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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璽記》作品相關 (25)
天要穿的皇子雲龍服尋出來放好,明天穆安之要早朝,故而他們也要起的比尋常要早些。

 “困了就先睡吧,這些事叫素霜她們忙就是。”穆安之看李玉華臉頰紅紅的,說她,“以後不準再吃這許多酒。”

 “我是高興。”李玉華躺床上,閉著眼睛道,“這回給二哥二嫂一個大人情,我跟二嫂的關系也能緩和一下了。”

 “以往你們不好?”

 “那倒也沒有。二嫂性子軟和,可我先前不是急著出頭麽,沒少搶她的風頭,她雖不與我計較,心裡也不會沒有一點芥蒂。”李玉華張大嘴巴打個豪放的呵欠,巴嗒兩下嘴,迷迷糊糊的道,“這也不能怪我,誰不想出頭露臉啊。”

 接著就睡了過去。

 是啊,誰不想出頭露臉呢?

 如他,哪怕對穆宣帝無父子之情,但,如若有一絲機會,他心底是不是依舊願意試一試?

 試一試那個位子!

 第二天一早,李玉華早早起床,廚下呈上皇子妃殿下昨天吩咐好的早餐,兩碗熱騰騰的雞腿面,並六樣小菜。

 這有講究,李玉華指著六樣小菜說,“六六大順,今天是三哥你第一天上朝,我就祝三哥你凡事順順利利。”

 “好。”

 兩人頭對頭的吃雞腿面,李玉華十分迷信雞腿面,因為據李玉華自己說,當年她就是靠雞腿面做成一單大生意,從此發家致富,一鳴驚人。

 穆安之忍俊不禁,反正李玉華的講究是極多的。用過早飯,李玉華與穆安之一起出門,倆人一輛車,穆安之上朝,李玉華去慈恩宮請安。李玉華叮囑穆安之,“午膳我叫小凡給你送去,旁人送的可別亂接。”

 穆安之看她丁點兒大的人卻是這樣心細,含笑應一聲,“知道了。你也別太勞累。”

 “對了,咱們府上的侍衛一直不大中用,你看是不是想個法子,請兩個武師傅給他們訓練訓練。”

 這個真給穆安之提了醒,穆安之道,“我請燕師傅過來調理調理他們。”

 夫妻倆說著話到宮門口,穆安之就下去換乘王駕,李玉華隔窗看他上了車方放下窗簾,馬車往后宮去了。

 只要有空李玉華都會來慈恩宮孝順藍太后,她屁.股沉,一坐就是一天,今天尤其如此,中午還央藍太后的壽膳房多做一份午膳,打發小凡給穆安之送去。

 穆安之降臨刑部,刑部尚書專門提前安排好屋舍,打掃出房間安置這位在朝中廣有名聲的皇子殿下。穆安之能力且不提,就憑先前當面給裴相難堪、罵暈禦史台禦史的行徑,等閑要面子的大佬都不肯輕易得罪他的。

 黎尚書亦是如此。

 穆安之卻比想像中的好相處,他一無特殊嗜好,二無特別要求,只是令人將三足香幾上的一爐龍涎香撤了下去。穆安之自幼生長於寺廟,平時用香亦多是溫和雋永舒適淡雅的檀香。

 黎尚書很客氣的說,“殿下要是瞅著哪裡不合心意,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

 “挺好,有勞黎尚書費心了。”穆安之見桌椅擺設都是新的,這不是刑部自己存來未用的,便是新到工部衙門要來的。

 穆安之坐下問,“近來在忙什麽案子?”

 刑部案子自然不少,但案件大小不同,經手人也不一樣,能被黎尚書關注的都是大案要案。黎尚書原還擔心穆安之爭儲失敗過來拉攏自己豈不為難,不料穆安之根本沒半點套近乎的意思,直接就問案子。黎尚書暗暗松口氣,道,“近來有一樁在室女爭產案,還有南夷軍糧案,揚州鹽課案、十八載西北□□案……”

 穆安之不貪多,“就從在室女爭產案開始吧,把卷宗拿過來。尚書大人隻管去忙,有事咱們再商量。”

 黎尚書心中的訝然被多年官場歷練掩住,他恭恭敬敬的應一聲是,便退下安排了。黎尚書是官場老將,非但對官場門道一清二楚,心性玲瓏更是世間少有。他說的幾樁案子,不論南夷軍糧案、揚州鹽課案、抑或跨度長達十八載的西北邊奸案,都比在室女爭產案要更響亮,更受人關注。如果三殿下要出頭露臉,自然要選大案要案,卻不想選了最普通的在室女爭產案。

 當然,這案子落到刑部,定也是普通裡的不普通,只是較其他幾案就顯得平常了。

 三殿下卻要從這樁案子入手……

 倘要養精蓄銳低調行事,前些天的慈恩會一案,三殿下可沒有半點容情,那還事涉太后母族。彼時黎尚書就覺著,縱三殿下爭儲失敗,可就他所知的慈恩會一案而言,這位殿下細致縝密、頗具才乾。

 總之,穆安之的選擇,卻是讓這位官場老將一時有些看不明白了。

 其實,是黎尚書想多了,穆安之之所以選這樁在室女爭產案,完全是因為這是黎尚書提的第一樁案子,他就順嘴選了這樁。

 什麽養精蓄銳啥的,穆安之根本沒放眼裡,他現在隻想踏踏實實的做些實事。

 斬新的卷宗被穆安之徐徐翻開,同時開啟的還有穆安之在刑部的高光生涯。

 ☆、六十章

 落衙時辰一到, 穆安之合上卷宗先走, 這是衙門的規矩,一般上頭人不回家, 下頭人也不好先走, 穆安之一走, 下頭侍郎等人也就準備回家了。黎尚書大多數的時間都在內閣, 並非刑部。

 穆安之並不直接回家,他要到宮裡接李玉華,這是李玉華早上的要求, 晚上得去慈恩宮接他, 以示恩愛。反正李玉華這些令不目不暇接的小花招常令穆安之哭笑不得,她年紀小, 穆安之性子好,樂得依她。

 既到慈恩宮,自然是要一起用晚膳的,李玉華親自給穆安之遞茶遞水, 剝水果給他吃,像隻小雀鳥似的嘰嘰喳喳的問,“三哥, 刑部案子很多吧, 你在刑部管什麽?”

 “刑部自然是審理案件。”

 “那你現在管什麽案子。你頭一天當差, 皇祖母可記掛你了。”

 藍太后笑眯眯的聽著李玉華說話, 穆安之放下茶盞,“我現在經手的是一樁在室女爭產案, 銀水巷朱家的案子,案宗上說朱景當年還運糧草有功,還得陛下賜過官位。”

 “平定北疆之亂時,朱家身為糧商,出力不少。朱景過逝了?”

 “已經去了。打官司的就是朱景的獨生女。”

 李玉華道,“就是這家沒兒子,按律在室女也能得家財一半。看來是在家財上的見解不同。”

 藍太后笑,“我看玉華猜的八九不離十。”

 “我們老家就有很多這樣的事,木香姐,就是裴狀元的媳婦,當初木香姐她爹過逝,她二叔就要奪她家房產。”

 穆安之還真不了解民間對這類事件的處理方式,問,“那後來怎麽著了?”

 “有宗族哪,這種事宗族都會管,等閑鬧不到衙門口。可宗族也不全都公正,像朱家這種一聽就是家大業大才會打官司,普通人家幾間房幾畝地,鬧不了這麽大。”

 這件案子難就難在家大業大上,還有一件糾割,在室女是否能擁有獨立資財。

 朱姑娘父親健在時就將一些鋪子房產轉到女兒名下,朱父一去,朱家族人將這些資財視為家族財產,朱姑娘執意認為這是她個人財產,不能算在族產之中。

 雙方爭執不下,官司從帝都府打到刑部。

 事情不大,但是難斷。

 因為不要說在室女,就是未分家的兒子是否擁有獨立資財,在律法上也沒有明確規定。現在可不是以往不準獨立置產的年代,豪門家的公子們,在外置個小莊小院的,便是不為發財,自己招待朋友也便宜。像裴如玉在城中的宅子,離開帝都後就送給了穆安之,穆安之以前常帶李玉華過去。

 按理,這處小院就是裴如玉的私產。

 律法界線不明,要斷這樁案子便要先解決律法問題。不然,就憑穆安之與禦史台的關系,禦史就能噴死他。

 穆安之已經催著禮部研究在室子女能否擁有獨立資財的問題,二殿下家的安宅酒轉眼便在眼前。

 李玉華特意把給二殿下家的禮單讓穆安之看一看,這是二殿下分府後第一場酒,兩家既是兄弟又是鄰居,自然要鄭重以待。

 穆安之瞧著沒什麽問題,李玉華說,“明兒一早咱們就進宮,到時跟著皇祖母、父皇一起過來,既體面還熱鬧。”

 穆安之與穆宣帝不和,他一向懶得出現在穆宣帝面前,斜倚著榻,翹著腿道,“你進宮就進宮,我不去了,我到二哥府上,幫他招待招待。”

 “二殿下不到宮裡親迎皇祖母、父皇嗎?”

 “這是到他府上吃安宅酒,他進宮做什麽?”穆安之說,“你就是進宮,皇祖母身邊兒你也挨不上個兒,兩宮都來,陸氏能不到?大庭廣眾,皇祖母是不會讓陸氏沒臉的。”

 “挨不挨得上個兒,我進宮熱鬧熱鬧。”

 “咱家安宅酒可不請陸氏。”

 “來了都不自在,不如不來。”李玉華提前叮囑穆安之,“這事三哥你別開口,我悄悄的同皇祖母提。”

 “要是皇祖母那裡不好說,你就來跟我說。”

 “知道了,起來吃飯。”

 穆安之隨李玉華去小飯廳,穆安之一見有螃蟹就樂了,坐下先撿了一隻,“這節氣吃食,就是這幾天,再冷些也就沒有了。”

 “我聽孫嬤嬤說,吃螃蟹講究九雌十雄,我叫人買了好些團臍的,醬了一缸又醉了一缸,等下月買尖臍的再做些存著,能吃到明年。”李玉華倒也愛吃螃蟹,只是想這物什吃著麻煩,她還更喜歡燉肉。但她一向心疼穆安之,穆安之喜歡,她就讓府裡多備著,給穆安之吃。

 “咱們這一開府,旁的不說,吃食上倒是便宜許多。”

 “那是。”

 吃蟹必要有酒方好,李玉華試試酒溫,給穆安之斟上。穆安之靈巧的剝了一殼子的蟹黃蟹肉給李玉華放碟子裡。他二人都是命裡帶些坎坷,說來一堆的親人,不能算是孤苦,可心裡總是難免孤寒。二人成親後,不論是穆安之還是李玉華都有種有了家的感覺,當隻身在外時,有種家裡有人等自己個兒的牽掛;一起用飯時,菜蔬鹹淡,湯水多寡,地裡收成,家裡瑣事,有這麽個人,說說話,絮叨絮叨,就覺著,心裡頭暖和。

 而這種溫暖,絕非權勢地位、金珠玉寶所能帶來的。

 東宮。

 九月節後,天氣一日較一日嚴寒,太子妃特意令廚房添了個熱鍋子,老母雞吊的湯底,再加幾樣鮮嫩菜蔬,青嫩綠意,太子一看就高興,搓了搓微涼的手道,“倒是到了吃熱鍋子的節氣。”

 太子妃服侍著太子去了外頭披風,握了握太子的手,“我不是打發人送厚披風過去了,表哥你怎麽還穿這薄披風回來,看凍著。”

 “你送的那大毛披風都是冬天穿的,我一看以為立冬了哪。”含笑打趣一句,太子見桌上擺了兩幅碗筷,“你還沒吃?”

 “下晌午在皇祖母那裡吃了些新製的點心,到傍晚也不餓。”太子妃拉著太子在桌邊兒坐下,“以後別管冬天穿還是秋天穿,這不是晚上了麽。什麽事忙這麽晚,我還以為你跟父皇那裡用膳?”

 “江南的秋稅到帝都了,戶部這會兒還沒歇哪,還有些日子好忙。”

 太子妃先盛一碗熱雞湯放到太子面前,“先保養好身子,再怎麽忙也撐得住。”

 倆人說著話,太子格外問一句,“明天二弟家的安宅酒,禮可備妥了。”

 “放心吧,我請母后幫著看了,咱們斷不能與皇祖母、父皇母后比肩的。先時表哥說的給王探花的東西,我也一起備好了,新書六部文房四寶兩套還有兩身新衣。他不是要守孝麽,衣裳我都備的素色。”

 太子一面喝雞湯一面聽著太子妃說話,微微頜首,“這就很好。”

 “先前我聽說王侍郎牽扯到了慈恩會的官司,王探花怕是官職不保,表哥,王探花是不是真要去職?”

 “沒有。王侍郎的事並無實證,如何能牽扯到王探花?”

 “前幾天承恩宮夫人進宮好像要給藍主事說情,我聽說藍主事被判了斬監侯。”

 “這如何一樣,王家的確沒有確鑿證據證明王家牽涉慈恩會一案,藍主事他是罪魁,斬監侯都便宜了他。”太子厭惡的說,“不開眼的王八羔子,正經五品主事,乾這斷子絕孫的惡事。承恩宮夫人倒是張得開嘴。”

 “皇祖母沒應承,皇祖母約摸是訓斥了承恩宮夫人,有宮裡內侍見承恩宮夫人走時眼睛都是紅腫的。”

 “皇祖母是何等樣人,焉會應承此事。”太子輕聲嗤笑,似是在笑承恩公夫人不自量力,“你在皇祖母身邊,耳濡目染,能學到皇祖母十之一二就行了。”

 鍋裡的小青菜剛打個滾兒,太子妃撈出來放在太子碗裡,“我倒是想學,皇祖母不一定願意傳授。你不知道,今兒不是三殿下頭一天當差麽,皇祖母特意打發壽膳房做了午膳給三殿下送去。”

 “你這酸的,菜裡都省得放醋了。”

 太子妃被逗笑,輕聲嗔道,“不怪我吃醋,都是孫子,表哥和二殿下剛當差時,怕是皇祖母沒這麽關愛過。”

 “皇祖母向來一碗水端平,這要是她老人家的意思,我和二弟便都該有的。既是我們沒有,可見不是她的意思。”太子感慨,“定是三弟妹又進宮了,唉喲,她這花招多的,這是哪方來的刁民啊。”

 太子妃笑的停不住,鬢間的金雀銜珠步搖在燈晃中一晃一晃,“你別總說這些逗我笑的話。”

 “看吧,一時醋一時好的。”太子不緊不慢的用膳,喝口清水說,“三弟妹就這樣,你想要什麽也直接跟皇祖母說,皇祖母待孫輩向來慈愛。”

 “誰有她那厚臉皮,一口吃的都要唧唧咕咕,一進宮就是一天,大早上過來,天不黑都不走。”

 “那你們就一起玩兒唄。”

 “我倒也想跟她交好,你不知道她那人,什麽都要她第一個露臉。我跟二弟妹都是做嫂子的,總叫她搶了風頭,也算窩囊。”

 “你呀,這才到哪兒,現在就沉不住氣了。”太子放下銀筷,緩緩道,“人這一輩子很長,所以,不必爭一時長短,更不必爭一時風光。”

 “那要爭什麽?”

 “什麽都不用爭,穩穩當當的做好你的太子妃,這便是氣度。”

 ☆、六十一章

 真不怪太子妃對李玉華有意見, 這就是個錐子啊, 沒有她鑽營不到了。

 關鍵,臉皮忒厚。

 這次二皇子府的安宅酒, 既然是三宮駕臨, 宮裡大些的公子、皇子也都一起過去, 在朝有頭有臉的宗室亦都在受邀之列。如鳳陽長公主, 也是早早的到了慈恩宮,與母親一起去二皇子府吃安宅酒。

 依舊有些瘸腳的嘉祥公主,還有嘉悅公主, 都在慈恩宮說話。李玉華話更是不少, 這回她不巴結藍太后了,主要是輪不著她, 邊兒上有帝後二人在藍太后身畔,李玉華就在鳳陽長公主這裡悄眯眯的跟鳳陽長公主套近乎說話。

 就李玉華這鄉間土妞暴發戶的檔次,其實跟尊貴的長公主在氣質上就有較大差距,奈何李玉華臉皮夠厚, 硬是不自卑,她還話多,言語間不停表現出對姑媽的崇敬, 以至於姑媽就覺著, 盡管這個侄媳婦比較土, 拍馬屁有些直白, 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啦。

 二皇子府的安宅酒很熱鬧,雜耍、戲法都很有趣, 另則還請了帝都有名的歌伎來獻曲,李玉華看那小娘子當真不錯,水靈靈的,曲子也唱的好。尤其那一把好歌喉,當真是聲動九霄,余音繞梁。

 就是坐離藍太后不遠的楚王世子妃臉色有些不好看,李玉華悄悄問鳳陽長公主,“先時楚叔婆還樂呵呵的,怎麽這小娘子一唱曲,她這臉就搭拉下來了。”

 鳳陽長公主含笑睨李玉華一眼,“約摸是不愛聽曲。”

 “她老人家不是最愛熱鬧的,姑媽別唬我,這裡頭一定有事兒。”李玉華還特愛打聽。

 “這是帝都城有名的天籟娘子。”

 “歌伎而已,楚叔婆不至於跟她們這樣的人生氣吧。”

 “天籟娘子倒沒什麽,帝都城還有位與天籟娘子齊名的仙樂娘子,你也知道,她們這樣的人,都得有人捧,沒人捧如何能有這偌大名聲,捧仙樂娘子的就是楚嬸子的小孫孫泉哥兒。”

 “有錢人家的爺捧個歌伎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稀奇就稀奇在泉哥兒是個多情種,非要仙樂娘子進門。”

 李玉華聳了聳肩,不說話了。

 李玉華並不看不起這些歌舞伎,實際上許多達官貴人都很追捧她們,像二皇子府請這位天籟娘子唱一曲,還要不少錢哪。就是平時在她們的樓裡唱一曲,那也是無數打賞。

 不過,追捧歸追捧,也有達官貴人會納回府中為妾,這也得是不大講究的人家,收藏她們像養一籠鳥,培一盆花,誰還真名媒正娶呢。

 能叫楚王世子妃把臉拉這麽長,厭烏及屋,看來她家的事鬧的不小。

 李玉華說,“這帝都都是些女舞女樂,要是有俊小哥兒的樂舞,到時我請他兩班,咱們看,多熱鬧。”

 鳳陽長公主忍俊不禁,“你還知道看俊小哥兒。”

 “我主要是為大家夥兒著想,男人看女樂女舞有趣,女人看就多是無趣的。”李玉華道,“我有三哥就夠看了。”

 鳳陽長公主打趣,“現在帝都誰不知道三皇子三皇子妃都是同進同出,夫妻恩愛。”

 “我們這也都是向姑媽姑丈學習。”

 二皇子府整整熱鬧了一整天,午宴也很豐盛可口,及至午後,三宮方起駕回宮。大家恭送三宮,藍太后穆宣帝都讓晚輩們繼續玩樂才好,不必隨行服侍,大家都坐到下晌,方起身告辭。

 李玉華打聽出楚王世子妃家的事,特意把自家請的歌舞單子看了一回,見沒有仙樂娘子在列方放下心來。

 與孫嬤嬤說及此事時,孫嬤嬤笑,“奴婢早留神這個,那些名聲有礙的,憑他多大本領也不能請的。”

 “是啊。還有這座次安排上,哪兩家有嫌隙,哪兩家交好,哪兩家不冷不熱,哪兩家面和心不和,都要留心。我看楚叔婆極爽快的性子,在皇祖母那裡一向極有體面的,她這樣的人,怎麽孫輩的事鬧得這樣大?”

 “憑世子妃再如何本領,泉小爺年輕,一時被迷心竅,可若下重手,又擔心傷了泉小爺的心。”孫嬤嬤端來溫茶給李玉華,一面說道,“世子妃以往是最愛聽曲子的,帝都城裡但凡有唱的好的,她都喜歡請到家去請這些舞樂娘子唱上一曲。自從泉小爺的事情後,世子妃就很少再聽曲子了。”

 “既是這麽喜歡,就納進府去不就得了。”

 “要真是納進府就行,憑世子妃對泉小爺的寵愛,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您如何知這位天籟娘子的野心,竟是想嫁給泉小爺做正妻。”

 李玉華真是給驚著了,她隱隱又覺這事有點耳熟,悄悄同孫嬤嬤說,“這天籟娘子不會是從哪裡聽說過永安侯夫人的事吧?”

 “這就不曉得了。可要奴婢說,她這是癡人說夢,那位夫人何等樣冰清玉潔的品性,寧割肉還父亦不肯受星點玷汙,更是在庵中習得醫術,治病救人,人人稱誦。她是什麽人,自己心裡沒數?”孫嬤嬤不屑的撇撇嘴。

 李玉華心說,看來那位泉小哥兒見識也就這麽點兒了。

 李玉華正在與孫嬤嬤說話,雲雁遞了帖子進來,稟道,“布鋪的羅掌櫃送了今冬的厚料子過來,侯在外頭想給娘娘請安。”

 “料子你照著單子點一點先收下。讓羅掌櫃到花廳那邊去。”

 這羅掌櫃是帝都白家布鋪的掌櫃,李玉華來帝都後去過一趟,知道李玉華要做皇子妃,羅掌櫃行事愈發低調謹慎。原本白家棉布是被內務司選中,準備入貢的,結果,後來就沒音信了。可這事也懸,李玉華與三皇子殿下大婚後,這事突然就成了。

 羅掌櫃是猜不透這裡頭的門道,卻也覺著肯定與三皇子妃娘娘有關系。

 他是個老成人,不然帝都這一攤子生意不能交給他。李玉華對羅掌櫃的交待也是,咱悶聲賺大錢,別張揚。李玉華做生意的路子跟她平時為人當真兩樣。

 吃了盞茶,李玉華就去了小花廳。

 羅掌櫃給李玉華問過好,李玉華擺擺手,“咱們老熟人,就甭這麽多規矩了。”

 倆人老早就認識,以前還吵過架拌過嘴,不過,羅掌櫃打心底裡說,先前大家夥都知道白木香跟帝都大戶有娃娃親,那時白家棉布生意剛起步,沒少仗著這點子虛無飄渺的關系扯大旗,後來白木香嫁了金榜狀元。羅掌櫃就覺著,他們這生意要發達。

 結果,狀元沒多少日子就被發配到大西北去了。

 羅掌櫃心裡那叫一個可惜啊,深覺少了一座大靠山。可沒想,人若走運,想不到的事都能發生。李玉華以往在羅掌櫃心中的形象跟個小夜叉也沒什麽差別,主要是羅掌櫃以前的生意就是叫李玉華給乾倒的。羅掌櫃對她有心理陰影,結果,真沒看出這丫頭有皇子妃娘娘的運道。

 親爹還是三品大員,反正甭管這爹怎樣,起碼皇子妃的位子是坐穩了呀。

 羅掌櫃想自己都有福來皇子妃走一遭,這可是想都想不到的體面,他笑呵呵地的邊兒上的椅子上坐了,“我可得禮數全煥著些,不然得叫人說咱們鋪子人不懂規矩,給娘娘丟臉。”

 “行了,別說這些虛頭巴腦的話,找我有什麽事?”

 做了皇子妃娘娘,說話也沒見文雅。羅掌櫃道,“這話說起來長,實在是朱姑娘懇求了我兩三遭,卻不開她這情面。我不得不厚著臉皮過來替她問一句,她想過來給您請安哪。”

 “哪個朱姑娘?”

 “這話說來更長了。咱們剛在帝都開鋪子時,咱這布也沒到過帝都,帝都人以前也沒見過咱這布,最難做的就是頭一單生意。布是好布,可我一說價碼,帝都人多是不認的。頭一單就是慧心坊定的料子,這慧心坊就是朱姑娘的買賣。我總覺著欠她個人情,她如今有難,求到跟前,實在說不出回絕的話,我就來了,成不成的,問您一聲?”

 “慧心坊?”李玉華一想就想起來了,“這我知道,這是帝都有名的成衣鋪子,專做婦人裙裳的針線鋪。慧心坊的姑娘有什麽事要求我?”

 “娘娘可能不知。朱家現在有一樁官司,朱姑娘原是朱老爺的獨生女,朱老爺一閉眼,就有人要侵吞孤兒寡母的家產。”

 這麽一說,李玉華就都知道了,原來是這個朱家啊。

 李玉華晚上跟穆安之商量,“我想著既是求到跟前,見一見也沒什麽,聽一聽這朱姑娘說什麽,倘若有什麽內情,到時也告訴三哥知道。”

 “那你就見一見她,但什麽都沒應下。”

 “這我曉得。”李玉華跟穆安之打聽,“她家這案子到底難在哪兒了?”

 “一則是朱姑娘名下私產算不算家族產業,二則朱老爺臨終前有遺言,寫在紙上的,身後一切產業歸朱姑娘。”

 “那這挺分明的呀。”

 “帝都府斷這遺囑是偽造的,朱姑娘不忿,把官司打到刑部。”

 李玉華道,“按律法雖說在室女得不到全部資財,可朱老爺都有遺囑留下了,這就應該都給朱姑娘。刑部驗一驗遺囑真假不就知道了麽。”

 “遺囑丟了,帝都府保管不慎。”

 李玉華端著的茶都不吃了,諷刺道,“哈!還有這樣的事!人家的遺囑都能丟,帝都府尹怎麽沒把他官帽丟了!”

 “所以這不是一樁官司,朱姑娘連帶把帝都府也告了。”

 李玉華一盅茶啪的撂桌上,大喝一聲采,“痛快!”

 ☆、六十二章

 李玉華陡然叫好, 倒把穆安之嚇一跳。

 穆安之對李玉華的性格認知時不時就要有所調整, 李玉華屬於性情多變類型,什麽諂媚巴結、八面玲瓏、用著朝前, 用不著朝後之類的, 屢見不鮮, 穆安之還親身體會過。但這丫頭性情中也有一種強悍的剛烈, 對不平之事頗有正義感。

 如朱家此事,嗯,李玉華還有天然對女子婦人的同情。

 第二天李玉華早上仍是與穆安之一道出門, 一人上朝, 一人去慈恩宮請安,不過今天李玉華在慈恩宮陪藍太后用過午膳就告辭回府了。

 朱閱朱姑娘頭晌就到了, 等待皇子妃娘娘的召見。

 直待午後,一位身著水紅色宮裙的丫環過來說,“娘娘回府了,請姑娘在花廳相見。”

 朱閱立刻起身, 隨手撫一撫腰間的流蘇玉墜,隨著這小丫環出了小廳。徐徐而來的秋風帶來濃鬱的晚桂花香,雕欄玉砌的廊簷下, 卻又望不見這晚桂植於何處。朱閱卻不自禁想, 造這園子的花匠定是個極懂時令之人, 早桂早開, 及至這深秋,猶的晚桂之香。

 朱家能將家產官司打到刑部, 便是在帝都亦是一等一的大富之家,不過,商賈富庶斷不能與皇家尊貴相提並論。朱閱自認見過不少世面,商人之家的奢侈精巧,在皇子府的軒峻壯麗面前,仍顯的小家子氣了。

 隨著抄手遊廊一直向北,過一座朱紅月門,便見不少著宮裙簪銀簪或是宮花的大小宮人出入往返,彼此間偶有兩句閑話玩笑,身份高低能從衣著或神態上品度出來。

 晚桂花香愈濃,朱閱的鹿皮小靴踩在鵝卵石鋪成的彎曲小路,朱閱抬頭望去,身畔便是一株枝葉間綴著金黃色花簇的晚桂,桂樹有合抱粗細,蒼翠的樹冠投下細碎光斑,人在這樹下走一遭,定能染上半身桂香。

 穿過花園,臨湖一處三間小廳,窗格悉數是半透明琉璃鑲嵌,待到廳外,侍女令朱閱稍侯,她進廳通傳。沒多大功夫,那小侍女出來,笑道,“娘娘請姑娘進去說話。”

 一瞬間,朱閱的心臟砰砰狂跳起來,甚至,她的側頰都因緊張泛起一抹深冷的胭脂紅色。她已打聽到,朱家的官司由新入刑部的三殿下接手,她費盡心思求得皇子妃娘娘一面,這一面,或者就關乎朱家的百年生死。

 袖中的雙手捏成拳,尖銳的指甲刺的掌心生疼,借助這痛意,朱閱強行寧神秉息,半垂視線,隨侍女進廳,拜見皇子妃娘娘。

 秋天節氣不同,尤其帝都的深秋,時常起風,在院裡就覺著風涼,李玉華就喜這小花廳,有山茶點綴風景,再加上這邊窗子闊大,都是鑲的透明琉璃,陽光好的時候在這小廳裡坐一坐,最舒坦不過。

 李玉華倚著榻上隱囊翻見府中帳簿花銷,聽到微微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藕荷色衣裙的姑娘隨著侍女進來,侍女在地上放下拜墊,這姑娘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話說自從做了皇子妃,李玉華沒少暗地得意覺著自己嫁的好,嫁的體面,地位也高,不過,她仍是不習慣許多人見面就給她磕頭。李玉華道,“朱姑娘請起,坐下說話。”

 有侍女端來一隻繡凳放在榻前,朱閱過去恭謹的坐了。

 “我聽羅掌櫃說你要來給我請安,也聽他講了你家的案子,你約摸是打聽著刑部消息才過來的吧?”

 “民女原是早想來給娘娘請安,羅掌櫃沒應臣女,說娘娘不喜人打擾清淨。後來慧心坊受召過來,原本民女要親自前來,趕上那天帝都府結案,我到帝都府聽宣,不想帝都府循私偏袒,欺我孤兒寡母,就耽擱了未能過來。”朱閱唇角抿了抿,仍沒有壓下對帝都府的不滿,“我斷咽不下這口氣,就把官司告到刑部,我打聽著三殿下接管刑部,正管我家這樁官司,就又去求了羅掌櫃,他很同情我,答應幫我過來同娘娘說一說。”

 “你有話到刑部說是一樣的,我家殿下最是公正不過,你若有冤屈,他定能為你伸平。”

 “是。不瞞娘娘,民女也聽說過慈恩會的案子,殿下為人正直,憐老惜幼,倘不是敬仰殿下與娘娘的人品,民女也不能屢翻托請羅掌櫃,想來給娘娘請安。”朱閱輕聲道,“只是,這裡頭尚有內情,倘殿下不知,斷我家這樁案子怕要繞不少彎路。”

 “那你就說說吧。”

 “此案之所以來打擾娘娘,實在是我心意散亂不知如何是好了。”朱閱道,“我聽說小叔近來與陸公府一位旁支子弟來往甚密,我只怕此事會有陸家人插手。”

 李玉華道,“你這消息怪靈通的。”

 朱閱不好意思的說,“我們做生意,都講究知己知彼,小叔早就有覬覦家財之心,不然我父親臨終前也不會留下遺囑。我實在也是不得不防。”

 李玉華琢磨著這位朱小叔身邊定有朱閱的眼線,問她,“那你沒打聽一下,帝都府那裡到底是怎麽回事?”

 “倘民女知曉一二,斷不能坐困愁城。”

 李玉華眉毛微皺,視線望向朱閱低垂的潔白額角、細膩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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