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季珩對楓玉鬥那邊的狀況充滿了驚疑與擔憂,但眼下他們自己卻處在更加尷尬險峻的情形之下,他收到擎科碼之後並沒有再分過多的精力去顧及楓玉鬥和裴清之間的事,只是迅速的將擎科碼通過個人終端發送給所有人。
在所有人都開始利索的開啟安全鎖時,寧隨遠望著個人終端的屏幕,沒有動,卻露出了幾分迷惘的神。
“怎麽了阿遠?”季珩問。
寧隨遠沒吭聲,他下意識的仰起頭四下一張望,忽然看見大開的彈藥的大門正在緩緩的閉合,似要將他們都困鎖在其,這場景堪稱熟悉。而站在亮堂堂的門外的人赫然是個膚色黝黑,猙獰而笑的alpha,也是他們記憶最為刺人的存在——拉斐爾!
拉斐爾之前一直藏匿在季珩那輛裝甲車的尾部,一不小心就聽見了季珩他們有關自己處置的對話。
他萬萬沒料到自己做的那些醜事竟然被扒的這麽一乾二淨,更是沒料到罪名的重量能與叛國相較!
待到他聽見季珩說這一切結束之時就是他被送上軍事法庭的時刻,拉斐爾徹底慌了,他知道上了軍事法庭,叛國罪就是死路一條。
恰好外部的生化人們突然都跟著了魔一樣往著同一個方向去了,混亂危險的環境猝然間變得空曠,他得以在外自由安全的活動,於是他血性上腦,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還想抓我去軍事法庭??就憑你們也配!”拉斐爾將牙根咬的“咯咯”想,怨毒的詛咒道:“做夢吧你們!都死在這兒就沒人能管得了我了!媽的!”
“你怎麽敢再來一次——”他們被困在窖井險些死掉的場景如巨浪般掀起,寧隨遠怒不可遏,他吼了一聲,旋即起身衝過去。
“阿遠!”季珩急聲道,此時對面的那幾個生化戰士發覺了寧隨遠這個顯眼移動的目標,當即瞄準了舉起了的高危武器。
季珩劈從架子上拆下被固定的微型磁力炮,二話不說就朝著對面轟了一炮過去,兩股火力交織碰撞將整個彈藥的穹頂都撼動,火焰、灰塵、碎屑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掩護著寧隨遠急奔向大門口。
“遠哥!等等我!”路陽也看清了門口的人影,他難以置信拉斐爾會出現在這裡,同時,那一股怒氣直衝天靈蓋,化作了尖刺般的恨意。
路陽活了近二十年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一個人,這樣的恨足以成為他勇氣的來源,他的身體此刻也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狂奔著跟上去,撲向即將閉合的兩扇鐵門!
隨著路陽和寧隨遠的逼近,拉斐爾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驚懼和焦急,他加快了關門的力道和速度,惡狠狠的笑道:“去死吧你們兩個肮髒的beta!休想出來!休想再坑害我!”
就在兩扇鐵門即將合攏封死的一瞬間,路陽抽出腰間的一個東西狠狠的拋擲出去,嘶吼道:“你他媽做夢!!”
“哐啷”
兩扇鐵門瞬間定格,間留出了幾厘米的縫隙,任憑拉斐爾再怎麽拚命的拉扯也不能再靠近分毫,他驚懼低頭一張望,發現門縫裡竟然卡著一把鐵板!
“我草你——”拉斐爾惱羞成怒,抬頭要罵,就看見寧隨遠飛撲過來,狠狠的將他撞倒在地。
“我們坑害你??!你他媽還真有臉說!”寧隨遠厲聲冷笑,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拉斐爾發現這個青年在沒有任何傷病在身的情況下,下狠的簡直不像個人,同時柔韌靈活的讓他幾乎抓不到邊角,自己則挨了好多下揍,拳拳入肉都在要害。
拉斐爾咳出兩口血,蓄了一波力反抓向寧隨遠的脖子,他粗糲的指擦過寧隨遠細膩的後脖頸,那處腺體薄弱又敏/感,青年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避過,兩人之間登時拉開了距離,拉斐爾趁拔足狂奔。
“別跑!!”路陽憤怒的嘶吼,他剛才試圖去扒拉拉斐爾的腿,奈何他沒有寧隨遠靈活,被拉斐爾幾次蹬出去好遠。
“小路!我們分頭追!”寧隨遠喘了口氣,大聲道:“記得盡量別讓他死了!他需要上軍事法庭供述他的罪行!”
路陽的嘴唇翕動了一下,最終沒說出話來,只是淺淺的一點頭。
拉斐爾才不會聽他們倆的喝止,跑的比誰都凶,他私心還是不太怕這兩個beta的,但他對季珩還有所忌憚。他心裡還打著小算盤,心想著這次逃掉肯定沒問題,大不了就不在納洛堡待了,偷偷的回四區投奔他老爸,隱姓埋名的藏一段日子等風頭過去,反正六區眼下這麽亂,那群人怕也顧不上這麽多細枝末節。
他跑了兩步,腳下突然像是踩到了什麽滑不溜丟的東西,一下子呲兒出去好遠。
“媽呀!”拉斐爾慘叫,他四肢扒拉了幾下整個人重心失衡,前方赫然是個沒有關上鐵蓋兒的窖井口,“咚”一聲他就精準的跌了進去。
“啊啊啊啊!蛇!!好多蛇啊啊啊!!”拉斐爾的慘叫聲伴著撲騰的水花聲在地下管道內蕩開一陣陣的回響。
不消片刻,路陽從窖井口上方探出頭來。
拉斐爾正驚慌失措的扒拉著鐵梯往上爬,他身上密密麻麻蜿蜒著好多蛇,此刻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正好和路陽對視。
“草!小眼鏡兒你敢動我!”拉斐爾此刻顫巍巍的扶著鐵梯,隨時會再掉下去,外強乾的威脅著路陽:“我警告你你死定了!”
路陽冷冷的看著他不吭聲。
拉斐爾以為路陽被威脅到,兩下爬出窖井外,他兩下的撣著身上的蛇,幸好他穿了厚實的作戰服,那些蛇咬在作戰服的外殼上,傷不了他分毫。
他正松了口氣,忽的一抬頭髮現路陽竟然拿著把槍指著他的眉心。
拉斐爾看見路陽拇指一扣,拉下了保險栓——這個小眼鏡兒是真的會開槍了,他瞬間不敢動了。
“你,你冷靜。”拉斐爾艱難的扯了一下唇角:“我聽,我聽他們說要把我送上軍事法庭審判對吧?你不能現在就把我弄死了,那不合規矩——”
“規矩?”路陽咀嚼了一下這個詞,像是有些好笑,他滿臉的傷痕塵土,眼鏡兒也碎出了冰花般的紋理,看起來是那麽的狼狽,但眼神裡卻有一種陌生的宛如淬煉出來的冷厲,和當初那個傻憨憨的青澀少年截然迥異:“你也配談這兩個字?”
拉斐爾的臉色一僵。
“謝爾茲有多喜歡你,我現在就有多恨你。”路陽喃喃道:“你知道謝爾茲是怎麽死的嗎?你知道他後來有多慘嗎?他那麽熱愛生活熱愛美好的人,最後死的時候,腦袋都爆開了花,這都是因為你!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拉斐爾:“爆開了花?他難道沒被蛇吃了?哈!”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大笑起來:“他竟然那麽福大命大還逃出去了?哦!我明白了,他運氣好逃出去了,卻被你們這群人用槍子兒誤殺了對吧?啊?”
路陽的臉色發白,眉峰死死的擰著,腕也開始顫抖。
拉斐爾看起來更快樂了,狂笑道:“原來是你們殺了他,又把罪過推到我頭上做什麽!看看你那個虛偽的樣子!!笑死個人了!”
“道歉!”路陽將槍管抵著拉斐爾的頭,用力的將拉斐爾抵的後仰:“向謝爾茲道歉!!懺悔!!!不然我讓你沒命上軍事法庭!!”
“我呸!”拉斐爾狠狠的“啐”了一口,譏誚道:“讓我給那個破鞋beta道歉?你做夢!這輩子都別想!有本事就開槍打我呀!你打呀!那樣你也違反了帝國法!!跟我一樣!!但是我有人保,你有嗎?”
他每說一個字,路陽的臉色就灰敗一分,拉斐爾看他氣的渾身發抖的樣子幾乎要樂翻了,愈發的言辭挑釁:“你還真當你是法外製裁者啊!在這個時代!帝國的階級早就已經定好了!所有人一出生就確定了貴賤!像你這種卑賤的人隻配在我腳下乞討!我諒你也不敢開——”
“砰”
拉斐爾的表情凝固。半拉的震驚、恐慌和憤怒交織著掛在他還未完全落下的唇角,鮮血順著他的鼻梁骨流下來,汩汩的蜿蜒著淌了他一臉。
他的眉心有一個血洞,子彈摩擦高溫生出的青煙還沒有完全散去。
路陽握著槍,下唇上一排深深的血牙印,他劇烈的呼吸著,胸膛上下起伏。
他閉了閉眼,讓自己已經完全處於應激狀態的精神稍稍冷卻平息,思緒再次運轉,他迅速的將槍塞回了工具箱裡——沒錯,他出來的時候特意拿了柯什的工具箱,裡面什麽都有,他還藏了把槍防身。
拉斐爾的屍體仰倒在地,路陽猶豫了一下,響起了現在整個六區面臨的現狀,屍體不能亂丟,隨時會被感染成為生化人復活,他也不確定自己那一槍有沒有徹底摧毀拉斐爾的大腦樞,他思忖良久,從柯什的工具箱裡拿出了一把半長的刀。
寧隨遠在追拉斐爾的過程遇上了幾個漏網之魚的生化人,著實纏鬥了很久,當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路陽和拉斐爾看到的卻是拉斐爾一具頭首分離的屍體。
路陽裡握著刀細微的顫抖,他被血糊了滿身,表情略空洞凶狠。
“小路,你”寧隨遠有些難以置信的僵在原地。
“遠哥”在看到寧隨遠的一瞬間,路陽仿佛被注入了幾分生氣,他“哐啷”一下扔掉了裡的刀,像個孩子一樣奔將過來,一把將寧隨遠撲倒,死死的摟著寧隨遠的脖子,放聲大哭。
“遠哥!!!”他哭的嗓子發啞,所有壓抑的悲慟和不甘傾瀉出來:“拉斐爾他被蛇咬了,我不得已才殺他的!!你信我!!!你信我好不好!!!”
寧隨遠沉默。
他望著拉斐爾那具慘烈殘缺的屍體,目光所及之處,作戰服完好無損。
一種難以名狀的無奈和悲涼湧上心頭,他舉起,拍了拍路陽的後腦杓。
“遠哥相信你。”他輕聲說:“隻此一次,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