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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璽記》作品相關 (46)
玨應當不涉商賈事。”十八歲能中案首,即便是天才應該也沒空管商賈事。

 華長史欲言又止,看向穆安之。穆安之疑惑,這事斷不可能與他有什麽關系吧,他那時不過四歲,華長史這是什麽眼神。華長史輕聲道,“嚴家當年有一門親事,嚴玨定的是柳氏女。據我所知,不過柳家不相乾的旁支,柳家落敗後,嚴家謹守信諾,並未退親,嚴玨中案首後娶了柳氏女過門。”

 一個柳字,穆安之頓時如胸中被猝不及防的塞了一把七情六欲在裡頭,說不出的心亂煩躁。他譏誚道,“那時離柳家問罪也有四五年的時間了,娶個旁支柳氏女就成罪過了?”

 華長史微微欠身。

 穆安之問華長史,“你有隱情回稟,就是此事?”

 “是。”

 “你要說什麽?”穆安之幾乎明白華長史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審視著華長史斑白的鬢發,眼神逐漸冰冷。

 “殿下生母廢後柳氏,嚴家的案子,一旦接下必然會引得小人重提柳家舊事,於殿下不利。故,臣請殿下三思!”

 “三思什麽?一個柳家問罪,自此朝中便不能再提一個柳字了麽?我接審嚴氏舊案,便要憂心聖眷聖心小人讒言麽?我告訴你,姓華的,老子就是不做這個皇子,只要老子在刑部一日,老子就隻管審案,審案也隻問兩字:公道!”穆安之突然發飆,指著華長史的鼻子,噴華長史一臉口水。

 華長史繼續問,“殿下不悔?”

 “你給我滾!”穆安之一指門口,打算從此就把華長史辭退。

 華長史沒滾,他擦擦面頰,突然對穆安之行一大禮,“既如此,請殿下將嚴家之案交給臣來審問。”

 “十五年前,臣在國子監任教,臣當年,未能以師者身份說上一句公道話,臣於心有愧。”華長史眼眶微紅,一雙老去的眼眸隱現淚光,“臣願接審嚴家案。”

 穆安之滿肚子邪火突然不知去向,華長史出身尋常,這把年紀還被發落到他府裡做五品長史,一向也有些明哲保身的意思。穆安之體諒華長史的難處,一向也隨他去,卻不知這一向閑雲野鶴的人也還有這樣的熱血。

 穆安之捏捏華長史的肩,“老華,你――”

 “臣糊塗半世,庸碌半世,請殿下成全。”

 嚴家的案子,華長史要接審卻還不是很容易,畢竟事涉胡世子,最終依舊是穆安之接過嚴氏案,華長史跟在穆安之身邊做輔助。

 這件案子難審的地方也在於胡世子的身份了,而胡安黎做為尋找到周氏案最大突破口的有功之人,因周家案嚴家案都牽涉胡世子,胡安黎於帝都風評直接下降到冰點以下,但凡什麽忤逆、大不孝之人,都有了活著的代表,便是胡安黎。

 畢竟,此時子不言父過、親親相隱是正常,如胡安黎這種大公無私的作為,實屬異類中的異類。

 面對帝都流言,胡安黎表現出強健的心理素質,不管任何評說,他都當是狗屁。胡安黎跟在杜長史身邊做周家案情的整理,那些簡單的案情分析、證據證物的收集核對,都是胡安黎在做。

 不是杜學長誇胡學弟,胡安黎做事比梅典簿強的多。

 就當周氏案與嚴家案的審理如火如荼之時,南安侯奉旨回帝都述職!

 整個朝廷都明白,真正的終極對決,開始了!

 ☆、一二六章

 南安侯府立世百年, 家族龐大,人口眾多。關於胡安黎所作所為,族中議論不斷, 甚至還有族老仗著身份找到刑部要教訓胡安黎的, 都被胡安黎用侍衛打了出去。

 胡安黎六親不認冷酷絕情的作為, 更令家族不滿。

 當然,這不包括所有的胡家人。

 大理寺卿胡潁親自壓下族中議論,甚至到南安侯府勸息胡世子暫息雷霆之怒,即便不去緩和父子關系, 此時此刻, 也不要對胡安黎落井下石。

 嫩綠的茶葉在清澈茶水中載浮載沉,淡淡的茶香中傳來胡寺卿柔和的聲音。

 “前兒你嬸子過去陪你母親說了會兒話, 你母親依舊想去靜心庵去修行。如果這是你母親的心願, 我也唯盼她能在佛法中求得大自在。”

 胡安黎微微欠身, 當初他那庶弟年長要進學讀書, 可笑他那父親竟然要他退出內館,將內館名額讓給庶弟。當時就是這位堂叔仗義執言,阻止此荒謬之事。

 對這位堂叔,胡安黎一直心懷感激。胡安黎道,“我母親這輩子不容易,若能清靜度日,也是我的心願。”

 夕照透窗而入, 籠在胡寺卿端方的臉上, 他的神色愈發肅穆, “事到如今, 我再說挽留的話就太偏頗了。只是,不好就讓你母親這樣過去, 我打發人去了靜心庵,尋個妥帖清靜的院子,既能精修佛法,也能安穩度日。”

 胡安黎剛要開口婉拒,胡寺卿似是洞察他的意思,擺擺手道,“別推辭,你連這都推辭,讓外頭人怎麽看胡家。”

 胡安黎抿了抿唇角,垂下眼睛,夕陽在他長長的睫毛鍍了一線金光,遮去他眸眼中的神色。胡寺卿問,“周家現在的情形,你比我更清楚。嚴氏女的事,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憑我的年紀,不可能知道嚴家的案子。最初我也只是覺著嚴氏有異,她與周大郎是有名的恩愛夫妻,聽說她在周家素有美名,周大郎生病,她衣不解帶目不交睫的服侍,待周大郎好了,她累到病倒。”胡安黎道,“我在牢中觀察她三日,她舉止從容,飲食規律,沒有半點擔憂。這不合常理。”

 胡寺卿頜首,“不合常理,必有蹊蹺。”

 胡寺卿問,“你祖父就要回來了,你準備怎麽向他解釋呢?”

 “解釋什麽?”胡安黎反問。

 胡寺卿看向胡安黎,“你說呢?”

 “我不是因,不需要解釋。誰做出來的果,誰才需要解釋。”

 胡寺卿敏銳發現這個堂侄已經與先前不同了,胡安黎的相貌非常斯文,這種更類文人的斯文,完全迥異於以武起家的南安侯府。可同時,胡安黎骨子裡又隱藏著一種極端的強勢,周氏魘咒信安郡主,他不惜家族名譽蒙羞也要弄死周氏。

 但,這種強勢依舊是隱藏在他斯文的外表之下的,一眼望去,他仍是那個年輕斯文的少年。

 而如今,胡安黎的強勢不再隱藏,即便面對家族如今的困境,他也會強勢的說一句,他不需要對此做出任何解釋!

 這孩子長大了。

 胡寺卿心裡陡然生出這樣一個念頭,跟一個成年男人說話與同孩子交談是不一樣的,胡寺卿眼神中透出欣慰也有一絲遺憾,他拍了拍胡安黎的肩,“心中有數便好。”

 南安侯一行快馬到城外,便有族人在苦苦等侯了。

 南安侯素來不喜行程為外所知,倘不是有族人撲將上前,南安侯還不知他們在城外侯著,因是族中親近長輩,嫡親的二叔,南安侯下馬道,“這麽巧,二叔怎麽到城外來了?”

 “我每天住在城外莊子上,天不亮到開城門的時辰我就過來,天摸黑關城門的時辰我再回去,就等著你哪。老大呀,你再不回來,咱們胡家就要出大事了!”二族老揮起手杖痛心的敲擊著地面,發出一陣咄咄咄的聲響。

 “家裡的事不急,我現在要進宮陛見,二叔不妨先回府,待我述職結束去給二叔請安。”南安侯和顏悅色的說。

 族老點頭,“正事要緊,你先去吧。知道你回來也就放心了。”然後痛心疾首的補充一句,“不像話的緊!不像話的緊!父不似父,子不似子,尤其那個安黎,很不成體統!”

 南安侯扶著族長上了馬車,繼續騎馬往帝都城去。

 南安侯進宮陛見時,正趕上穆安之在禦前稟事,周家在外為官的周三郎周越已經押解回帝都,另則出外遊學的周家長孫與周二郎也拘捕到案,大概是嚴琳的身份太過令周家震驚,而嚴琳提供的樁樁證據更是讓周家否認不得。連帶周家的舅家牛家,一家子也悉數下了大獄,產業被封,家資清算。

 大半個刑部都在忙這樁案子,每份口供、人證、物證、佐證都要契合方能寫結案卷宗,而周家這些年仗著後台過硬犯的那些案子,大小加一塊,林林總總快百十樁了。

 周家估計也是破罐破摔,交待的還算比較痛快,尤其是周家還有個管帳的嚴琳,帳目方面一清二楚。難審的是南安世子,這位世子如今暫不必去當差,但是非常不配合,穆安之也不急,南安世子身邊近人悉數抓了去。

 有位南安世子心愛的管事躲在侯府不出,穆安之叫人守著南安侯府,南安世子一出門,胡安黎回家就把管事綁了送到刑部。

 這次穆安之是來請穆宣帝允準拘捕山東昭武將軍劉重回帝都受審的,穆宣帝翻看著周氏案與重審嚴家案的卷宗,對穆安之道,“刑部發拘捕令吧。”

 “是。”穆安之道,“還有一事,臣每次問訊,南安世子均不發一言,靜默以對,臣請陛下允準刑訊。”

 穆宣帝臉色微沉,“那是正三品的朝中大員,侯府世子,你這樣是不是有些冒失了?”

 “從證據看,臣認為太過保守。”穆安之跟著頂上一句。

 “他會招的。”穆宣帝看穆安之一眼,端起茶點撥一句,“你是皇子,凡案子,除了案情,還要學著將目光放長遠。”

 “臣抬眼只能看到案子,看不到旁的。”

 穆宣帝吃口茶免得被穆安之噎死,淡淡道,“看不到就先等一等,事後多琢磨,以後朕才放心把更要緊的差使給你。”

 “以後再說,光這案子陛下再這麽護著南安侯府,都不一定能查清,還以後呢。”

 穆宣帝重重的將茶盅一擱,訓斥兩句把穆安之打發下去了。

 穆安之退下時都覺著世事真不可思議,以前他恨不能這人能多看自己一眼能多器重自己一眼,結果,這人就從沒正眼瞧過他。如今他一不恭敬二不客氣,直接有什麽說什麽,遇著不痛快的事得先叫自己痛快了再說,這人倒要給他更要緊的差使了!

 哼!

 穆安之冷笑著出了禦書房,就見在禦書房的長廊上等著陛見的南安侯,南安侯等幾位侯見大員見到穆安之都紛紛起身行禮,穆安之瞥南安侯一眼,大袖一甩,冷臉大步離去。

 有位與南安侯相熟的大人悄聲道,“三殿下素來如此,侯爺不必介懷。”

 南安侯正以道,“殿下龍子威儀。”

 內侍官出來宣南安侯陛見。

 跟隨內侍官小步快走直至禦書房,南安侯恭恭敬敬行過大禮,“臣請陛下賜罪!”

 穆宣帝道,“起來吧。你在南夷辛勞,何罪之有?”

 “老臣教子無方,愧對陛下。”南安侯重重叩首,慚愧非常。

 穆宣帝擺擺手,“南夷軍糧的事,倘不是你覺察有異,朕也被蒙在鼓裡。至於現在世子的事,這與你有何相關。姨丈起來吧。”示意內侍官將人扶起。

 穆宣帝先問南夷州那裡的事,南安侯道,“小侯爺年紀漸長,安國郡主手下也有一批人頗是忠心,南夷那裡的土人頭領心頭活泛起來,不見得是惡意,也不見得是好意。”

 “西南那邊如何?”這問的是權掌西南的鎮南王府楊家,鎮南王居雲貴之地,名義稱臣納貢,實際與藩國無異。

 “楊家一直挺穩當,不過,今年安國郡主壽辰,楊家小王爺帶著厚禮親去道賀。”

 “郡主今年有二十七歲了吧?”穆宣帝歎道,“安國侯遇害後,郡主為了家族自梳在家,掌侯府事。現在想想,安國一族世代郊忠朝廷,朕看待他們姐弟如同自己的兒女一般,他們若生嫌隙,就是趁了小人的意,也讓安國侯地下難安。”

 南安侯搔了搔側頰,不好意思的說,“在南夷時,老臣仗著有了年紀,臉皮子也厚,試探著問過郡主可有嫁娶之意。郡主險沒啐到老臣臉上。”

 穆宣帝看南安侯尷尬模樣,不禁哈哈大笑。

 南安侯忙忙解釋,“陛下千萬別誤會,老臣是想著咱們帝都也有不少好兒郎,郡主若有意,可請陛下代為擇婿。”

 “先這麽著吧,郡主一向潑辣,她沒挽袖子跟你打起來就給你面子了。”穆宣帝笑,“只是也別叫他們姐弟真生出嫌隙,倒趁了旁人的意。”

 “是。”南安侯領命。

 說過南夷州之事,穆宣帝把事涉南安世子的一些卷宗遞給南安侯,“姨丈不是外人,阿源這事,你看看吧。”

 南安侯畢恭畢敬的接過,他雖是武職,但世家出身,文章亦是使得,一目十行看下來,南安侯一張老臉脹的通紅,雙手將案宗奉還,慚愧的再次跪下,虎目含淚道,“老臣無顏再駐守南夷,請陛下收回兵權,另委賢能!”

 “都說了這與姨丈無關。”穆宣帝自禦案後起身,親自扶起南安侯,“原以為不過是樁小案子,阿源喜歡周氏,朕知道。他是侯府世子,身邊有個愛妾相伴,不算什麽。周氏不妥,信安郡主親自出告,不能不給信安一個交待。可周家這些事,若不是親眼看見鐵證如山,朕都不能信,一家子屠戶竟敢膽大若此!”

 “還有,嚴家舊案。”穆宣帝看向南安侯,“朕記得當年嚴家判斬監侯,姨丈還特意寫了奏章為嚴家求情,說嚴家供應軍糧多年,向無差錯,求朕看在往日辛勞面子上,饒嚴家一命。”

 “是。”南安侯道,“臣初到南夷學習掌兵時,軍糧就是嚴家人再運。臣知道消息時太晚了,奏章到帝都已是秋後。”

 “如今嚴氏女出面告發,阿源夥同周家勾結昭武將軍李重,劫走軍糧,製造冤案!嚴家的案子,冤枉!”穆宣帝沉聲道,“這件案子,滿朝文武都在看著,看著朕,也看著南安侯府!姨丈告訴朕,此案當如何了局!”

 來自一國之君的責問多麽難當,以南安侯這樣的老將之身,即便有心理準備都忍不住面頰發燙,羞愧至極。南安侯唇角抿成一條直線,終於唇角顫了一顫,又顫了一顫,南安侯躬身抱拳,極力抑製仍是露出一絲悲聲,“若此事為真,請陛下不必顧惜老臣,請陛下按國法處置!”

 “臣請陛下治臣教子無方、治家不嚴之過!”

 穆宣帝輕聲一歎,“姨丈另選世子吧!”

 ☆、一二七章

 春風融融, 帝都的花都開了。

 南安侯回府的時間是下午,胡氏一族已有不少族人等在侯府內,有些更心急的直接就在門口等待。南安侯每年都會回帝都述職, 以往倒未見此殷切盼望。

 侯府這場官司也不至於驚動這許多族人吧?

 牆內鋪到牆外的梧桐樹冠落下幾片花瓣, 南安侯的馬尚未到門前, 一群族人便蜂擁而出,磕頭的磕頭,作揖的作揖,南安侯不急不徐的下馬, 擺擺手, “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禮。”

 “大伯、大爺爺, 你可得給我們做主啊!”

 “是啊, 您再不回來, 我們都沒法兒活了!”

 “您老可回來了!”

 南安侯舉目望去, 未見長子,倒是見著自家二弟,南安侯對弟弟微微頜首,胡二老爺無奈攤攤手,族人見著大哥太過熱烈,他這做親弟弟的倒是擠不進去了。

 南安侯回府連口水都沒喝,衣甲也未換, 就被族人簇擁著去了理事廳, 開始聽族人七嘴八舌的告狀。胡二老爺端進盞羹湯來, 勸大家夥一句, “大哥已經回來了,各位兄弟子侄別急, 先讓他喝口水,喘口氣,不然把他累著了,你們那些事更沒人給你們做主了。”

 大家夥也有些不好意思,“大伯您先歇一歇,我們明兒再來吧。”

 “是啊,要是累著大爺爺,回家我爹也不能饒我。”

 “說吧,都什麽事,怎麽這樣群情激憤。”南安侯以為是長子連累家族,族人生出不滿之心,結果一聽,倒是他高估族人了。倒沒幾件事是與長子相關的,族人告的都是長孫的狀。

 南安侯在外領軍,跟在他身邊的孫子他還知道,胡安黎一直在帝都讀書,雖是長孫,卻是少有親近,他竟不知這位長孫倒真是子不類父,是個人物。

 周家的案子事涉不少胡氏族人,都是胡安黎帶刑部的人抓的,至今還有好些沒放回來。關鍵,還不只抓人,有些族人的產業不清白,查的查,封的封,據族人抖著那張大圓臉雙下巴哭訴,家裡如今連下鍋的米都沒了,眼瞅就要餓死了。

 南安侯心說,就看這雙下巴也且活著哪。

 南安侯讓大家排成隊,一個一個的說,有文書在旁記錄事情,也就約摸一刻鍾,族人便將天大委屈都說完了。南安侯讓文書念了一遍,問,“還有沒有補充的?”

 大家都說,“侯爺,您可得替我們做主啊!”

 “那就是沒了。行了,我知道了,三天后你們過來等消息。”

 南安侯把族人譴散,廳裡就剩下胡二老爺,胡二老爺看大哥鬢角灰白,心裡忍不住心疼,起身道,“那大哥歇著,我也先回吧。”

 “你沒冤案跟我說?”南安侯問。

 胡二老爺尷尬,“我能有什麽冤案?”

 “也沒其他話?”南安侯放下茶盞,偏頭看一眼胡二老爺。胡二老爺鬱悶,“大哥你就天生操心的命,我是想等你歇一歇再跟你說。”扶著椅背又坐了回去,一股惱什麽都跟他大哥說了,“我知道的時候就晚了,信安郡主把周氏的事告到宗正寺,楚世子接了這案子,可楚世子又不懂審案,再說,他就是懂,就楚世子那兩面淨光的性子,他也得推出去呀。”

 “這一推,就推到了三殿下那裡。這位三殿下,真是帝都奇人。那性子,神鬼莫近,尤其去年立儲之後,見誰都是一張冷臉,到刑部審案,更是半點人情不通。原本我以為就是周氏一人的事,不想接著周家的事也鬧了出來,誰知道周家不聲不響的幹了這麽些缺德事!大哥,你說這可怎麽著?”胡二老爺想想都替他大哥愁的慌。

 “安黎怎麽到三殿下那裡去的?”南安侯問。

 胡二老爺哎聲歎氣,“這就更甭提。我聽阿潁說,是三殿下相中安黎的才乾。三皇子妃跟信安郡主走的近,阿黎對周家,早厭煩透了的。這孩子也不知怎地,忒個鐵面無私,他帶人把二叔家的鋪子給抄了,還抓了二叔家的一個孫子,二叔去刑部找他說理,被他給攆出來了。現在族裡一堆人對阿黎不滿,我說他們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自己個兒,要自己是個乾淨人兒,也招惹不上官司。”

 “我就是擔心阿黎跟阿源,真是冤家一般,我哪個都勸不動,就得等你回來了。”胡二老爺屬於少年靠爹,中輩子靠哥,晚年靠兒的那類人,人生意義就是倆字:活著。

 帝都有此好命的也就是前帝都府尹今翰林學士陳學士了。

 不過,人家陳學士好歹正經進士晉身,胡二老爺連個功名都沒有,比陳學士還差三座山。

 胡二老爺連案情也不太清楚,跟他哥說,“哥你回來,阿源的案子該了結還是了結了吧,總這麽拖著也不好。阿源吃這一回教訓,以後肯定會謹慎的。”

 胡二老爺雖無甚本領,卻也操心侄子侄孫,絮絮叨叨的說著,“也勸勸他們父子倆,哪裡就真生分了呢。有什麽話說開,各讓一步也就是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南安侯道,“晚上讓阿潁過來一趟。”

 “大哥不說他也要來的。”胡二老爺知道兒子和兄長都屬於那種有一個他無法進入的世界的人,反正這類人就是天生要操心許多事情的。

 “大哥,我料著今天必然亂糟糟的,就沒讓小二郎和菡姐兒過來,晚上你要不要見一見他們?”

 南安侯想到這是周氏所出子女,輕歎一聲,“明天再說吧。”

 “是。”胡二老爺叮囑兄長幾句,讓兄長注意身體,就先回了。

 臨走前又到廚下交待一番,看過兄長居住的院子,摸了摸被褥薄厚,丫環們可盡心曬過了?

 暖融融的風吹過,院門口的槐樹葉沙沙作響,南安侯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疲倦襲來,身下的座椅那樣堅硬,這空蕩蕩的理事廳那樣寂寥,他一年回帝都一次,這次回來卻是要親自處置自己的長子。

 縱鐵血名將如南安侯,都不禁露出一絲暮年傷感。

 這傷感也只是一閃而過,南安侯對幕僚道,“你去刑部問一聲,看安黎什麽時候落衙,讓他回家吃飯。”

 “是。”

 夕照如血,南安侯帶著兩個貼身侍衛,一步一步向祠堂走去。

 祠堂幽暗,兩畔燭台已經點起,映著正中祖像威儀的面容,仿佛在威嚴的俯視著跪在香案前的不肖子孫。

 胡源的腿已經有些麻了,麻木中帶著絲絲冷痛,冷痛裡或者還有一些他不願意承認的畏懼。

 直待門外傳來腳步聲,繼而大門推開複又合攏,胡源僵硬的身體微微一晃。南安侯站在長子身後,也在望著列祖列宗的神像神位,良久,南安侯問,“在想什麽?”

 胡源張張嘴,卻似什麽噎在喉中,竟是什麽都說不出口。

 南安侯隨意拉把椅子坐下,“跪了這麽久,沒什麽想說的麽?”

 “兒有罪。”

 “有哪些罪?”

 南安侯的每句話都很短,卻又極是難當。

 胡源垂下頭,“兒辱沒家門。”

 南安侯有些乏味。

 不知過了多久,聽門外一聲回稟,“侯爺,大公子回來了。”

 “讓安黎進來說話。”

 落衙之後,胡安黎原本要留下來繼續整理案宗,結果,就見到祖父的心腹幕僚奕先生過來請他回府。胡安黎倒是知曉今天祖父回帝都的事,殿下回刑部時提了一句。

 不過,此時回侯府……

 奕先生和和氣氣的說,“侯爺久不見公子,說讓公子落衙後無事早些回府用飯。”

 胡安黎心下明白,便是這次推了,只要祖父要見他,他就得去見。與其推托,倒不如應下。胡安黎掩上案卷,“先生稍待,我跟杜師兄去說一聲。”

 奕先生微微欠身,在外等侯。他跟在南安侯身畔,是南安侯的左膀右臂,剛剛胡安黎那些微妙神色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畏懼亦或猶豫都是正常的,倒是胡安黎一瞬間便有決斷,而且是迎難而上的決斷,令奕先生暗暗頜首。

 胡安黎同杜長史說了要回府的事,杜長史還有些擔憂,咬一咬筆杆頭,給胡安黎出餿主意,“要不你先別回,就說事情多。找個人去打聽打聽,看你祖父心情如何。倘他不怪你,你再回。要撞他老人家氣頭上打你一頓,你這不白挨著麽。”

 胡安黎心說,我杜師兄挨揍都挨出經驗了。他知道杜師兄好意,微微一笑,“祖父一向公允,我並無過錯,緣何不悅?就是不悅,也不是因我的緣故。師兄放心,我無事的。”

 杜長史不放心的打量胡安黎一眼,“你這麽呆。哪裡叫人放心得下。”

 杜長史陪著胡安黎出去,見是奕先生,杜長史立刻精神百倍的過去拱手打招呼,“這不是奕叔麽,您怎麽倒在外站著,這不折煞我們做晚輩的,快進來吃杯茶!”

 “謝小杜大人,今天不便,侯爺還等著大公子哪。待下次便宜,我再來領大人的茶。”奕先生笑道。胡杜兩家是世交,這位杜二爺以往便認識,只是奕先生是長輩,與小輩的交集便少,也知道杜二爺少時有名的淘氣,雖不及其兄,卻也極有出息。

 “哪裡就差這麽一杯茶的功夫。”杜長史拉著奕先生的胳膊就把人拖屋裡去吃茶了。

 一邊吃茶一邊把三殿下如何看重胡安黎的話說了二百遍,其中有一些話,胡安黎聽著都臉紅,簡直是吹的沒了邊兒。

 奕先生笑眯眯的聽著,待吃過茶,便起身道,“小杜大人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那我就把我師弟托付給先生了,您可千萬別讓他少一根汗毛,我全指著他幫襯哪。殿下也很看重安黎,哪一天見不到他都不成。我們殿下的性子,向來視屬下如手足的。”

 奕先生看胡安黎滿面無奈,笑道,“成,我都記下了。”

 杜長史這才讓胡安黎跟著奕先生去了。

 胡安黎一向是騎馬,奕先生也習慣騎馬,兩人出了刑部,胡安黎話極少,奕先生道,“咱們府上與杜家也是幾輩子的交情,大公子和杜二爺瞧著也是極投緣的。”

 “杜師兄很照顧我。”胡安黎心裡也很感念這個師兄。

 奕先生笑,“以前在書院時就是同窗吧?”當初杜大人官階不夠,把這個弟弟弄到內書館還頗費了些周折。

 “不算同窗,杜師兄比我早入內書館,我到內書館讀書時,他已經是書館的知名人物。”胡安黎眼中也不禁露出絲絲笑意,他與杜師兄在內書館時也就限於認識的程度,彼此並不親近,倒是近來在刑部共事,兩位師兄師弟很快熟絡投緣。

 胡安黎道,“久未見祖父,不知祖父身體可好?”

 奕先生稍稍側頭看向胡安黎,“侯爺都好,只是記掛家裡頭。”

 胡安黎聽出這話中意有所指,手中馬鞭指向前路,“先生看這大道,許多人只是最初一並同行,走到路口時,可能你向東,我向西。這是每個人自己的選擇。”

 奕先生勸說,“家族之所以成為家族,不是因為血親之人聚在一起更有力量麽?”

 “烏合之眾,初雖有歡,後必相吐,有什麽力量可言呢?”胡安黎淡淡評價一句。

 奕先生第一次這樣認真的看向這位侯府嫡長孫,相較於軍中出身的胡家人,這位看似斯文俊秀的文人一般的嫡長孫,其實一樣有著隱藏於骨血中的不遜於侯爺的冷酷高傲吧。

 胡安黎很久沒回侯府了,年前的宗族大祭都沒有參加,更何況現在胡家人大概恨不能對他群起攻之。簷下匾額黑底鎏金的敕造南安侯府六個大字在夕陽中光彩耀耀,少時無數次覺著這片匾額高不可攀,如今再看,倒不覺如何。

 胡安黎眯了眯眼睛,俐落下馬,再一次邁入這百年侯府。

 ☆、一二八章

 祠堂的牛油大蠟垂下玉脂般的燭淚在燭台堆積成山巒, 祠堂的門再一次被推開,夕陽一絲殘影射入門內,南安侯不禁眯了眯眼。

 胡安黎背光站在門口, 看不清相貌, 只見身姿如玉青松翠竹一般。胡安黎上次見祖父還是去歲的事, 他對這位祖父不算熟悉,但每年祖父回帝都述職也會抽空同他說說話,問一問他的功課。以往還曾問過是否去南夷住一段時間,他不放心母親便拒絕了。

 “孫兒給祖父請安。”胡安黎兩步過去行禮問安, 以往的斯文中多了些灑脫意味。南安侯抬手示意, “起來吧。聽說刑部現在挺忙,你這會兒回來, 沒誤了差使吧。”

 “我跟杜長史說了一聲, 就先回來了。”胡安黎起身, 一面答道。

 南安侯指指身畔的椅子, 胡安黎過去坐了,南安侯道,“你父親可還跪著呢,你就大咧咧的坐下,合適嗎?”

 “父親跪是因父親心中有愧,我心中無愧,況祖父允準, 自然可以坐。”胡安黎道。

 南安侯似笑非笑的看向這長孫, 胡源卻是大怒, 回頭罵道, “畜牲!你陷家族於險地,你無愧?!你還知不知一個羞字如何寫!”

 胡安黎道, “家族險地因我而起?恕我直言,周氏是父親的愛寵,周家是父親一手提攜起來的,嚴家的案子發生時,我尚懵懂稚子。就是族人犯下的那些大小案子,難道是我的過失?父親的意思應該是我不該在刑部幫助審問周家案,而後周家案牽扯出嚴家案,嚴家案陷父親於莫測之地吧?當然,我還不該對族人袖手旁觀,坐視他們陷於官司而不施於援手,父親說的是這個意思吧?”

 胡源就要撲上前教訓胡安黎,奈何他跪的太久,腿腳發麻,倒險些絆個趔趄。尤其南安侯一句,“跪著!”胡源掙扎著要起的身子登時便又跪了回去,只是雙眼中的厲光,可見是極惡胡安黎的。

 胡源恨聲道,“哪個家族不是胳膊折在袖子裡,就你要大張旗鼓的折騰出來!我與你母親生分於你有何好處!南安侯府名譽受損於你有何好處!我這個父親更不在你眼裡,胡家再不好,也生你養你更沒有虧待過你!你到底為什麽這麽狠!”

 “我狠?父親跪在祠堂,在先祖面前懺悔,悔的是什麽?是教子無方生出我這樣的孽障,竟將家族醜事抖於人前嗎?父親怎麽不懺悔你色令智昏,貪財無義呢?這世間,從無隻手遮天的事,這個道理,父親現在都不明白嗎?”

 胡安黎不是不悲涼,卻也深覺可笑,世間竟有這樣的人,自己做惡,錯的都是旁人。而這個人,還是他的父親!

 胡源冷冷道,“我做的事,我自會認。我問你一句,周家的事,你處心機慮了多久?你敢當著列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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