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大金被他一句話嚇得三連回頭,好在門口沒人,化妝師已經走遠。
趙斯亦和夏棋是雙胞胎。
一個隨了父姓一個隨了母姓,性格天差地別,只是托了差2秒的福,長相幾乎沒差,所以才被拉到這裡頂包,兄債弟還。
“爺,小祖宗,昨天不是說好,你肯幫這個忙嗎?”
費大金做賊一樣,聲音低的像磨墨:“夏棋是你哥,他簽完合同不想演,人直接跑了,現在劇組通知開機,這個違約金誰賠?”
“我是他經紀人你是他親弟弟,咱們不得給他善後?”
“......”趙斯亦把耳機塞回盒子裡:“好好說話。”
費大金嗡著聲:“我的意思是,咱們得弄的像一點,現在這些導演脾氣都大著呢,回頭一言不合就要換人…”
“那剛好,我不會演戲。”
趙斯亦動動脖子,站起來說:“這有點悶,我先回賓館,順便洗個頭。”
他和夏棋不同,沒拍過戲,也沒學過表演,對劇組的這些規定一竅不懂,連人都是剛下飛機被拽過來,睡覺和吃飯都沒顧上。
費大金瞬間堵住門:“哪悶了,這可是敞篷的。”
趙斯亦:“......”
費大金掰扯:“嗨,你不是跳舞的嗎?擱娛樂圈這都是一碼事兒。”
他身寬體胖,地鐵站的人販子一樣把趙斯亦摁回去坐下:“你剛回國可能不了解,國內娛樂圈混到底都是為了拍戲,只有當演員這行才長久,像你外形條件這麽好的,真沒人乾那種擦地板的活兒。”
趙斯亦:“......”
“我也不想為難你,就兩個月的檔,拍完就完事兒了,都是感情戲也沒什麽辛苦的動作活兒,再說要不是你哥他狠心丟下我…”
“停。”
這句話趙斯亦起碼聽了不下二十遍,活生生聽出一種贍養寡嫂的味道:“我是真的覺得悶,想回去洗個澡。”
他坐在妝台前,神情不假,有點難受的伸手撓撓脖子,後頭突然一陣熱風,化妝師已經扔了染劑,踩著火一樣走回來。
他一臉要算帳的意思,但走到妝台邊,卻一下變了臉色:“你這怎麽回事?”
費大金以為又哪漏了餡,嚇得一個激靈,化妝師卻皺著眉,把鏡子的光調到最亮,清晰的照出趙斯亦白皙脖頸上的一片紅粉。
“誒?”
費大金也有點奇怪的看過去,沒忘改稱呼:“小夏,你雙眼皮有這麽范冰冰嗎?”
趙斯亦撐著眼皮,是覺得有些重,皺了幾層一樣的異感,隻當是自己沒睡覺,太困了。
“對啊,我記得你不是那種細細長長的嗎?”
化妝師附和一聲,他雖然見這人沒十幾分鍾,印象卻很深。因為這麽漂亮的眼睛很少見,眼皮很薄眼窩清淺,長長細細的眼尾染著笑,眉間很溫柔。
趙斯亦沒說話,坐著照了一會兒鏡子,在清楚的看到那抹粉紅攀上臉之後,深吸一口氣,問費大金:
“你,買的什麽果汁?”
費大金一愣:“梨汁啊。”
趙斯亦:“什麽梨?”
費大金:“鳳梨。”
“......”
“臥槽!”
費大金反應過來,一拍大腿開始摸手機,要找車送人去醫院,化妝師直接衝他喊:“出租個屁啊,這裡只有黑車!”
“那怎麽辦?”費大金額頭一抹汗:“菠蘿就菠蘿叫什麽鳳梨,裝文藝的都不是好東西!老子呸它祖宗!”
化妝師把那句“你絕對是雇來的”咽下去,事關能不能順利開機,他不敢含糊:“你們直接找劇務吧,看看能不能快點。”
但電影的正式開拍是在明天,大熱天很多不打緊的工作人員沒到位,費大金一個電話打過去,那頭篤篤篤了半天也沒人接。
他既著急趙斯亦過敏,更怕這祖宗一生氣直接走人,最後乾脆摁了劇務的電話說:“我去旁邊,就近找江老師借車,你先替我照顧他一下。”
“啊?”
化妝師看猴一樣看他:“那你估計打120比較快。”
保姆車對於藝人,可以說是第二個家一樣私密的存在。
江城向來生人不近,除去必要的應酬酒局,很少坐別人的車,也很少讓別人上自己的車。
化妝師一臉“你在想屁吃”的表情,但費大金在底層摸爬滾打的久了,也不怕這點被拒絕的面子,簾子一掀就朝馬路對面跑。他只能看回鏡子裡的桃兒:“你趕緊給劇務打電話,別耽誤了,他肯定沒戲。”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剛被氣了個飽,但他竟然覺得這小演員還挺有意思,並不是點頭哈腰的泛泛乏味。
再加上長得確實招人疼,眼看著變成豬頭,有點不忍。
“算了,我給你聯系吧,回頭給我順兩張江老師的合影來。”
趙斯亦的過敏已經散開,他的臉骨架很小,腫起來不顯得嚇人,隻顯得胖,那雙好看的眼睛擠的只剩兩條縫,濃密的黑色睫毛不開心的抖了抖。
“就這。”
還老師。
他有點想問問這個江老師是什麽來頭,貴庚幾何,在劇組是個什麽角色,但又害怕張嘴漏了餡。
趙斯亦已經五年沒回國,對國內娛樂圈很久沒關注,費大金一出棚子,立馬給這愛張嘴的祖宗去了一條微信。
費勁兒:江老師就是跟你演這個同性片的另一個男主。他很紅的,小生獨一檔,而且大公司資源硬,你有不知道的別瞎問,等回來我跟你說。
趙斯亦癟癟嘴。
41:哦。
到劇組短短一兩個小時,他已經對這位“有車有房”的少爺很是在意,印象分長了兩條腿,呼呼的往下跑。
男主的臉直接關系到拍攝進程,化妝師常年跟組,對影城這一片都很熟,聯系了幾個黑車司機,很快有人願意來。
他剛掛電話的功夫,費大金也抖著肚子跑回來,帶喘的聲音伴隨著熱氣一起湧進來。
風卷起一點光隙,在地上晃蕩著影子。
“江老師,讓你上車。”
“說送。”
快到傍晚的路面一片蕭色。
出了妝棚,趙斯亦很快看見一輛漆黑的奔馳六座高級商務停在街對面,車燈打著雙閃,好像比天還要亮。
他不太舒服走的有點慢,費大金著急幾步直接躍進駕駛座,然後半開著門朝趙斯亦喊:“夏哥,我開車,先去醫院,你繞過去坐那邊後面就行。”
趙斯亦頂著太陽“嗯”了一聲。
聽這意思,車裡還有人。
陽光照的水泥路面乾燥滾燙,沒什麽高樓的影城,陰影很少,走在裡面就像沒了遮攔,全身都被照得透徹,無處躲藏。
很快,後座開門的聲音連帶一點震動,打破了密閉的空氣。
裡面三個人都在位子上,費大金從駕駛座朝後扭頭,招呼起來:
“這是江城,江老師。”
趙斯亦站在門邊,兩條腫起來的縫看著裡面,卡機了一樣,半天也沒抬腿。
“快上來快上來。”
費大金見他不動,急性子起來:“人家江老師晚上還有事兒,很趕時間,你瞅瞅你都快成旺仔小饅頭了。”
順著他的話,後座的江城微微側頭,看向門邊。
他帶了鴨舌帽,壓低的黑色帽簷,整張臉只剩一點下巴尖,夕陽下鍍著一層淡淡的麥色。
有時候單純的美醜很難定論一個人的外形,氣質像一塊看不透的霧紗,遮在周身一平米的空氣裡,讓人變的形色迥異。
費大金在娛樂圈混了這麽多年,像江城這樣出塵斐然沒見過兩個。
有的人生來便是讓人惦記的。
“費大金。”趙斯亦叫了一聲。
“啊?”
“過敏會見鬼嗎?”
“......”
郊區的路邊是細長的兩排白榆,蟬在芝麻大蛀洞裡嘶聲長鳴,四下無人的空地,格外突兀和乾啞。
趙斯亦不覺得自己是一眼認出江城的,畢竟他們已經有六年沒見。
人是善忘的動物,從十五六的花季,到二十二三的男人,橫跨一整個青春期的生長,嗓音在變,容貌在變,人也在變。
如果不是清楚聽到“江城”這兩個字,名字觸動神經再漫入意識,牽引著大腦皮層的記憶慢慢浮現,趙斯亦覺得他可能會跌相的一腿跨進去,然後拍拍人的肩膀,來一句感謝。
“謝謝江老師。”
趙斯亦說完,抖了一下那兩條胖胖的眼縫,先抬腿入座,帶上了門。
再要緊不如臉要緊。
奔馳平穩的行駛,趙斯亦在車裡坐定,一模一樣的景致在窗外凝固,他微微側過頭
和旁邊的眼神正對上。
趙斯亦:“......”
不過江城的眼神裡沒什麽溫度,他似乎對旁邊人這幅豬頭尊容有些意外,眉心稍稍蹙了一下,就扭回了車窗的那一邊。
嫌醜。
“......”
如果說和前男友重逢這件事有出糗等級,趙斯亦覺得他的紅條已經爆出框外,無法讀取。
“小夏...老師?”
好在,他現在還有層皮。
前座的小助理董東東回頭,見人沒反應,又叫了一聲:“夏棋老師,您是什麽過敏?”他熱絡的提醒:“等回去記得讓場務後勤那邊注意著點,不然耽誤拍攝。”
趙斯亦的眼神被那兩條縫夾了起來,整張臉腫的十分齊整,看不出表情,也沒有情緒,倒是十分自在。
鬼使神差一樣,他聽見自己說:“不太清楚,可能是花粉什麽的。”
“那還行,要是吃的,得早打招呼。”董東東身為江城助理,已經習慣了主動當話嘮:“剛介紹了,這是我們江城老師,他比你大兩歲,你叫江哥也行。”
趙斯亦頂著豬頭,沒說話。
剛才的謝謝,你江哥連個回聲都沒有。
江城撇回頭,又看了他一眼,禮貌性質若有似無的微微一點,然後飛快的挪回去看窗。
多一秒都嫌醜。
趙斯亦:“......”
後座氣氛有些凝固,小助理識相的趕緊打岔:“我們江老師平常比較安靜,但對演戲是很愛鑽研的,你有什麽跟電影相關的事,拍攝期間可以多聊聊。”
董東東是寒暄,卻沒想到自己話音剛落下,趙斯亦就往江城那邊湊過去。
“江老師好。”
被前男友嫌醜,再忍就是王八。
奔馳車寬,趙斯亦兩步一挪,頂著豬頭湊到江城眼前,伸出手:
“我夏棋,演你男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江城:我沒有這麽醜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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