們說按照往季,很多嘉賓得到真下雨的這天才能解開第一天的謎題,咱們已經是超前了。”
趙斯亦笑一聲,說:“謝謝。”
麥嶼愣一下,然後眼神擠了擠,意思是有攝像。
趙斯亦明白他的意思,也只是說了這麽一句,並沒提其他。
過了一會兒,晚班扛機器的攝像也去吃飯。
短暫的停頓,麥嶼才湊過去,小聲道:“我聽說青一跟南城電視台有對賭協議,電視台給資源,青一一年要賺一個億。”
趙斯亦皺眉。
麥嶼:“現在青一趟泥過河,你應該是被誰當料給賣了。”
但知道他頂包的只有寥寥幾個人,麥嶼已經幫了他,江城董東東和陸野都和青一完全不搭邊。
費大金更不可能。
麥嶼撓撓頭:“當初我換公司關鍵時候貼著你炒cp,你也沒來罵我,我就覺得你人挺好...在節目裡捅人一刀博熱度這種事,我不稀罕。”
他人高馬大,雖然看上去有些夯實,但較起真來,思路向來清晰,並不會真的被繞進去。
這個圈子裡的套太多,一不留神就是身敗名裂。
十二點錄製終於收工。
島上的風雨停下來,倒顯得有些安靜。
曹嘉衍被趙斯亦喊來蹭房間,他躺在右半邊的床上,已經迷迷糊糊睡過去。
他原本的房間裡只剩一個麥嶼,錄製還剩最後兩天,乾脆連窗戶都沒擋,就大大咧咧的睡過去。
樊楚鬱打著手電走過去,還沒來得及敲門,身後就被一拍。
“他沒說出來,你很失望?”
還是那片小草地,只不過江城不在,趙斯亦坐下來,旁邊站著樊楚鬱。
兩個人之間倒並沒什麽劍拔弩張的情緒,只是彼此都有些冷仄。
“你很討厭我?”
趙斯亦問他:“為什麽要把我頂包的事告訴青一?”
樊楚鬱冷聲:“跟我有什麽關系。”
趙斯亦並不理會他的問題:“你之前說你沒看過這個節目,剛才卻知道任務卡會回收。”
“你認出我了。”
“當時是你告訴我,江城是青一的老板,所以宋美霞來am談合作的時候,我才會點破她。但我不應該知道這個。”
他只是一個練習生,怎麽會知道江城有股份,是老板,這是樊楚鬱告訴過夏棋的事。
“宋美霞應該覺得奇怪,你們認出我了。”
趙斯亦回想了一下:“又或者你很早就認出我,只是沒說。”
樊楚鬱:“所以你承認你頂包了?”
趙斯亦:“那又怎樣。”
樊楚鬱的目色變的生冷。
“如果你覺得當初我沒接電話,沒去表演,沒和你落到同樣的境地,沒像你一樣走的這麽崎嶇,你大可不必這樣。”
趙斯亦坐在草地上,認真道:“我也付出了我最珍惜的東西,而且我不欠你什麽。”
只能說陰差陽錯。
都是命。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如果你想去說服麥嶼可以繼續,真的爆出來我也不會否認。”
趙斯亦站起來:“我就是做了。”
“如果我上幾次熱搜能讓你平衡,被罵幾天能讓江城對你的負罪感少一點,我也願意。”
他笑笑:“但你要想好,萬一電影上映,我火了呢。”
樊楚鬱臉綠的和草一個色。
趙斯亦並不想繼續和樊楚鬱聊更多,轉身就往前走,畢竟江城還被關在雜物間,總得去哄哄。
下過雨的風很涼。
話音被刮在耳邊,像是生冷的刀。
“你就不好奇,為什麽你當初落選嗎?”
樊楚鬱站在草裡,說完習慣性摸了摸口袋,但是沒有煙。
他只能皺眉,乾巴巴的說:“你可是被人拿掉的。”
趙斯亦並沒停下腳步:“你想說什麽,江城拿的?”
這樣的公司,江城看到那樣的場景,拿掉他一點也不奇怪。
樊楚鬱:“不是江城。”
趙斯亦步子頓住。
樊楚鬱頓一下,道:“我發微博說的那些,其實都是公關編好的話,已經摘的乾乾淨淨了。你不會以為就光是那樣吧?”
趙斯亦回頭看著他。
樊楚鬱笑出聲來:“這可是娛樂圈,真的怎麽可能發出來?”
“什麽意思?”
“我是被睡了沒錯,但不是隨隨便便被喊過去灌的酒。”
樊楚鬱淡淡道:“你問我為什麽那麽討厭你,因為我一看到你這張臉,就控制不住自己。”
樹被吹的沙響。
趙斯亦眉心緊蹙著。
樊楚鬱看他的反應,就知道他什麽也不知道,走到遠處的小坡,蹲下來笑了笑:“你可是江城的人,哪個公司敢收你?”
“樊勝天他敢嗎?當然不敢。他收你進去,讓你去跳舞走穴去給人賣笑賣唱?他公司明天都要沒了。”
趙斯亦抿唇,心裡跳起來:“說重點。”
“樊勝天是被打了招呼,但第一件事不是喊我們去跳舞,是先把資料都送過去。”
樊楚鬱:“不知道是他父親還是母親認出你,就把你拿掉了。”
趙斯亦攥著手,骨節微微發青。
“你又想要人,又想自由自在,哪有那麽好的事。”
樊楚鬱嗤笑:“你連孩子都生不出來,他父母能讓你留在他身邊就不錯了,還能讓你去選秀?”
遠處一聲枯枝折斷,風像是刮進了骨子裡,樊楚鬱的聲音冷下來:
“好好的團隊少了一個人,我是被臨時被拉進去,當了你的替補,才被喊去跳舞陪酒。”
趙斯亦心越跳越快,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這事沒人知道,連江城都是生日當天才聽說。”
樊楚鬱冷冰冰的反問:“不然好好的生日宴,你以為他為什麽非要往樓上跑?”
“非要大半夜不回家,去酒店套房裡找人。”
“非要那麽著急,一刻都不能等,去不該他去的地方。”
“後來事情就大發了。”
趙斯亦閉眼,不太敢再聽。
“樊勝天以為把你摘乾淨就安全了,玩的很大,江城進去的時候,看到的都是一個玩兩個,還是他的家裡人。”
趙斯亦感覺有什麽東西砸下來,壓的呼吸都喘不過氣。
“因為江大少爺動靜太大,那天晚上的局算是泡了湯。”
“他母親也知道了,父母離了婚,他跟他父親幾乎斷了聯系。”
樊楚鬱看著遠處的人:
“所有人都為了你過得一塌糊塗,你偏偏一個人出國了,他還滿世界的找你,很瀟灑吧?”
“你那張簡歷樊勝天還放在書房裡,我偷偷看過一次,就一次,就忘不了你這張臉。”
“你說我討不討厭你?”
趙斯亦滯在原地。
他很想問問江城,為什麽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些。
連告訴他當初的事。
都隻解釋了一半。
“剛才麥嶼就該把你頂包的事直接說出來。但他腦子裡可能有水,這麽大的爆點都不知道拿。”
樊楚鬱神情懨懨:“你總這麽好命,這麽多人護著你。”
過了許久,小草地才多出一道聲音。
“你怎麽不自己說。”
雖然樊楚鬱沒有麥嶼那麽有說服力,也沒有他幾年前的電話號碼,但作為節目爆點也算十足。
岸邊的風刮起來,風中一點人聲,被吹的飄忽不定。
樊楚鬱的聲音低下去,好似這是他唯一在乎的事:
“我不想讓江城討厭我。”
趙斯亦看著他,空氣好像瞬間變的松弛,終於沒有了包袱。
小草地上安靜了一陣。
樊楚鬱的眼神談不上記恨,是一種近乎冷漠的睥睨和羨慕:“他瞞著你這麽久,就是怕你傷心。”
“不是。”
“......”
“什麽不是?”樊楚鬱瞬間有點火上頭:“他替你背了這麽久,你什麽都不知道,一個人跑到國外過得如魚得水,你還敢說不是?”
“沒有。”
“......”樊楚鬱氣極反笑,往前走了兩步:“你有沒有點良心?這種時候還在說風涼話?江城是不是瞎了喜歡你!”
“沒瞎。”
“......”
趙斯亦面色蒼白,眼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微微亮著濕痕,有些發乾的嘴唇緊緊的咬著,看上去幾乎沒張過口。
樊楚鬱一怔。
他回頭,身後赫然一道身影。
江城身上一點草屑,像是已經蹲了很久,不耐煩的拍他:
“說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