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玉斗仔細分辨了一下,空氣中所謂“薄荷甜牛奶”的味道, 實則是兩種氣味。
他作為一個常年混跡風月場的omega, 洞察力再敏銳不過了。
“小寧。”楓玉斗坐到床畔, 輕輕推了推他︰“你是不是低血糖啊, 來,吃個糖緩緩。”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個鐵盒, 倒出一粒白色的糖丸, 送到寧隨遠嘴邊, 輕柔道︰“張嘴,啊。”
寧隨遠的警惕性現在大約是遠低過了平常的基準線, 迷迷糊糊也不問送來的是什麼就把嘴張開了,楓玉斗看著他腮幫子像是松鼠一樣鼓動了幾下, 將藥丸嚼碎了吞下去。
十分鐘後, 楓玉斗拍了拍寧隨遠的手臂。
“哎,這小奶牛是你親兄弟啊?”
雪萊︰“......”
“什麼......親兄弟?”寧隨遠含糊的應著,他翻了個身, 嗓音里多了點兒活氣︰“楓老板你說什麼?”
“我說他。”楓玉斗用手肘拱了拱寧隨遠︰“你睜眼看看, 他跟你長的多像啊。”
寧隨遠緩緩的睜開眼,清凌凌的目光掃過雪萊的臉孔。
“像麼?”他低聲說︰“沒覺得。”
楓玉斗笑得更厲害了。
寧隨遠艱難的撐著床板坐了起來, 甩了甩頭, 納悶道︰“你開窗通過風了?”
楓玉斗︰“嗯?”
寧隨遠︰“感覺空氣清新多了。”
楓玉斗似笑非笑︰“哦, 可能是因為我上車的時候沒關門兒吧。”
“難怪。”寧隨遠說。
這小子對于自己的真實狀況似乎一無所知。
楓玉斗的唇線微抿。
他倒是沒見過這麼晚才分化的omega。
但在這種時候分化也未免太倒霉了, 況且寧隨遠又是那樣激烈的性格。
楓玉斗在心底嘆了一聲, 玩轉著手里的小鐵盒。
這種信息素阻遏劑是楓玉斗私藏的違禁藥品, 有阻遏和抑制的雙重功效,既可以在短時間內阻礙omega對alpha信息素產生反應,又可以讓omega自己的信息素延緩釋放,但是因為副作用未明且明顯有礙帝國住民的繁衍,所以被列為違禁藥品。
楓玉斗尋思著自己磕到現在也沒磕出個副作用,應該還好,他只希望能幫寧隨遠緩過這一陣。
等風波過去了,到一個安全的環境中,再讓寧隨遠慢慢的接受自己分化成了omega這個該死的事實也不遲。
“楓老板你怎麼會來這里?”寧隨遠皺了皺眉頭,他清晰的邏輯思維又回來了,認真且關心的說︰“這種時候亂跑太危險了。”
“街上早都亂套啦,紅楓庭一群人摔打砸,我都分不清他們是得病了還是只是單純在鬧事,當然是跟你們在一塊兒更有安全感。”楓玉斗隨口扯道︰“話說六區都這樣兒了,是不是該向納洛堡軍校吹哨了?”
“不知道,我待會兒下去問問季珩,吹哨也該是他們吹。”寧隨遠說,他一撐彈簧床起身,正要下車,就看見高德跟著季珩一塊兒過來了,兩人行色匆匆。
“我們儲備的子彈已經見底了頭兒,剩下的都是重型高危的熱武器。”高德說︰“那些在主城都沒辦法用,誤傷率太高。”
季珩道︰“納洛堡的支援應該很快就到了,放心,空窗期不會太長。”他一腳踏上裝甲車,看見楓玉斗坐在彈簧床上,不禁微微一愣︰“楓老板?”
“嗨。”楓玉斗大大方方的沖他揮了揮手,笑眯眯道︰“看來季處長已經向納洛堡吹哨了呀。”
“你怎麼通過高壓電網的?”高德震驚道。
“絕緣粒子發射器了解一下。”楓玉斗從後腰拔出那根黑色的棍子,往半空中一拋又接住︰“私家發明,你們放心,我絕不對外兜售。”
楓玉斗是個有故事的omega,季珩心里有數,不對他多加盤問,轉頭喊道︰“阿遠?”
“我在這兒。”寧隨遠說。
季珩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關切的握住他的手︰“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
“我還好。”寧隨遠說,他飛快的瞄了一眼旁邊的楓玉斗,將手抽回來。
“他們從超市弄了點吃的回來。”季珩從一旁的紙箱里拿出一板牛奶和手撕面包,又一次抓住了寧隨遠的手腕︰“來,吃點東西填填肚子,省的我老擔心你。”
寧隨遠感覺楓玉斗的眼神更炙熱了︰“我不用......”
“別我我我的。”季珩的耐心告罄,往彈簧床上一坐,大力攬過寧隨遠的腰,寧隨遠一個沒站穩直接坐他腿上了,季珩撕開面包的包裝袋,硬塞到寧隨遠手里︰“親我的時候也沒見你那麼矜持!”
寧隨遠︰“......”
楓玉斗連著“嘖”了幾聲,“我說二位,這關系突飛猛進啊。”
“這就叫真愛。”季珩洋洋得意的吹噓︰“跨越性別,不受信息素這種迂腐玩意兒的限制,對吧阿遠。”
寧隨遠一口咬在面包上,耳朵紅彤彤的,死活不吭聲。
“嘿,阿遠他也是這個意思。”季珩一本正經的翻譯道。
楓玉斗瞅著季珩搖了搖頭,那神色仿佛在看誰家養的二哈蠢狗,悲憫的欲言又止,忽然外面響起了發動機的“隆隆”聲,十幾輛軍綠色的滿負荷裝甲車連城一條長龍,轟然駛過街道。
“在車上待著。”季珩望窗外看了眼,輕輕在寧隨遠的腰部拍了拍,起身帶著高德下車。
“哇......”雪萊趴在窗戶邊,瞠目結舌的看著那些龐然大物由遠及近,他扭頭剛要發表來自鄉下小奶牛的震驚感言,卻發現身邊兒的楓玉斗和寧隨遠神色都異常的凝重。
為首的裝甲車停住,門開,從上面跳下來一個穿著迷彩作戰服的銀發男人,他一招手,陸陸續續有年輕的軍官從車上下來,整肅的排成一條隊伍。
“納洛堡軍校監察員亞當斯‧卡特,率領高級士官六十名、軍用醫務官十四名前來支援!”他一手緊貼褲縫,一手敬禮,擲地有聲的說︰“參見季處長!”
季珩背著手,他穿的作戰服髒亂不堪,遠不如跟前的這群人光鮮亮麗,但身上的氣勢威壓卻絲毫不減,他微抬下頜,輕聲道︰“都辛苦了。”
“不辛苦,請季處長指示!”亞當斯大聲說。
寧隨遠隔著裝甲車的玻璃,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亞當斯身後的那個alpha士官,皮膚黝黑,頭發剃的平寸,那張傲慢又凶狠的臉他和路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拉斐爾。
又見面了。
“奇怪。”楓玉斗在一旁輕聲說,嗓音里隱約繃著一根弦。
“怎麼了?”寧隨遠問。
“吹哨這麼重大危急的事情,為什麼是監察員帶隊前來支援?”楓玉斗喃喃道︰“校長呢?這種時候校長為什麼不露面?”
“可能,在納洛堡本部留守吧?”寧隨遠說。
“現在顯然納洛堡是更安全的地方,裴清沒有理由自己留守在那兒。”楓玉斗說,他的語氣愈發凝重壓抑,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甚至有點兒著急。
寧隨遠覺得楓玉斗略顯得反常︰“你......”
軍隊在季珩的指揮下開始以醫療所為中心往四周分散著駐扎營地,順便就近排查居民住所,將幸存者往醫療所內輸送,十幾個納洛堡來的醫務官則進入了醫療所內部。
路陽正跟廖鵬一塊兒看守陳晴晴,他一扭頭看見一個熟悉的紅發人影帶隊走近,眼前一亮,不禁揮舞雙手激動的大叫︰“朱蒂!!!”
“小路!”朱蒂背著醫療箱,霍然欣喜,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來,兩人一下子就抱了個滿懷,在走廊里又叫又跳。
廖鵬給看傻了︰“路啊,可以啊你,你這——”
“這是朱蒂!納洛堡的首席醫務官小姐!跟你一樣是個alpha啦!”路陽扭頭說。
“我靠,這年頭女a都長得這麼有迷惑性嗎?”廖鵬說︰“瀟姐,你遇上對手了!”
“天哪!你上哪兒去了!”朱蒂在路陽腦門上連親好幾下,歡喜道︰“突然就走了,也不打聲招呼!”
“我是人陷害的!哎呀!一時半會兒說不清!”路陽現在是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了,忙問︰“你怎麼來了啊?”
“當然是來幫忙了。”朱蒂正色道︰“听說主城在鬧生化危機,你們還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活標本死標本我們都有。”廖鵬站在病房門邊,屈指叩了叩窗戶︰“辛苦一定得幫我們抓出個元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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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納洛堡軍隊的協同支援下,行動壓力驟減,六區的住民看到大規模的荷槍實彈的軍官,登時嚇得大氣兒也不敢喘了,更別提嗶嗶賴賴,都只能乖乖接受配合。
季珩計劃了一下,預備下達對六區主城進行全面排查的指令。
一切都看似有條不紊的開展起來。
寧隨遠听說朱蒂來了,還帶著軍校醫務官的骨干力量,要去對陳晴晴進行徹底的檢驗,心里生出幾分希望,便準備去瞧瞧情況。
醫療所的大廳內重又人山人海起來,陸續有傷員被送進來,寧隨遠不得不避讓開道,他正要上樓,忽然被人在肩頭拉扯了一下,槍傷被牽動,他疼的一陣瑟縮,隨後被人猛地按著拖到了開水間里。
開水間里燈光略暗,寧隨遠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張他深惡痛絕的臉,拉斐爾挑眉笑道︰“ ,居然能在這兒見到你,真巧,寧隨遠。”
寧隨遠掀了掀眼皮,湛藍色的眼瞳寒光隱耀。
“不光我在這兒,路陽也在這兒。”他輕笑一聲︰“沒想到我們的命會這麼大吧?”
“是啊,沒想到。”拉斐爾冷聲說。
“我不來找你,你倒敢找上門來?”寧隨遠不偏不倚的盯著拉斐爾的眼楮,像是要將鋒利的刀刃插進去︰“謝爾茲的事是怎麼回事?那條蛇又是怎麼回事?”
他話音未落,拉斐爾已經一手掐向他的脖子,寧隨遠閃電般矮身避過,長腿橫掃拉斐爾的腳踝,“ 啷”一聲,拉斐爾被掃的跌跌撞撞,向後抵住了開水箱。
“媽的。”拉斐爾“啐”了一口,艱難的撐著開水箱站直,這才免于栽倒,他惡狠狠道︰“你這麼想知道謝爾茲怎麼樣了,你就去下面找他,去問他啊!”他虎虎生風又是一拳擊來︰“個臭beta,名賤活得長,你能拿我怎麼樣?告我啊,檢舉我啊!你有證據嗎?”
寧隨遠掌心抵住他的拳頭,偏向一轉卸掉了大半的力道,整個人疾風般的切入拉斐爾的身畔。
拉斐爾只覺得青年在他鬢邊呵出一口微涼的氣,異常溫柔的嘲諷道︰“我不能拿你怎麼樣,但有人能拿你怎麼樣。”
話音未落,拉斐爾只覺得當胸挨了一腳,這一腳重千鈞,跟寧隨遠的靈敏柔術截然不同,幾乎把他的心髒踹出喉嚨,他根本止不住後退的趨勢,猛地將開水箱撞翻。
“啊啊啊啊!”拉斐爾被四射的開水燙的慘叫,蒸汽氤氳。
季珩劈手將寧隨遠攬到身後,避開了飛濺的滾燙的水花,神色冷銳肅殺。
寧隨遠坦蕩蕩的站在季珩背後,越過男人的肩,看著拉斐爾的狼狽慘狀竟有些小得意。
“他踫你哪兒了?”季珩忽然問,嗓音冷冷的。
寧隨遠︰“?”
怎麼听起來......有點兒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