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炮/彈擊中了教學樓的天台, 不僅是寧隨遠, 位于樓下還在與生化人們鏖戰的高德、廖鵬和楊瀟也紛紛呆住了。
“頭兒!!!”他們紛紛爆發出尖銳的嘶吼。
整個教學樓的上半部被砸的凹陷了下去,土石坍塌,樓體劇震搖搖欲墜,還在樓道里的學生們都嚇得魂飛魄散, 尖叫不絕。
“下樓下樓!快下樓啊!!”杜小艾尖叫著催促, 一群學生們飛奔著往樓下跑,楊瀟忙往樓道里沖著去接應,將幾個摔倒的學生扶起來,邊吼道︰“先上車!!”
寧隨遠的心在狂跳,那一枚炮/彈宛如擊中了他的心口,他的牙關都在隨著痛感和驚懼緊縮而細微的顫抖著。
“季珩......季珩!!!”他用力的咬了一下下唇, 強迫自己停止盯著那煙霧繚繞的天台廢墟,轉而用望遠鏡望向炮/彈飛射來的方向。
究竟是誰!是誰在這種時候暗中狙襲他們!這炮/彈顯然來自于某些重武器!除去他們季家軍和納洛堡的馳援隊伍,誰還能踫得到重武器!
他目光如炬,將望遠鏡的倍數調到最低, 一路大範圍的銳利的掃過去, 果真在不遠處的高層頂端看見了一個渺小的人影。
寧隨遠迅速放大望遠鏡的倍數,他清晰的看見那人正將一管火箭炮重又抗上肩頭,朝下瞄準了季家軍的裝甲車!
楊瀟他們正護送著學生們上車,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四周源源不斷涌入的生化人身上!
寧隨遠的怒氣如岩漿翻涌, 直沖天靈蓋。
他“當”一聲將季珩架在兩樓之間的鋼索收回, 轉而奔到另一個窗口, 對著對面的樓層彈射、架橋, 他背著磁力炮一路滑到對面的樓棟,拔足狂奔。
滿載著學生和特種兵的裝甲車正要駛離城西中學,火箭炮蓄力完畢,預判著目標群體前行的軌跡蓄勢待發!就在那一瞬間,他腳下的混凝土房頂轟然裂開!隨後磁力炮淡藍色的沖擊軌跡如彗星般沖刷而過!高溫高壓將所觸及到的一切物質吞噬殆盡!
寧隨遠轟出一炮後迅速退到了稱重結構尚可的角落里蹲下,等著這一波分裂與坍塌過去,土石“嘩啦啦”的落下,半個人類的肢體隨之墜落。
寧隨遠用手扇了扇揮開塵埃,干咳了兩聲,艱難的摸索過去,他翻開碎渣土石,看到的是半個殘破的肩頸,衣服和身體斷裂的部分都有燒焦的痕跡,已經失去了主要的辨識度,但是仍可以看出出血量極少。
——是一個會使用火/箭/炮有著高等意識的生化戰士。
寧隨遠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太陽穴開始劇烈的跳動。
“小寧!小寧你在哪兒!”通訊頻段里,楊瀟正在急切的呼叫他︰“車上有個學生不太好!我們要將他送去醫療所!”
“你們速度先走!我去找季珩!”寧隨遠咬牙道︰“我不信他就這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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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珩在天台的碎石堆里艱難的睜開眼,呼吸之間,空氣中飛揚的塵土幾乎要阻塞他的呼吸道,他忍不住劇烈的咳嗽。
喉嚨里的血腥氣噴薄欲出,不止是胸腔痛,他渾身都疼的像是要裂開,在沖擊波的催動下他和堅硬的建築材料一塊兒踫撞,活像被扔進了大型的攪拌機器,換做一般人怕是已經粉身碎骨了,他喘了口氣,眼前都是古怪的光暈,耳鳴聲尖嘯不止,良久他才勉強听清通訊器里傳來的提示音。
季珩動了動手指,調整頻段,听到那頭傳來焦正祥和松平亮此起彼伏的叫聲。
“季處!!季處你在听嗎季處!!”
“季處不好了!!”
“我是不太好......”季珩扯著干裂的唇角自我調侃了半句︰“怎麼了?”
焦正祥和松平亮隱約覺得季珩的狀態不對,但是遠遠比不上他們即將匯報的重大危機。
“納洛堡馳援來的裝甲車有兩輛失竊了!!”
“什麼?!”季珩霍然瞪大了眼楮,他的眼角都因為過于的震驚而輕微的撕裂痛︰“什麼時候的事!”
“他們也是剛剛才發現!!車上的兩個士官都失蹤了!!後備箱里所有的輕重熱武器全部失竊!”松平亮的嗓音細微的打顫。
季珩咬著牙坐起身,他將壓在身上的石塊兒艱難的搬離,動輒還覺得惡心的厲害。
“我知道了......”他咳嗽著,斷斷續續的說︰“松平亮,你先內部排查,亞當斯不在就你做主,把我的這句話錄下來當做憑證,穩住他們不要讓恐慌蔓延。”說完,他切回了季家軍的公用頻段。
“媽的,納洛堡的裝甲車失竊了。”他啞聲說。
“季珩!”寧隨遠迫切關心的嗓音響起︰“你還好吧!你有沒有事!”
“還成。”季珩低低的笑了一聲︰“和往常一樣,命特別大......”
“頭兒!你沒事就好!!我們正把學生往醫療所送!有個學生突發哮喘,情況不太好!”公共頻段內楊瀟也在緊急匯報。
“知道了。”季珩說︰“你們趕緊跟醫療所的人對接。”
公共頻段內驟然間安靜了下去,季珩揉了揉還在抽痛的腹部,踩著碎石堆往樓梯口摸索,放眼一望道︰“我的索道呢?”
“被我臨時征用了。”寧隨遠說︰“為了抓炮轟你們的人。”
“那你抓住了麼?”季珩抹了一把臉,莫名的發笑。
寧隨遠望著那半截兒脖子和肩膀,忽然就有點兒心虛︰“沒有......”
“扛著磁力炮的你,想也知道會這樣。”季珩說。
“應該是個你提到的所謂生化戰士。”寧隨遠說︰“我剛才還奇怪他哪兒來的火/箭/炮,但听到你說納洛堡的裝甲車失竊了,我就明白了。”
“沒想到他們還懂戰略啊......”季珩說,他插著腰往樓下張望了一眼︰“阿遠,能不能來接我一下?沒索道你打算讓我當人性跳樓機麼?”
寧隨遠︰“他們學生剛才從三樓的樓梯下去的,應該還通暢,你可以從外面翻一下到三樓——”
季珩“哎喲喲”了兩聲,淒慘道︰“我剛被砸到腦袋了,有點兒暈,還有點兒恐高......”
他現在說什麼寧隨遠都信,青年立刻焦急起來︰“你嚴不嚴重!那你等著,我這就過來!”
“好,我等你。”季珩好整以暇的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他閉了閉眼,試圖整理一下雜亂無章的思緒,可越思考就越撲朔迷離,那些人和事像是一團亂線,剪不斷理還亂。
被砸傷的頭隱隱作痛起來,季珩喘了兩口氣,彎腰抱住了頭顱。
他硬咬著牙忍耐,可是那種痛感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隨之消弭,被強大的身體素質掩蓋,而是越發的清晰、猛烈。
宛如一根細細的帶著彎鉤的針,探進了他的大腦中樞,將掩埋在血肉里的絲絲縷縷幽暗流光給挑撥出來。
季珩的五指蜷曲,指節隱隱發白。
眼前恍花了,可能是腦震蕩的後遺癥,他依稀看到了一個人影,淡金色的頭發好似最上乘純粹的鎏金,膚色冷白細膩,與身上筆挺整潔的制式白大褂幾乎一色,始終站在整個隊列的前端,目不斜視、步履匆匆的走過。
那是一整個穿著白大褂的群體,在外所有人都是這副不堪忍受浪費一秒鐘時間的精英樣子,但那個金發的青年在這宛如套娃一樣的隊列前端卻總是出挑的,無論是俊秀漂亮的五官還是挺拔瘦削的身材,都精致的讓人挪不開眼神光。
最沒特色的制式白大褂也仿佛是一種隱形的誘惑。
那條寬敞干淨的長廊是連通許多要塞建築的紐帶,他們每天都免不了要擦肩而過一次,而他也常常會裝作丟了什麼東西,需要彎腰尋找,借此機會在原地多逗留那麼兩秒,從光可鑒人的玻璃牆面上間接捕捉那個叫做歐文的年輕人的背影。
只一兩回,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從反射的鏡面里看到歐文回首了,湛藍的眼楮似乎也朝著對稱的角度看過來,兩個人就對著一個玻璃鏡面借著折射角短暫的對望。
也不曉得是真的看見了還是他腦補出來的狎昵臆想,那個猶如從海洋深處凝練出來的眼神讓他好幾個晚上都沒有睡著覺,明明是極度的冷漠和矜貴,卻莫名的燃起他心底的一把暗火,燒的他蠢蠢欲動,汗濕背心。
都說一見鐘情的本質是基于皮囊的原始沖動,有沖動的不止他一人,照理說來得快去得也快。
可他的沖動著實持續了很久很久,而後他開始隨著一線的隊伍東奔西跑,想要壓抑住那些分散人注意力的別樣情緒專心致志的博取軍功,可越壓抑,越濃烈。
以至于當憤怒與恨意熊熊燃燒起來,都無法將那種深刻的悸動壓倒,反而交織著、踫撞著,將他折磨的痛苦不堪。
槍都已經抵著對方的眉心了,他面對著那雙冷冽分明的眸子,發現自己下不去手。
......
寧隨遠縱身一躍落在天台上,疾步奔向季珩,他看見季珩痛苦的弓著脊梁,忍不住伸出了手要去撫摸季珩出血的額角。
忽而,他听見季珩生硬的吐出一個字 。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